第八章 青云志公子豪情
时隔多日，伍安的双脚再一次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周围是自由的空气而非流动的海水，这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猜自己走得够远了，少女就没有可能再可以看得见他，于是卸了苦心披起的欢乐的外衣，转身望回去。身后少女早没了影，唯有树和天和地平线，森林的密语，草径的足音。
“相见恨晚，后会有期。”
伍安喃喃自语。再想起那洞府里一次呼吸，一个牵手，前事种种，伍安觉得自己像刚从梦里醒出来。
现在，他回到了这个略有瑕疵但仍充满美好的世界，他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能想象到，没有云帝和女孩的出现，自己已经是一具沉落在海底的死尸了……
“当真是，死生无常啊……”
人总是这样，拥有时从不看好，只有失去的时候才倍感痛惜。
一次死，让人更珍惜生。
“十七……”
十七会逃出去吗？
也许吧，十七平常练功那样刻苦的一个人，他永远要保护伍安，永远不肯伍安在这世上受一丁点伤……
记忆像上游的河水，伍安回游过去。
那是十七搬进他的院子不久，不知道哪个长老的哪个孙儿辈，只记得是个同龄不差的儿童，鼻上还挂了鼻涕泡，误打误撞闯进伍安的清心院。
那时清心院还不叫清心院。那时伍安还没那么喜欢伍十七。
那个孩子不小伍安几岁，他失了方向，无从行路，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伍安，继而向伍安问路，伍安说：
“这是我的院子。”
他问伍安是谁。伍安说：
“我叫伍安。”
伍安面孔苍白，太阳底下像一张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哦，你就是伍安啊，那个我们伍府的少主。”
“是。”
“咦，”男孩上下打量了伍安一眼，“他们不是说你的什么脉，流血流得到处是吗？”
十岁的风尽情拍着伍安的脸，伍安没有回答。
十七像疯了一样冲出来，重重一拳打在男孩身上，像铁锤对铁器的敲打。男孩飞倒老远倒地，哭声惊动方圆百里。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无知小子冲撞了少主，受点伤权当责罚，再应该不过。然而伍安不肯，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他的良知在告诉他男孩没做错什么，而他更没有做对。
他很生气，少年苍白的脸上是愤慨的表情。伍安对比自己大两岁的十七说道：
“你不许可以随便打人！”
十七眼神惶惑，他是伍人烈亲手训练的最出色的侍卫，他教训了顶撞少主的人，他不知错从何来。
“他顶撞了少主。”
伍安没有理会十七的不变通，他生气地喊道：
“你只能听我的命令行动！”
十七眼神中的惶惑退下，他那时十一岁，但他比二十岁的人都要懂事，成熟。他没有爹娘，从小吃在伍府，睡在伍府，伍府是他们生命的图腾，伍人烈每一个命令都是他们永恒的信念。他那时足够小，却足够懂得忠诚的意义。他点了点头：
“十七谨遵少主之命。”
伍安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他眼里那种稚嫩的不屈同样消减下去，眼神干净而清纯。他九岁了，但失去了修炼的资本；他那时足够幸运，不懂得被力量降下诅咒的含义。
他声音轻了很多。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少主了。叫……”
伍安抬头想了一会，这个男孩是爷爷专为他配的护卫，他的年纪只比自己大两岁，他的实力比自己不知道强上多少。
“以后，就叫我少爷。”
“是，少爷。”十七那时声音如同黄金。
……
一阵风把伍安头发吹得很飘，四处摇摆，像清心院里永恒运动的槐树。他没有捋。等待它自己下来，像记忆中小时候的幻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带领伍府走得更远一样。
“呼——”
伍安深吸一口气。现在是冬天，这是团聚的季节，他要回去，回到伍府去。
日头照在伍安肩膀，像一只挑引他的雀。
“云……帝？”伍安试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嗯……”伍安一时言语不起。十几年他像所有人一样成长，除却不能修炼的缺憾。而现在，他却被告诉体内还有一道残魂，来自他从未被知晓存在的兄弟。这种感受，像有人“默默无闻”偷窥了你半辈子，你还无从指责……
恐怕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只能驻足我体内么？”
伍安不喜欢这种一言一行被人看着的感觉。他之前和此后，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看着。这感觉，就像有人扒光了他的底裤一样。
“不然如何。”云帝口气幽怨，“不过，也并不必太过在意。办法总归是有的。”云帝随即做起大梦，“嘿嘿，待有朝一日，你成就那四海八荒，九天十地的无上存在，便能替我还经塑骨，活肉成身了。”云帝眸子里充满了希望的光明，然而在伍安耳里却是不切实际的希冀。
“嗯……云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我身体里……我的意思是……你是云帝，同时还是我的兄弟？”
一个疑似转世重修的大佬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兄弟！
而这个大佬疑似转世失败，只在自己身上残留了一缕魂魄。
云帝却蓦地长久不语了，像被一道心坎堵住了嘴。伍安以为他没听清，再问，“云帝？”
“嗯……”云帝的声音长而气怠。
一缕并不亚于伍安心事的沉默气氛把伍安包裹了，他明白了，云帝也有不想人知道的故去的旧事。
冬风不语，只刮得少年形单影只的背与脑后嗖凉。
“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事情具细，三眼两语说不清。”云帝开口，“总之，我被暗算了。死了，就死在自己家门口……”云帝话里飘满落魄，“杀我的是我最好的兄弟。”
一抹淡淡的笑从云帝脸上浮起，然而这笑却说不出缘由来。从他愿意和伍安分享这件事情起，云帝自己也就把这当一个笑话看了。
“最好的兄弟么……”伍安心里自语。
一个画面出现了，十七伙同明亮杀了自己，他倒在自己的清心院里等待伍家晚来的哀悼……
代入自己进去，被至亲挚友杀害真是件让人惶恐不安的事啊。
杀人，更杀了心……
“哈哈哈哈，不过现在不管了，他只怕是死也没有想到啊。”笑声起来。
“没想到，他那柄狗屁神剑没能杀死我，我顾萧云，还活着啊。”
声音愈来愈小，趋近古琴声里细小的悲哀。
久久无话。
“顾萧云，你的名字么？”伍安终于开口。
云帝面上怨恨与微小的癫狂回转，现出嘲弄的神情。
“伍安小子，”云帝回道，半是严肃半是戏谑，“不说你尚是凡身俗体，就是你这片天地的至强者，若执意直呼吾名，也必将要承担气运因果。所以，”伍安感到一道嫌弃又夹杂鄙夷的目光把自己从下到上扫了个遍，“你还是老老实实尊称我一声云帝的好。毕竟，帝者尊严不可犯！”
帝！
伍安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伍安所在的，是圣者大陆，南宫域的青州。
关于玄道境界划分，就他所知道的，乃是：凡人，锻体，玄者，人玄，灵玄。
其中，一境内又有十重。
他告之云帝，同时狐疑生起，问：
“帝，是位置，还是一个实力境界？”
听完伍安的话，云帝思索道：
“假如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这方位面，不过一片遗弃之地罢了，玄道文明，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伍安诧异，心中暗道：传闻灵玄境强者就已能返老还童，在青州更是抬手天，覆手地的存在。怎的到你这仿佛提不上台面一般？
云帝本来调笑人的心思涌起，想把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真正的武道英杰，玄道骄子的英勇事迹说与伍安一二，一来开阔他眼界，二其实更想要在他面前得意一点，不要叫这小子看低了自己。
仔细一想，却还是不妥。怕他好高骛远，听了太难以想象的故事，反而心猿意马，不能静下心来修炼了。
于是干巴巴道：
“总之，即便你走到灵玄境那一步，也还不是这天地的尽头。帝？那和你无半毛干系。”
又是一番打趣，也是提醒：
“怎么？凡人二重十几年都没迈得过去，就想着飞天遁地，做日月神仙了？”
伍安笑笑，“不许我吃猪肉，还不许我看猪跑吗？想想，有时想想就很好了。”
“是，想象力是凡人的救赎。如果连白日梦都不能做，那不上不下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云帝冷不丁一句。
伍安愕然，随即释怀，笑道：
“云帝，你怎么好激我的？”伍安忍住不咳嗽。手微捂住胸口，不让风鼓进来。城镇已经不远了，他终于快要回家。这时风从连云城的方向吹来，似已把连云城的一切，男女老幼，贩夫走卒吹到他眼前。
“您老人家放心吧，踏进玄者是每个凡人的梦想；谁又不把称尊天下，执掌阴阳定作毕生的愿望呢？”
伍安自九岁以后不能修炼，最常做的就是翻翻书。
书上写那些盖世强者豪情万丈，冲冠一怒为红颜；古之大能，抬手之间，镇压昔年敌手，为至亲雪恨。这个世界向来如此，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有人都想看到山顶的风景，于是人潮如河水那样涌向大世。世人单看到英雄在那山顶独孤求败的身影，却忽略了，他威风之下踩踏的血海尸山。
然而，死又何惧呢？此间之世，前人硕硕其光，后人奋发直上。死在追逐力量的道途上是一种缺憾，因为注定与那山顶无缘。然而如果连迈出第一步的能力都没有的话——如伍安从前那样——那是一个降生在玄者世界的人最大的悲哀，莫大的痛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龙腾虎跃，怎可如颓牛老狗，栖身于一隅之地！”
难以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伍安这般几乎与玄道绝缘的人嘴里吐出。云帝被这小小的豪情震了一震。
一阵大笑。
“好！好个龙飞虎跃的大丈夫！伍安，我承认之前看走眼了，以为你是书生意气的文公子，哪里想到你一介废身，也想作威震天地的武丈夫！”
“云帝，你实在看人太小……”伍安扶额，一阵无语。刚想辩驳回去。体内云帝魂力一动。
“有强者往这边来！速度很快……”
“很强！”
伍安顿时定住身子，眼睛凌厉，冷汗从背上淌下来。
他猜自己走得够远了，少女就没有可能再可以看得见他，于是卸了苦心披起的欢乐的外衣，转身望回去。身后少女早没了影，唯有树和天和地平线，森林的密语，草径的足音。
“相见恨晚，后会有期。”
伍安喃喃自语。再想起那洞府里一次呼吸，一个牵手，前事种种，伍安觉得自己像刚从梦里醒出来。
现在，他回到了这个略有瑕疵但仍充满美好的世界，他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能想象到，没有云帝和女孩的出现，自己已经是一具沉落在海底的死尸了……
“当真是，死生无常啊……”
人总是这样，拥有时从不看好，只有失去的时候才倍感痛惜。
一次死，让人更珍惜生。
“十七……”
十七会逃出去吗？
也许吧，十七平常练功那样刻苦的一个人，他永远要保护伍安，永远不肯伍安在这世上受一丁点伤……
记忆像上游的河水，伍安回游过去。
那是十七搬进他的院子不久，不知道哪个长老的哪个孙儿辈，只记得是个同龄不差的儿童，鼻上还挂了鼻涕泡，误打误撞闯进伍安的清心院。
那时清心院还不叫清心院。那时伍安还没那么喜欢伍十七。
那个孩子不小伍安几岁，他失了方向，无从行路，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伍安，继而向伍安问路，伍安说：
“这是我的院子。”
他问伍安是谁。伍安说：
“我叫伍安。”
伍安面孔苍白，太阳底下像一张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哦，你就是伍安啊，那个我们伍府的少主。”
“是。”
“咦，”男孩上下打量了伍安一眼，“他们不是说你的什么脉，流血流得到处是吗？”
十岁的风尽情拍着伍安的脸，伍安没有回答。
十七像疯了一样冲出来，重重一拳打在男孩身上，像铁锤对铁器的敲打。男孩飞倒老远倒地，哭声惊动方圆百里。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无知小子冲撞了少主，受点伤权当责罚，再应该不过。然而伍安不肯，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他的良知在告诉他男孩没做错什么，而他更没有做对。
他很生气，少年苍白的脸上是愤慨的表情。伍安对比自己大两岁的十七说道：
“你不许可以随便打人！”
十七眼神惶惑，他是伍人烈亲手训练的最出色的侍卫，他教训了顶撞少主的人，他不知错从何来。
“他顶撞了少主。”
伍安没有理会十七的不变通，他生气地喊道：
“你只能听我的命令行动！”
十七眼神中的惶惑退下，他那时十一岁，但他比二十岁的人都要懂事，成熟。他没有爹娘，从小吃在伍府，睡在伍府，伍府是他们生命的图腾，伍人烈每一个命令都是他们永恒的信念。他那时足够小，却足够懂得忠诚的意义。他点了点头：
“十七谨遵少主之命。”
伍安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他眼里那种稚嫩的不屈同样消减下去，眼神干净而清纯。他九岁了，但失去了修炼的资本；他那时足够幸运，不懂得被力量降下诅咒的含义。
他声音轻了很多。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少主了。叫……”
伍安抬头想了一会，这个男孩是爷爷专为他配的护卫，他的年纪只比自己大两岁，他的实力比自己不知道强上多少。
“以后，就叫我少爷。”
“是，少爷。”十七那时声音如同黄金。
……
一阵风把伍安头发吹得很飘，四处摇摆，像清心院里永恒运动的槐树。他没有捋。等待它自己下来，像记忆中小时候的幻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带领伍府走得更远一样。
“呼——”
伍安深吸一口气。现在是冬天，这是团聚的季节，他要回去，回到伍府去。
日头照在伍安肩膀，像一只挑引他的雀。
“云……帝？”伍安试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嗯……”伍安一时言语不起。十几年他像所有人一样成长，除却不能修炼的缺憾。而现在，他却被告诉体内还有一道残魂，来自他从未被知晓存在的兄弟。这种感受，像有人“默默无闻”偷窥了你半辈子，你还无从指责……
恐怕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只能驻足我体内么？”
伍安不喜欢这种一言一行被人看着的感觉。他之前和此后，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看着。这感觉，就像有人扒光了他的底裤一样。
“不然如何。”云帝口气幽怨，“不过，也并不必太过在意。办法总归是有的。”云帝随即做起大梦，“嘿嘿，待有朝一日，你成就那四海八荒，九天十地的无上存在，便能替我还经塑骨，活肉成身了。”云帝眸子里充满了希望的光明，然而在伍安耳里却是不切实际的希冀。
“嗯……云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我身体里……我的意思是……你是云帝，同时还是我的兄弟？”
一个疑似转世重修的大佬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兄弟！
而这个大佬疑似转世失败，只在自己身上残留了一缕魂魄。
云帝却蓦地长久不语了，像被一道心坎堵住了嘴。伍安以为他没听清，再问，“云帝？”
“嗯……”云帝的声音长而气怠。
一缕并不亚于伍安心事的沉默气氛把伍安包裹了，他明白了，云帝也有不想人知道的故去的旧事。
冬风不语，只刮得少年形单影只的背与脑后嗖凉。
“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事情具细，三眼两语说不清。”云帝开口，“总之，我被暗算了。死了，就死在自己家门口……”云帝话里飘满落魄，“杀我的是我最好的兄弟。”
一抹淡淡的笑从云帝脸上浮起，然而这笑却说不出缘由来。从他愿意和伍安分享这件事情起，云帝自己也就把这当一个笑话看了。
“最好的兄弟么……”伍安心里自语。
一个画面出现了，十七伙同明亮杀了自己，他倒在自己的清心院里等待伍家晚来的哀悼……
代入自己进去，被至亲挚友杀害真是件让人惶恐不安的事啊。
杀人，更杀了心……
“哈哈哈哈，不过现在不管了，他只怕是死也没有想到啊。”笑声起来。
“没想到，他那柄狗屁神剑没能杀死我，我顾萧云，还活着啊。”
声音愈来愈小，趋近古琴声里细小的悲哀。
久久无话。
“顾萧云，你的名字么？”伍安终于开口。
云帝面上怨恨与微小的癫狂回转，现出嘲弄的神情。
“伍安小子，”云帝回道，半是严肃半是戏谑，“不说你尚是凡身俗体，就是你这片天地的至强者，若执意直呼吾名，也必将要承担气运因果。所以，”伍安感到一道嫌弃又夹杂鄙夷的目光把自己从下到上扫了个遍，“你还是老老实实尊称我一声云帝的好。毕竟，帝者尊严不可犯！”
帝！
伍安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伍安所在的，是圣者大陆，南宫域的青州。
关于玄道境界划分，就他所知道的，乃是：凡人，锻体，玄者，人玄，灵玄。
其中，一境内又有十重。
他告之云帝，同时狐疑生起，问：
“帝，是位置，还是一个实力境界？”
听完伍安的话，云帝思索道：
“假如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这方位面，不过一片遗弃之地罢了，玄道文明，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伍安诧异，心中暗道：传闻灵玄境强者就已能返老还童，在青州更是抬手天，覆手地的存在。怎的到你这仿佛提不上台面一般？
云帝本来调笑人的心思涌起，想把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真正的武道英杰，玄道骄子的英勇事迹说与伍安一二，一来开阔他眼界，二其实更想要在他面前得意一点，不要叫这小子看低了自己。
仔细一想，却还是不妥。怕他好高骛远，听了太难以想象的故事，反而心猿意马，不能静下心来修炼了。
于是干巴巴道：
“总之，即便你走到灵玄境那一步，也还不是这天地的尽头。帝？那和你无半毛干系。”
又是一番打趣，也是提醒：
“怎么？凡人二重十几年都没迈得过去，就想着飞天遁地，做日月神仙了？”
伍安笑笑，“不许我吃猪肉，还不许我看猪跑吗？想想，有时想想就很好了。”
“是，想象力是凡人的救赎。如果连白日梦都不能做，那不上不下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云帝冷不丁一句。
伍安愕然，随即释怀，笑道：
“云帝，你怎么好激我的？”伍安忍住不咳嗽。手微捂住胸口，不让风鼓进来。城镇已经不远了，他终于快要回家。这时风从连云城的方向吹来，似已把连云城的一切，男女老幼，贩夫走卒吹到他眼前。
“您老人家放心吧，踏进玄者是每个凡人的梦想；谁又不把称尊天下，执掌阴阳定作毕生的愿望呢？”
伍安自九岁以后不能修炼，最常做的就是翻翻书。
书上写那些盖世强者豪情万丈，冲冠一怒为红颜；古之大能，抬手之间，镇压昔年敌手，为至亲雪恨。这个世界向来如此，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有人都想看到山顶的风景，于是人潮如河水那样涌向大世。世人单看到英雄在那山顶独孤求败的身影，却忽略了，他威风之下踩踏的血海尸山。
然而，死又何惧呢？此间之世，前人硕硕其光，后人奋发直上。死在追逐力量的道途上是一种缺憾，因为注定与那山顶无缘。然而如果连迈出第一步的能力都没有的话——如伍安从前那样——那是一个降生在玄者世界的人最大的悲哀，莫大的痛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龙腾虎跃，怎可如颓牛老狗，栖身于一隅之地！”
难以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伍安这般几乎与玄道绝缘的人嘴里吐出。云帝被这小小的豪情震了一震。
一阵大笑。
“好！好个龙飞虎跃的大丈夫！伍安，我承认之前看走眼了，以为你是书生意气的文公子，哪里想到你一介废身，也想作威震天地的武丈夫！”
“云帝，你实在看人太小……”伍安扶额，一阵无语。刚想辩驳回去。体内云帝魂力一动。
“有强者往这边来！速度很快……”
“很强！”
伍安顿时定住身子，眼睛凌厉，冷汗从背上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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