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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欠债的女人

    冬至,傍晚。

    碧月点上玉烛,兰雅居顿时亮堂了许多。

    床上躺着的少年睁开了眼,缓缓坐了起来,他在这已经足足躺了两天。

    两天前,他和王西域的那场恶战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他相信王西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离开青衣楼不久后就晕倒了,晕倒后的他一直在做梦,梦见了草房子、溪流和小山坡。

    他还梦见了一个女人,蓝天白云下的女人梳着凌云髻,看着他练剑,这女人从来没有对他笑过,只要他稍稍一走神,便会把他狠狠骂一顿,似乎她心中有无限的怒气。论谁也看不出这凶狠的女人会是他的母亲,“不许哭,杀了他,带着他的首级回来,否则永远别叫我娘……”

    “你醒了?”碧月端起桌上的汤药,走到少年身旁,“你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了。”

    “这是哪?你是谁?”

    碧月莞尔一笑,“这是我住的地方,放心,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再找你的麻烦。我叫碧月,那天你晕倒在门口便把你背回了这里,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幸好,我懂得一些医理……”

    碧月的笑就像一簇冬日里的阳光,让少年感到莫名的温暖。

    “来,张嘴吃药。”碧月随手舀起汤药,“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方年少。”方年少拿起身边的剑,并没有张嘴吃药,而是掀开被子就要走。

    他不习惯被人伺候,更何况伺候他的还是一个女人。

    “你……还需要在休息休息。”碧月愣在那里,幽幽地说。

    “我的伤已经好了。”方年少顿了一顿,一字字道:“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可是我得走了……”

    碧月放下汤药,快步走到方年少面前,一把抱住他,贴住他的唇,深深吻去。许久,才鼓起勇气说:“碧月不想公子离开……”

    方年少怔在那里,心跳得很厉害。他的心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可是他又想起那张几近扭曲的脸,又想起那句话:“杀了他,把他的首级带回来,否则永远别叫我娘……”

    方年少是一定要杀这个人的,在这之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清醒头脑和最佳的武技状态。

    方年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咬着嘴唇道:“等我杀了那人,定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一定是我长得太丑了……”碧月轻轻哭泣,“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扎须大汉急匆匆向兰雅居走来,一个大汉喝道:“臭婊子,赶紧给老子出来……”

    听到这声音,碧月惶恐万分。

    “臭婊子,别装聋作哑,我知道你在里面。”

    碧月抓着自己的衣角,依旧不做声。

    那群人破门而入,大笑道:“哈哈哈,果然在这里,臭婊子,你今天不把你那死鬼老爹的赌债还上,可别怪五爷不客气了……”

    碧月颤颤巍巍道:“求求你了五爷,再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一定还上钱……”

    “你那不成器的爹都死了多久了,他的赌债你还没有还清。别说三天,就是三刻钟我都等不了了。”

    方年少冷冷道:“你们是何人?”

    五爷这才瞧见碧月旁边的方年少,啧啧道:“臭婊子,今天找了小白脸替你撑腰吗?嘿嘿,碧月,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去处,去了那里你一定可以还上赌债的。”

    碧月急切问道:“哪里?”

    “青楼。”五爷大笑道:“青楼的男人肯定比你现在这个男人有钱,只要把他们哄开心了,还愁没有银票么?”

    方年少道:“她欠你们多少钱?”

    五爷谄笑道:“小子,你有钱吗?青楼还需要一个伙夫,要不五爷给你做个中间人,你去那试试看,顺便也可以照顾照顾这臭婊子。”

    方年少冷冷道:“只可惜,我不会做饭,只会杀人!”

    随从道:“小子,我看你那剑已然生锈,能杀死一只鸡就不错了,诺说杀人,岂非是天大的笑话。识相的赶紧滚开,莫要坏了五爷的好事。”

    方年少的手动了动,然后缓缓说道:“生锈的剑不但可以杀鸡,也可以杀人。”

    说完这句话,那随从就倒下了,他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个窟窿。

    年轻的时候,五爷练过几年拳脚,可是刚才竟然没有看见方年少是怎么出剑的。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年少瞧着五爷的扳指,道:“你手上的扳指挺值钱的吧?一看五爷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他们虽然看见同伴莫名其妙死在面前,但也不是好吓唬的人,另一个随从壮胆道:“那是自然,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五爷那就是最响当当的人物,就是那最富有的财神爷。”

    方年少点头道:“那就好。”说完,忽然出剑,五爷拇指上的扳指就挂到了方年少的剑上。

    方年少取下扳指,道:“这个扳指够不够还你的债?”

    五爷只感到剑如闪电从指头划过,扳指便挂到了剑上,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够是吧?”方年少又唰的一剑,五爷感到一阵凉风吹在身上,衣服已是千疮百孔,袖子里的银票洒落一地。

    方年少指着地上的银票道:“加上这些银票够不够还你的债?”

    这一回,不会再有人觉得这是个巧合了,他们几乎同时退后数步,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五爷吞吞吐吐道:“够……够了,这些都是你的了。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说完就往门外退去。

    “慢着。”

    听到这句话,五爷脚上一哆嗦,差点摔倒,“大侠,都是小五子的错,小五子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小的一马吧。”

    “拿好你的扳指和银票,你和碧月的债目从此一笔勾销。以后你若是再找这姑娘的麻烦,小心我剁了你的双手……”

    “不敢,不敢。”五爷小心翼翼接过扳指和银票,退出门外。

    碧月娇嗔道:“谢谢公子,看来你还是关心碧月的。”

    方年少道:“这也算是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碧月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方年少抬头,看到了碧月那双皓月般的双眸。

    碧月扑哧一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是碧月长的不好看吗?”

    方年少摇头。

    碧月调皮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今天你是把那五爷打发走了,可是明天他还会来的。我可不想去青楼做一个风尘女子。”

    “那怎么办?”

    “你带上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自然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方年少思索了一会,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好,我带上你。”

    碧月高兴地抱住方年少,撒娇道:“小方方,你还没有喝药呢。”不待方年少回答,碧月端过汤药,放到方年少手里,双手叉腰道:“把药喝了,不许吐。”

    碧月的话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让方年少无法拒绝,他像一个孩子般乖乖地喝起那苦涩的汤药。他在喝药的时候,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好好的名字为何就成了小方方?

    天已凉,夜已暮,月亮高挂在天际。

    那药喝下去,方年少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头缓缓流过,浑身舒畅了许多。

    兰雅居静悄悄的。

    温柔的夜,温柔的人,温柔的棉被。

    方年少沉沉地睡去。

    窗外射进一方斜斜的阳光,方年少缓缓醒来。

    想起昨夜的缠绵,他的心里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被窝依旧暖和,枕上还留有她的发丝,存有她的体香。方年少喝了口桌上的热茶,看到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何时下的雪?

    方年少竟然毫无察觉。

    梳妆台上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碧月却不见了。铜镜正对着木床,铜镜的旁边放着一张纸。方年少拿起纸张,上面写着一行秀美的小字:小方方,你是否喜欢上我了呢?若是有缘,来日再见!

    方年少那甘之如饴的感觉忽然就变成了一种痛苦和失落。这种痛苦和失落是方年少从未有过的感受。

    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梦醒后无影无踪。

    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又为什么忽然离开自己?她去了哪里?

    他决定寻找碧月的下落。

    方年少推开门,一股冷气立刻扑面而来。

    他穿着薄薄的衣裳踏雪而行,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银钩赌坊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赌坊,因为附近人烟稀少,赌博的人也不必偷偷摸摸。

    赌坊的门开了,司阍打量着方年少,道:“恭喜发财。”说完就伸出右手,捻了捻手指头。

    方年少问道:“什么意思?”

    “第一次来吧。”司阍笑嘻嘻说道,“见面发财啊,这个……”,司阍又比划了一遍。

    方年少取下背上那落有雪花的剑,在那司阍的手上擦了擦,道:“多谢。”

    司阍脸色一变,指着方年少的鼻子道:“穷鬼来赌坊做什么?”说罢就要关门。

    “别急着关门,把你们五爷叫出来……”方年少一手掰住门,任是那司阍使出多么大的力气,门也没有动弹半分。

    “好小子,给我等着。”司阍转头就走。

    方年少走进大门,三只狼狗对着他狂吠,七个彪形大汉站在那,威风凛凛。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来这银钩赌坊撒野?”

    方年少道:“我找你们五爷,我问他几句话就走。”

    那彪形大汉笑道:“五爷岂是你个穷小子能见的,你快点离开,莫要打搅了这里的生意。”

    见方年少没有走的意思。他们解开狗链子,三只饥饿的狼狗朝方年少扑来。

    方年少几拳便把三只狼狗击飞了出去,三只狼狗扑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是谁在这里吵吵闹闹……”五爷簇着两个妖娆的女子走了出来,他虽然长得有些臃肿,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威严。

    方年少道:“五爷……”

    五爷一听到这话,一见到这人,整个人差点没摔倒。“大……大侠,你怎么来了……”他甩开身边的女子,道,“还不都给我退……退下。”

    “五爷,我今天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的。”

    “只是打听消息?”

    “是的。”

    五爷似乎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镇定道:“你尽管问,这方圆百里的事儿就没有你五爷不知道的。”

    “碧月,我想了解碧月的情况。”

    “她啊,根本就不是这镇子上的人。说是为了逃避仇家的追杀躲到这镇子里来,还别说,刚来那几天,她老爹下注可阔绰了,可没过几天就输成了白板……”

    “知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五爷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

    方年少沉吟一会,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

    “你可听说过沙祭天?”

    五爷一抖,道:“沙家寨寨主沙祭天?听说过,不过,我就是个做生意的,和武林中人素来没有瓜葛。”

    “听说过就好,我需要你替我给沙祭天送一封战书,并且在江湖上大肆放出消息,腊月八号,方年少约沙祭天在宝荣斋决一死战。”

    五爷瞪大了眼睛:“你要和沙寨主决斗?”

    “是的,决一死战!”

    五爷笑道:“放心放心,我保管不出一天,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而且两天内,战书就会放到沙寨主的案头上。”

    方年少明白,五爷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是这种事情他一定能办好的,因为他有的是钱,办法也有的是。

    方年少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雪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