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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云泽之忆(十五)

    天地骤变,山摇地动,持续不断的震动从远处传向了这里,云苍两人大惊失色,如此异变,不想也知孟光曜已将缚灵印催动,着手禁锢存在于法阵之中的阵灵了。

    那鬼魅的黑影停下了攻势,望向渐渐亮起的天穹,和那道直入云天的光柱,冷笑道:“开始了吗?焚阳宗的缚灵印仍有如此神威哪……”

    苍信然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喊道:“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云明泽面色阴沉,心中更是踌躇不定,他深深看了苍信然肃然决然的面容,一咬牙,唤起墨笔,化作一道碧光,飞向了天际。

    “我立马叫他们前来支援你,你可得坚持住呀!”

    随着碧光远去,云明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也飘散在冷风之中,苍信然毅然回头,看向身前的三人,横剑而立,似一面高墙,欲将众人挡在身前:“你们谁也别想过去。”

    另外两名黑衣人正欲上前追击,却被为首的那名黑衣人拦了下来:“不用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是,巫主。”两名黑衣人躬身退下,化作两道黑影,向着另一处掠去。

    苍信然见两人有所动作,纵身追击,可被尊为巫主的黑影却已迎面扑来,挡在了苍信然与那两人之间。

    苍信然对此人实力强悍深有体会,也不敢大意,转刺为劈,从头顶斩下。谁知触手处却无丝毫实体之感,好似劈在了棉絮之上,如此诡秘秘法,苍信然见所未见,不禁心神一颤,急忙收剑护身,可眼前空虚中却凭空伸出一只手来,疾如闪电,转眼便将苍信然的脖颈扼住。

    那手看似纤细,但其中力量却奇大无穷,如一只巨钳卡住了他的咽喉,苍信然只觉得自己呼吸陡然受阻,虽在拼命挣扎反抗,但那巨力却毫不放松,死死钳住了他的脖子,渐渐的,他头脑昏沉,眼前发黑,双手无力垂下,最后昏死过去。

    巫主掐住他的脖子,单手举起,手上奇异纹路渐渐亮起,怪异古老的符文好似活了起来一般,在巫主的身体中流窜,随着异芒亮起,苍信然全身的血液好似也受到召唤一般,竟逐渐冲破表皮,化作猩红血雾,飘向了巫主。

    苍信然生气逐渐消失,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如任人宰割的羊羔,只待巫主将他的身体血液吸光,便化作一具干尸了。

    猛然间,巫主动作一顿,那血雾倒逆而行,重新回归于苍信然的身体之中,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竟是零器之身!”巫主讶道,“如此看来也是不枉此行了!”

    片刻后,待苍信然血色复原,巫主松开了掐住苍信然的手,苍信然跌倒在地,缓过神来,急促喘了几口气,才摸着被勒出几条紫青指痕的脖子道:“你为何不杀我?”

    “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巫主冷哼一声,五指成爪,出手如风,猛然盖在苍信然天灵盖之上,只见一道赤芒从他手中刺出,钻进了苍信然脑中。

    苍信然只觉得身体腾然升起一丝不安,但这股不安转瞬即逝,他看向巫主,冷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巫主淡然道:“只要你老实呆着,这虿魂咒就不会发作,若是你心生反意,便会受万虫噬魂之苦。”说罢,一指点出,便将苍信然击晕了过去。

    他负手而立,面具之下的眼瞳深邃而平静,但更深处似凝固着殷红血色。

    蒙蒙亮的天空划过一道青光,云明泽驱使着墨笔疾射向那光柱处,但未飞多远,体内气血突然翻涌,直逼胸腔,一时抑制不住,喷出了一口黑血。他眼前一黑,与那不受控制的墨笔一齐坠入了密林之中,幸好有密集繁茂的枝干藤条缓冲,得以没被摔个粉身碎骨。

    云明泽艰难爬起,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心中那邪魔妖道掌中大有古怪,似其中含有诡秘之法,从背部开始,逐渐蚕食自身经脉,若是自己再强行运功施法,御器而飞,只怕便会毒火攻心,一命呜呼。

    然而,远处那震动不休不止,光柱倚天拔地,似乎时时催促着云明泽,情形已然迫在眉睫。

    他扶着树,擦拭嘴边污血,眺望远山,喃喃道:“珑……”

    ……

    孟光曜在散修引导之下,与其余弟子一齐到了狸猫一族所在,眼下东方旭日初升,正是借助先天太阳之气的绝佳时机,他也不迟疑,迎着日光祭起缚灵印,在片刻之后,晨光朝霞之中,一股磅礴灵气奔涌而出,缚灵印兽首双眼之中射出一道数抱粗细的光柱,刺入云霄。

    孟光曜将缚灵印祭起,却也感到其中灵力之强,远超自己想象,自己体内的灵气好似被无底洞源源不绝吸入其中,却始终填充不满,他身子也微微颤抖,以自己如今器量也难以承受缚灵印中无止尽的吞噬之力。

    孟光曜咬牙硬撑,那缚灵印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向着高空升腾而去。早在孟光曜接受缚灵印之时,洛霄山便亲自知会了他,以他现今灵力,还难以完全掌控缚灵印,因此先将自身灵力储存其中,只待孟光曜开始之际将其催动,便可借着初始之能,以洛霄山灵力为支持,自行运转,束缚住那远古阵法中所依靠的山川之灵。

    果然,地面剧烈震动之中,润湿的泥土透出淡淡青光,似与那缚灵印呼应一般,逐渐亮起,顿时狂风大作,摇动着四野古树绿草,飞沙走石裹挟着清幽雾霭升起,似从大地之中蒸发出来,霎时间青烟蒸腾,随着狂风,扶摇直上,缠绕着光柱,向着那悬于半空的缚灵印汇聚。

    下方,众人看得呆了,未曾想到那缚灵印竟具有如此威力,方圆十里之内的灵气似都被其虽吸纳,暗叹不愧为焚阳宗异宝,果然远超寻常法器。

    前方山丘的深洞之中,便是九命狸猫一族的栖息地,一族本世代以此地山水所养,以远古阵法所庇护,但今日也突遭人以天地奇宝破之,不知又有多少狸猫会奋起反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出来与众人拼死一搏。

    孟光曜凝神戒备着那洞中动静,在如此声势之下,连普通人也知灾祸临头,更别说五感敏锐的狸猫了,被人逼到家门,就算数百只狸猫一起涌出孟光曜也不会吃惊多少,但无声的深洞反而更让他心中生疑。

    这时,一阵清音响起,那是金钏碰撞的声音。洞中飘出了一片黄色的云朵,轻盈灵动,翩翩而来,待众人第二眼看去,才见一身穿杏黄色衣裙的少女,白肤胜雪,但却紧蹙眉头,怒气汹汹的向着众人走来。

    孟光曜见来者不善,拔剑虚劈,厉声喝道:“大胆妖孽,为害一方,还不束手就擒!”

    少女也不顾孟光曜呵斥,只朗声道:“你们是焚阳宗的吧,叫云明泽出来说话!”

    孟光曜一惊,没料到此妖女还认识云明泽,但转念一想,又想起昨夜苍信然留书,便觉其中有蹊跷,开口问道:“云明泽昨夜来此探查,彻夜未归,我倒是想问问你,把他藏哪儿了?”

    “他昨夜就来了?”少女微微惊讶,沉吟起来。

    孟光曜见少女不言不语,眉头一皱,便要再次喝问。

    这时,少女忽地抬眼扫视四周,果未见云明泽身影,稍后,她收回目光,仔细端详了孟光曜,反而责问道:“我狸猫一族一向深居山林,不与人类来往,为何你们此番仍要大举进攻此处,还破坏我族千百年来守护此地的法阵?”

    孟光曜冷哼一声:“你们残害过路百姓之事早已传入我焚阳宗,我等便是要前来替天行道,给黎明百姓一个交代。”

    少女气得两腮通红,又要开口责问,一名散修却猝起发难,挥剑直刺站在山丘上的少女。

    孟光曜错愕之下,也来不及阻拦,眼见那利剑挟着风声,化作白电,就要刺入少女胸口。少女脸色一沉,双臂舞动,臂上金钏交互撞击,发出一连串清脆鸣响,万千莹莹光辉闪烁而出,化作一股旋风,卷向刺来的长剑。

    剑势虽猛,但在那萤火之光中,却如中棉絮,力道转瞬即被卸掉。那荧光追逼而去,绕着剑刃,直飞向那持剑的散修。

    就在此刻,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低喝:“妖女,休得伤人!”一道蓝芒冲天而起,向着那席卷而来的萤火劈去,剑过之处,竟有淡淡冷气弥漫,四周气息也骤然冰凉了下来,片刻之间,两道光辉砰然相撞,各自倒折而回。

    少女将荧光收回,冷冷道:“我无意与你们动武,你们为何一再相逼……”

    话音未落,蓝芒复又破空袭来,如奔雷驰电,不容少女辩解。少女闪身避开,恚怒道:“这一切皆是有人蓄意而为,欲借焚阳宗之手破除护佑我族的法阵!”

    孟光曜也非性子莽撞之人,听闻少女辩解,心下也暗自思量起来,但口中仍旧强硬:“妖言惑众,若是真如你所言此乃阴谋诡计,你便拿出证据来!”

    “那几人行踪诡秘,其中更有一个巫法高深之人,我族向来不善干戈,如何擒得住那几人?!”少女直视孟光曜。

    见少女言词之间眼神并无闪躲之意,不似说谎,孟光曜也暂收攻势,沉思起来,若当真被人利用,冤枉了九命狸猫一族,那焚阳宗千古正道的名声定会大损。掌教洛霄山将缚灵印交予他,便是看他心思缜密,沉着冷静,堪当大任,便将此间事由都交给他定夺了,他行事间便代表了焚阳宗,此刻也不得不谨小慎微。

    “你还不快将那东西停下!”少女见头顶缚灵印如鲸吞牛饮一般吸收山间灵气,心里焦急。

    这时,一名焚阳宗弟子从山丘之后蹿出,手中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村民打扮的庄汉,只是衣衫褴褛,脸色蜡黄,身上还有几道新添的爪痕。

    “孟师兄,我在狸猫那山洞旁发现的此人,身上多处有伤,但气息还算平稳,稍加治疗就不会有大碍。”那名弟子几步奔上前来。

    孟光曜目光一凝,在他伤口处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叫师弟将他带了下去,转脸面对少女,愤然道:“妖女,此人伤口便是猛兽利爪所为,你还有何辩解的?”

    说话之间,孟光曜已驭起仙剑,身随剑行,化作一道蓝光,直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