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炼器录 » 第十八章 逆转

第十八章 逆转

    厉行舟眼看着这墨衣男子情况不妙,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不顾敌我悬殊的战力,从林中跳了出来,随手将灵气包裹在一颗石子之上,向女子掷去。

    石子在灵气的加持之下,快得像一支劲弩射出的羽箭,“嗖”的一声划过雾霭,射向女子。

    女子听见声响,虽惊不乱,似乎已经预判到石头飞行轨迹,长袖一挥,虚空一抓,便将石子拿下。可石子的余势不减,割得她掌心生疼。女子低头看向自己如玉的手掌上,竟有丝丝刮痕,火辣辣的感觉从皮肤上涌出,心里微微惊讶,扭头看去,却是一名脸上还有几分稚气的少年。方才她一心防备后方的墨衣男子和前面的马车队,未能察觉还有一人藏在草丛之中。

    “莫非他极擅长隐匿?又或者是灵气太稀薄,以至于我不自觉忽略了他?”女子此心中千般思绪转瞬闪过,一双温柔的眼眸在厉行舟身上打着转,似乎要看透他一般。

    厉行舟在女子注视之下,浑身一抖,发现这女子眼神能摄人心魄,赶紧低下眉眼,避开她的目光。

    “这位公子,找小女子可有什么事?”女子笑了笑,声音柔美动听。

    厉行舟不去看她,高声叫道:“这位大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不要做得太绝。若是你执意要杀那人,我也只好奉陪了。”

    女子听见厉行舟称呼自己为“大姐”,脸上一抹恚怒之色闪过,原是秋波般动人心魄的眼神霎时变得锐利,杀气腾腾。

    哪一名女子不希望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特别是修炼魅惑之术的女子,更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老,平静的心情也波动不小。可这女子的怒气也正是厉行舟所期望的,激怒这女子才可使她的魅惑之法暂且消失,不然更加不好对付。

    女子虽然面有愠色,但依旧柔声笑着:“这位公子,又是为何阻挠我们呢?”

    说话之间,女子的柔情早已消散,只剩下腾腾杀气,如刀如剑,直逼向厉行舟。那如水的明眸突然冷冽得如彻骨寒潭。

    厉行舟虽是感受过铁奎的怒气与杀意,但他似乎未尽全力,只是凌厉却不寒冷。而这女子的杀意似乎直透心神,所散发的凉意从厉行舟脊髓爬起,传遍全身。他感觉此刻面对的不似一名柔弱女子,而是那三头六臂的狰狞妖魔。

    然而,纵使寒气凌人,使人战栗,但厉行舟明白此时若是示弱,那只会造成更大的劣势,在本就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唯有虚张声势,方可拖延一二。

    厉行舟强压下与生俱来对死亡的惊恐,身体绷直,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掩盖住他的紧张。

    虽然厉行舟故作不畏不惧之色,但他在接触到杀气之际的瞬间变色却是未能逃过女子的眼睛。女子已经断定他害怕了,之后的行动不过是为了遮掩内心的恐慌罢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仍是犹豫不决,她知晓厉行舟缺少实战经验,临场之时心志不坚,但他的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此刻她的手心仍旧生疼,丝丝鲜血已然渗出,这石子之上明显是使用了凝甲的技巧。这技巧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炼成的,也绝不是初级炼器者所能掌握的,能运用这等技巧的人实力决计不弱。

    “苏夜珊,你还不动手!?”一旁的屈幽似乎也看出了厉行舟在强撑,见这女子却是迟迟不动手,心中焦急,出言催促。

    “哼!动手?”此刻墨衣男子也插话进来,冷笑连连,“到时候谁死谁生还说不定呢?”

    这两人虽是不能轻举妄动,但也时刻注意着这场中变化,毕竟结果也关乎自身性命。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两人似乎发现又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开始动起嘴皮子来。

    “危言耸听!”屈幽十分不屑。

    “呵呵呵,你若不信自可一试,何需要别人动手?”墨衣男子笑道。

    “你……”屈幽怒气攻心,感到体内气海翻腾,又一阵疼痛袭来,顿时说不出话来。

    墨衣男子见屈幽脸上痛苦,心中大快,不由得把声音提高道:“你莫非没看见那小兄弟掷来的石子,其中可是灵气凝结如实,威力可不小,想来那叫苏夜珊的女子的手不好受吧。”

    他故意提高音量,让那名叫苏夜珊的女子也能听见,动摇她的心念。此话一出,苏夜珊脸上的犹豫神色更浓,迟迟难做决断。

    厉行舟见这墨衣男子有心为自己助力,而面前女子犹豫不决,似乎忌惮自己,当即笑道:“怎么,我这样一只小绵羊送到你的嘴边,你却还怕了?”

    苏夜珊沉默不语,低垂着眼帘,没有动作。

    “这样,我看你也不弱,我们一战注定是两败俱伤,不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就这样把人带走,我也不会拦你。”厉行舟带着商量的语气,试探着,“至于黄泉碑嘛,你也可以带走。”

    “这……”墨衣男子听到这话,想要在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此次受人委托押运宝物,黄泉碑便是其中的重宝,若是被人劫走,自己的声誉定然扫地,但若是执意留宝,只怕反而逼得对手狗急跳墙。

    厉行舟狠狠地瞪了墨衣男子一眼,暗骂道:“都这时候了,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惦记着那黄泉碑。”

    苏夜珊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就这样。”

    她瞥了墨衣男子一眼,转身缓步走向屈幽,搀扶着他离去。屈幽仍旧心中愤愤难平,咽不下这口恶气,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一眼厉行舟,似乎为了深深地记住了他的相貌。

    厉行舟看见对方两人走得有些远了,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了下来,但神经依旧紧绷,戒备着倒折而回的偷袭。这也是在与铁奎的搏斗之中养成的习惯,铁奎每次说训练结束之时,厉行舟与方兴两人就会放松警惕,那时铁奎直接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在地。铁奎总说生死战斗之时不能有一丝松懈,但他们总觉得铁奎是故意泄愤。

    “窸窸窣窣……”草丛中又有声音传出,越来越近,似乎就冲着这里来的。

    厉行舟心下一凛,转头看去,那本要离去的两人也停下了脚步,向着细碎声音的源头看去。

    片刻,黑色的人影从迷雾和灌木中显露出来。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的纹路如刀劈斧砍一样坚毅,一道疤痕穿过了鼻梁,横在鼻上,像贴了一张半指宽的布条。他纵身一跃,落在了路中,挠着头抱怨:“这浓雾之下,路还真不好找。”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厉行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但他能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势凌厉如刀,不知经历了怎样的锤炼和血战。

    沉默了片刻,屈幽眼中光芒大增,叫道:“万仞山,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名叫万仞山的中年男子听见有人叫他,转头看去,也有些惊喜:“可算找到你们了。团长见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便派我来找寻你们。可是这里的雾气浓郁,路也不好走,费了我不少事。”

    厉行舟与墨衣男子一听,这人竟然也是和他们一伙的,顿时心就凉了半截。墨衣男子更是心惊连连,本是毫无生路,厉行舟出现让他看见了希望,可此时又一人闯入其中,竟是对面一伙的,事态急转直下,他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却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

    灰袍青年本就恶气难消,见了万仞山之后,登时底气十足,指着厉行舟,叫嚣道:“万仞山,你快把这几人杀了。”

    万仞山闻言,扫了厉行舟一眼,问道:“他与我无冤无仇,为何杀他?”

    “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屈幽恨恨道,“他阻拦我与苏夜珊夺取黄泉碑,这理由,够了吧。”

    万仞山对屈幽的话充耳不闻,冷冷道:“我只是奉团长之命来这里带你们回去的,至于杀他们之事,不在命令之中。”

    万仞山轻蔑地瞥了一眼厉行舟,又道:“而且,我只和高手过招。”

    厉行舟见对方没有插手的意思,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敌众我寡,不宜硬碰。”

    “既然如此……”厉行舟插话进来,想快点逃脱。

    只是他的声音忽地止在了喉咙里,瞥眼之间,视线中的万仞山倏忽不见了人影,前一刻还立在那里的人,此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后面!”墨衣男子突然惊呼道。

    厉行舟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他意念还未传到,身体却已经动了,转头挥出一拳。可是拳头在半空中僵住了,一记手刀快得几乎看不真切,直接劈在了厉行舟的后颈,这股突发的巨力也顺势将厉行舟打倒在地。

    “这里没有弱者说话的份。”万仞山看着厉行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多余了,吃下这一记手刀,不死也晕了,哪里还听得到他劝诫的话语?

    万仞山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但没走出几步,却忽地停住了。

    在他身后,仍有动静。

    他猛地转头,看见本应倒地不起的厉行舟却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抹了抹鼻子流出的血,双眼直直地盯着万仞山。万仞山感觉面前的少年眼中积蓄着什么东西,深邃无畏。他杀过很多人,许多人眼中只有惶恐和惊惧,那是面对死亡的真切反应,但也有人不会如此,有的眼神深沉平静,有的暴怒无惧,那正是他想要的对手。

    “哦?我倒是没想到你已经学会‘凝’了。”万仞山回想自己方才一记手刀并未收力,厉行舟若没用‘凝’防御,那现在肯定爬不起来了。

    厉行舟没有回话,他感觉自己的颅腔里气血翻涌,眼皮像灌了生铅,就要闭上,他虽然在万仞山手刀触及皮肤之前凝成了灵甲,但那手刀太重了,隔着灵甲也震到了整个颅腔。

    “我倒是小瞧你了。”万仞山似乎对厉行舟另眼相看了,摆出了严阵对敌的姿势:“来,我们认真较量一番。”

    万仞山陡然爆发出的气势甚至远远超过了在场所有人,如一头高踞山林的猛虎睥睨着温顺的小羊羔,猛烈而暴虐。

    “这少年方才若是倒下装死不就好了?”苏夜珊忽然对这傲然挺立的少年感到惋惜,她明白万仞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厉行舟已经没有活路了。

    “哈哈,骨气吗?真是一个粉饰弱小的词语!”屈幽看着万仞山动了真格,心道厉行舟是必死无疑了,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嘴里更是振振有词,“古今有多少被称为有骨气之人,他们的骨气不过是在强者的压迫之下,在自己弱小无力时,所展现出来的垂死挣扎罢了。”

    墨衣男子看着厉行舟坚强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酸楚。他仍旧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凝望着这少年,说不出一句话来。

    厉行舟不知自己为何站了起来,也不知为何自己此刻面对着凝重的杀意毫无惧意,他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了,在万仞山面前自己毫无胜算,甚至已经接受了死亡。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如何对付眼前强敌,而是回想起了吴伯当时描述自己父亲的那道背影,也许他当时也是这般视死如归罢。

    万仞山伏低了身子,右手拢在了腰间,像一只凝视猎物的猛虎,踞地将扑。

    厉行舟也微微矮身,凝神注视着万仞山的一举一动。

    下一刻,便是生死!

    “仞山兄,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二人一马。”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悠悠传来,却像一支利剑刺破了凝重紧张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