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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与世界隔着一场沙尘暴

    几个月来,花顺出差频繁,老板似乎对她信任有加,把所有南疆的项目交由她来负责了。

    一个人行走南疆的日子,是自由、是主权在握、是无边的风景。当然还有沙尘暴和烈日,但她依旧可以春风满面。

    沙尘暴和花顺很有缘,从四月到现在七月,几乎每次到达AKS就会遭遇沙尘暴,每次都是灰蒙蒙的天迎接她,仿佛这个世界与她隔着一层面纱,也许老天知道她怕晒,为她遮住了烈日。她也挺高兴,即便灰头土脸洗干净不就白嘛!

    项目推进得很顺利,精明的开发商严总照搬一线城市的开发理念用四五线城市上,可谓得心应手,花顺的推广也配合得当,前期蓄势效果令他颇为满意。到了中午,严总笑眯眯地邀请花顺一起吃午餐。

    “顺顺是上海人哦,XJ饭还吃得惯吗?”

    “我都可以的,不挑食的。”

    “那我们去多浪河边的那家民族餐厅,那里烤肉非常特别!”

    车行过城中心区,沙尘早已退却,明艳艳地阳光穿过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斑驳了花顺的心情。她想起了家乡的老梧桐,同样的叶子,在阳光下一会儿银亮、一会儿翠绿地翻面,长长的枝丫肆无忌惮地向对面的伸展去,那是条夏天最阴凉的街道,遮天蔽日的梧桐,城中路最北段,离家一公里。这里的梧桐离家四千多公里。

    去往多浪河的路上道旗林立,都是花顺迎合项目的笔调:占位新城中央,领驭湖景人生。一个城市新中心崛起从来由开发商宣告,而繁华从来都是由人口来决定的。幽静的餐厅里,司机、销售总监、严总和花顺,点了满满一桌硬菜:馕坑肉、烤包子、烤肉大拼盘堆成小山高,配着几小碟腌制的胡萝卜、洋葱切丝的小菜,像南疆的光秃秃的山和稀有的绿草地。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顺顺,到这儿就要多吃点肉。”严总似乎看到烤肉乐开了花,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迫切,先为顺顺挑了块硕大的果木肉串,刚离开烤架的肉块,油脂还在滋滋作响,果木香带着高温将多重香料和脂香完美释放出来,像夜空里炸出的礼花。美食让大家围坐一起,目标出奇地一致,共情也达到满分。

    “顺顺,你再吃点,一路也够辛苦的,一个女孩子家出差,不容易呀!”严总看花顺停下来,赶紧以自己的饭量提示花顺要吃饱,说着又拿起一块肉直往她盘子里堆。

    “是啊,但是也好,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就当旅游了。”一串肉就已完成了花顺三餐的肉含量,她不好意思拒绝,看看肉,端起了茶杯。

    “嗯,这心态不错,人就要学会变通,条条马路通罗马。”严总似乎在引导一个话题。

    “你们这一年该挣不少钱吧!”

    “也没有,就是点工资和少量提成而已。”

    “想不想多挣点,明年和宋野的合约期结束,我们和你签怎么样?”

    “肯定比你现在挣的多好几倍!”严总说完,抹了抹嘴,喝下一口砖茶,露出幸福的微笑。

    花顺也笑笑,这是已经不是一个开发商这样对她说了,包括还有几个代理商的邀请。

    “我觉得可以考虑哦,不过到明年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再说吧!”

    “行,那我们好好合作,争取明年,哈哈!”严总灿烂的笑声回荡在餐厅里。

    这买卖对于严总是两全其美,既省了成本又获得直接的管理,当然省了近百万的费用最是关键。对于花顺入行两年还不到,马上又要换种方式奔跑,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

    万万没料到的是,回到乌市后,状况发生了......

    由于南区的暴力事件让整个城市网络都断开了,大家除了对暴徒的憎恶,还要面对信息中断的一连串麻烦。一时间大家都留在办公室里,花顺也暂停了出差任务。没有网络,书本是最好的朋友,《越界》杂志不停刊,花顺分得了好几篇稿子,写汽车、美食、旅游还有家庭,字里行间不知不觉满是乡愁,写到沪上的美食,便是一碗妈妈做的红烧肉,浓油赤酱拉着丝,像儿时母亲怀里依恋。还有水墨江南的景致,一阵烟雨弥漫了整个少年时代。

    写到汽车,隐隐约约她坐在父亲的车里,望见父亲宽厚的背影,汽车飞速穿梭于人烟稀少的大街,国道,好像梦境一样。父亲的车开得飞快,让花顺十分不安,“爸爸,开慢点,开慢点呀!”她不停地喊着父亲,父亲于是微踩刹车兴奋地说道,“没事,相信爸爸的技术,爸爸的车可以飞起来,飞过水沟、独木桥,还可以一百八十度调头飘移。”“我不要,我不要,我害怕!”花顺大喊。隐隐约约父亲年轻时,活力四射,勇猛无敌的样子。如今开个电瓶车,稳稳的十五码的速度前行,本本份份从不违反交规。

    “顺顺,听说你那里不太平,我每晚都睡不着觉,我劝你还是早点回来,回来重起炉灶!”又听见父亲难以商量的语气。

    “没事的,我这里很安全,事情过去了,现在各方面管制很严的,很安全的,你放心好了!”

    “怎么可能放心呢,一家人就你一个跑那么老远,唉,怎么办,都是那老太婆自作主张让你去的,她自以为很了不起,厉害得不得了!”父亲在电话里无缘无故又迁怒到了母亲。

    “跟老妈没关系,我自己要来的,你怎么老是说她干什么,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呀!”

    “我苦了一辈子了,全是被她害的,现在又来害女儿,真是个害人精啊!”父亲依旧不依不饶。

    “你才是害人,你天天作,作天作地,一家人都躲着你,我都躲到XJ了,你还要来烦!”花顺不可遏制的怒气冲了出来,“爸爸,你太不讲道理了,自己选的路怪不了别人的,是你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妈妈,没有你,她会过得更好!”

    “你个小姑娘,讲点良心好伐!小时候谁带你的?这个家谁撑起来的?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到头来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我啊!”父亲越说越激动,猛地挂了电话。

    长长的沉默。孰是孰非,这时已经不重要了。她说了父亲最不能接受的话,无法忍受听他一成不变地埋怨,更无法忍受曾经多么活泛幽默,开朗开明的父亲,却是这么卑弱无能。

    花顺心里刮起了沙尘暴,她拼命地追寻争吵背后的真相,他无法面对现实中的自己,他也恨自己的无能,他不允许别人告诉他,他心知肚明,他怕掌控不了局面如同方向盘刹车失灵,他是否遭遇过严重的创伤?惨烈的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