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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时间外的往事·匠师,夫子,女琴师

    那一年,宋法工在万妖国的地图上画下了一个圈。

    实地勘测,尺规作图,一座新的幽罗城在他心中初具雏形。

    新的幽罗城不能僭越天子帝都的规格,但同样必须恢弘大气,彰显万世风采。

    整座新都遵照九宫八卦的布局,皇宫居于紫微中天之位,坐北朝南,居高临下,俯瞰东西两市、一百零八坊。

    还得考虑妖力法力的强大破坏性,所以也应该像人族帝都万宁城那样,于新都地下增设一座护城大阵,保护某些重点建筑,使其不受侵害。

    所有想法、所有细节一一考虑周全后,宵衣旰食、疲惫不堪的宋法工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然后,他下令开始动工!

    妖人壮丁大都身强体健,熊人族更是以一当十,因此工期进度突飞猛进。

    一条条街道铺上了切割平整的青石板,中间是马道,两侧是步道,又平坦又宽敞。

    一座座高大的飞檐角楼拔地而起,屋脊一角放上龙、凤、龟、麟青铜小兽,坐看风雨阴晴,日升月落。

    ……

    那一年,赵青书在朝凤宫中为百妖开坛讲经。

    妖皇率百妖臣工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只为聆听讲经。

    赵青书给妖人们讲四书五经、礼义廉耻,讲春秋圣人周游列国,弘扬仁道。

    慷慨陈词,跌宕起伏。

    说到高潮处,有一道万丈清气冲破朝凤宫,荡尽九天浮云,随后有天花坠落如雨。

    七天七夜,香气满乾坤。

    举国妖人啧啧称奇,都以为圣人重临人间,纷纷顶礼膜拜。

    之后又有更多中原典籍传入万妖国,妖人举国兴起了一股饱读诗书的滚滚浪潮。

    ……

    宋法工、赵青书二人闲暇时,常常驾车郊游,在山林溪畔铺上筵席,小酌上几杯。

    有一位女琴师时常为他们抚琴助兴。

    那位女琴师名为清籁,来自中原的天音谷,弹得一手好琴。

    曾在朝凤宫中,以琴音引来三千只麻雀协作表演凤凰飞天舞,令妖皇及群臣拍案叫绝。

    宋、赵二人交谈甚欢,话题从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盛衰治乱到问道长生,无话不欢。

    有时他们二人也会怂恿上一旁的女琴师,让她也插上几句话,为二人的清谈添上一笔趣味。

    赵青书笑着问她:“……至于这问道长生,你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清籁轻轻撩拨琴弦,回道:

    “正如先生所言——如今已是末法时代,诸神不显,仙道不兴,问道长生便显得太过虚无缥缈。

    “过去的时代已经落幕了。从今往后,所有道法都会慢慢消失,妖魔异种也会慢慢消失,最后这世上将再无神迹。

    “未来是人道的天下。顺人道者昌,逆人道者亡。妖人适时选择归化人道,也是天命所归。”

    宋法工一大杯酒下肚,指着赵青书,笑咧咧揶揄道:“瞧瞧!她说话也越来越像你了。我看你们两个不妨就结为夫妻,夫唱妇随得了。”

    活到四十来岁一大把年纪的赵青书顿时老脸一红,当即骂道:“无耻匹夫,乱做月老牵红线!圣人曰:食色性也。但本尊一直坚信‘心中无女人,道法自然神’的道理。从这一点上,本尊就比圣人高明了不知凡几!”

    那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端庄娴雅的女琴师却有些娇羞地低下了脸,慢吞吞地说出了一句话:

    “其实我已经有了……”

    宋法工、赵青书十分费解,纷纷扭头看去。

    “你有了什么?心上人?”

    宋法工第一个发问,眼睛瞪得就像一对死鱼眼。

    清籁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俊俏的小脸就像两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是我,还是他?”宋法工指着赵青书,紧张兮兮却咄咄逼人地追问。

    如果她看上了自己还好,证明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魅力逼人。如果她看上了赵青书这个老光棍,那什么也不用说了,他直接就跟这个老光棍割袍断义,绝交!

    赵青书表面上正襟危坐,一板正经,一股子浓浓的圣人装逼范,实则心里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也在暗暗较劲:老子我腹中丘壑无数,有百经妙谱三千万,凭什么输给你这个天天跑工地的穷挫苦逼!

    最后,琴师小娘子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都不是。”

    我们都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后,宋法工、赵青书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他们表情失控,惊掉了下巴。

    接着,宋法工、赵青书却同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如黄钟大吕破云穿空,山谷中久久回荡,余音不绝。

    这一笑间,泯尽恩仇,快意平生。

    仿佛宋法工、赵青书两人此生都没有像此刻这么快乐过。

    赵青书捋着下巴尖尖的山羊胡,笑着问道:“那个人是谁?”

    清籁笑道:“他是虎族的族长——扈三郎。”

    “这……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赵青书摊起了双手。

    一听这话,清籁又略略低下了头,脸颊微热:“半年前吧……我……我都有喜三个月了……”

    “这!!你们这是什么进度!?”赵青书把脸一板,嘴边有股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涩,“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宋法工借机酸溜溜地讽刺了一句:“什么世风日下?按照你们读书人的说法,这叫——率性谓之道!整天守着那么多死规矩你他娘不累吗?人生一世,不就是图一个率性从心啊。”

    清籁慢慢收起羞涩,随即起身向宋、法二人行礼:“二位先生德高望重,一直是我心中敬佩之人。但此事已成定局,二位先生也不必再拌嘴了。一个月后是我和三郎的婚礼,还请二位先生都能参加。”

    宋法工:“我要去瞧瞧这个扈三郎是个怎样的小兔崽子!”

    赵青书:“去就去呗!”

    清籁:“……”

    一个月后。

    扈府张灯结彩,红光普照,喜气洋洋。

    门外是香车宝马,门内是宾朋满座,场面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