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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歇一歇 发现另一个人间

    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家各自忙碌各自思虑,忽然听到会议室里辛院长和戴副院长吵了起来,一会儿戴副院长推门出来,大嗓门划破了寂静:“真他妈想钱想疯了,那破地方也去,我儿子怎么办,一个人在家里喝西北风啊!”随后他顺嘴骂了一句“这港度!”说着点了根烟,猛猛地抽起来。

    花顺听得清楚,戴副院长的上海话也骂出来了。这个办公室里原来还有一位老乡呢!花顺跑去搭话:“戴院长,你是上海人吗?”

    “哎,回不去喽,回去也没地方住了。”老人家在烟雾缭绕里摇着头。

    “哪能回事体呀?”花顺用上海话问了一句。

    “侬个小丫头啊是上海人啊!”戴副院长很吃惊,“现在只有XJ人到上海,哪有上海人到XJ,我是没办法,随父母来的,你怎么来的?”

    “她是被四川人骗过来的,哈哈哈。”余长青端正茶杯走过,也来凑了个热闹。

    戴副院长脸一下子阴转晴,一脸欢喜,看着花顺几分怜爱,叹息道:“尽早回去,别到时回不去喽,跟我一样,回去连张床都没有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早把我们家的老房子占了。”

    花顺看着他老气横秋的脸,一口黑黄的牙齿,关心道:“您要保重身体呀,退休了你就可以去更多好地方,比上海好的地方太多了!”

    “这话我爱听,上海夏天闷热,冬天湿冷到骨子里,XJ呆惯了还真受不了。”戴副院长又咧嘴笑了。

    忽然又一阵大嗓门骂娘的声音,余长青在电话里又埋怨起郭昊:“什么,又要钱,上个星期不是刚给你,怎么又不够用了?你那边真是个无底洞啊!”

    戴副院长听到了摇了摇头,悄悄地把花顺拉到门外,压低声音说:“丫头,你跟他们合作要多长几个心眼啊,这帮人可精了。”

    花顺点了点头,心眼能凭空长出来吗?大不了以后控制好自己的义气,不跳坑里就是了,想着心上一阵寒意隐隐袭来。

    更有让她忧心的是,空气干燥鼻腔受堵,持续的胸部胀痛,几度让花顺陷入恐慌,她查了疾病对应的症状,似是而非,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她必须逼着自己去面对。

    医院里妇科检查的人满为患,闹哄哄挤在诊室门外,都是一群被生活屠戮的女子。花顺心中忐忑,前后左右地观望着,她和试图和身边的一位阿姨搭话,阿姨也是惴惴不安。花顺想起可以通过硬块的软硬、有无边界感判断。她对阿姨说:“要不,我帮你摸摸看!”阿姨感激地凑上来。花顺伸出一手在阿姨肌肤上来回按压,她摸到一个肿块游走柔软的脂肪里,不硬还有一点弹性,可以滑动,她笑着说:“没事,你这个问题不大,一定要少生气,更不能生闷气,平时泡点玫瑰水疏肝理气。你再去医生那里确认一下吧!

    一会儿,身边几位女子也纷纷前来请求借花顺的手平复焦虑,花顺也不推辞,一个个摸过来,摸到硬块在表面,无法推动的,她心里一紧,说不太清楚了,自己不是专业的,还是问医生吧!很快轮到了花顺,一位中年女医生表情麻木,重复着问话:“年龄、生过孩子没?”一边问一边双手娴熟地按压打转,几秒就结束:“好着呢,下一个。”花顺有点质疑,她说不放心可以做个钼靶,花顺想想算了,还是选择相信,一天几百个人摸下来,怎么都了然于胸了。那一刻她提醒自己要惜命了,创业爱自由、争强好胜、死要面子都不重要了,相比生命这些都是浮云。

    公司楼下有家美容院开张了,大大的广告牌上写满了女人的痛点,花顺避难一样走了进去。天下所有的一拍即合莫过于“你给的正好是我需要的”。

    几番讨价还价,花顺刷了卡,付款五千,一种用钱续命的感觉像被挟持了一样,挣脱不得,令人很不舒服,为什么?因为这方面的知识匮乏,又求生欲强,所以不得不依赖这些专业领域的人。花顺安慰自己,就当交个学费吧,看她们怎么帮自己调理的,说不定还能偷师到一些。

    美容院也可看见人间百态。包工头的老婆白天要给工人做饭,晚上带孩子,趁冬季闲暇,跑来做隆胸理疗,美容师把类似电动吸奶器的设备罩在她空荡荡的胸前,通上电,一种蒸汽机启动的声音带着她的美好梦想出发了,在享受着片刻安慰的同时,美容师也会耐心疏导她要为自己而活,要舍得为美貌性感而付出,并十分共情地吐槽男人,让她从愁眉不展到喜笑颜开。一位年轻的妈妈,整个胸形变成了倒三角,满脸悲戚地说:“老公喜欢孩子,我就指着生个孩子让他开心,想我们的感情也能长长久久,没想到他更嫌弃我了。现在帮他们完成传宗接代,我也没什么用了。”

    美容师句句不离专业:“你还年轻,好好保养,倒三角变半球,到时候追你的一大片森林,还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吗?”

    生孩子不是为了延续自己生命,升级使命的吗?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换取生活资料和尊重的交易,这将是怎样卑微的人生啊!

    还有个做贸易的女老板,赚足了差价后,又被骗得人财两空,想找个“有钱人”结婚,结果“有钱人”和她想得一样,谁也没占上便宜。精致的利己者揩了傻子的油,一转身就上了魔鬼的大当,结果骗子遭遇骗子皆大欢喜。花顺听了暗自偷笑,这叫活该。

    最烦恼的是财务自由的富婆,没钱时候甘心做牛做马,有了钱就想作威作福,辨不清甜言蜜语的嘴是否为钱而来,又贪恋青春的肉体,更忧心自己会孤寂终老。电话里柔情似水向白食先生撒娇,假装青春依旧,身边挑剔着年轻的美容师,恨不得在岁月的褶皱里扒出一丝优越感。

    “菩萨畏因,凡人畏果。”这是影视剧里智慧老人经常说的,最无趣的台词,都说眼睛是用来发现美好的,浮华世界人们忙着称斤论两,无暇用心灵发现真相。

    医院可以查出各种病,大病一刀切,小病激素、抗生素、打吊瓶,不大不小治不好的病,就交给美容院缓解。美容院是个安抚身心的好地方,也是个人间糟心故事集散地,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在美容师的指间揉个稀碎。

    一段时间的精油加手法按摩,大大缓解了花顺的焦虑,鼻子也通透了许多,仿佛闻到了春天的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