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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妖邪难辨(七)

    电流从剑上传出,裹住项空尘的手掌,他顺手在季无银的脑后一拍,电流顿时穿透他的头皮,绞动他的神经,他低低嚎了一声,就此昏厥。

    彭叶看清项空尘的面貌,心里诧异,不知他如何闯入这不能容一人的小豁口,转头检视结界,才发现之前那个被八只纸鹤撑起的洞口,此刻竟又张开了几尺,足以容人钻入,他再远往洛河书生,却见洛河书生也陷入了苦战,舞动烂银判官笔追着狸猫乱打,但狸猫却如信步游庭般神色恬淡,偶尔弯腰躲过从头扫过的笔锋。至于手持银鞭的简复,连半个影子没见到。

    片刻扫视之下,此时的处境他全部了然于胸,四人之中以他修为武力最高,会有一两人不敌也属意料之中,但万没料到眼下四人只剩了自己独独一人,其余人不是失踪,就是昏厥,书生更是被人如逗着四处奔走。

    彭叶暗骂一声,纵身跃起,双掌掌心相对,五指立起成刀,向项空尘后背劈下。他这一招全无保留,力求在瞬息之间重创面前的少年,使他再也无法插手,多管闲事。

    项空尘闻听身后风声由远及近,瞬息而至,突然弹身侧滚,身躯在空中一旋,回身便削出一剑。彭叶右掌拍在剑身上,荡开剑势,左掌不做停留,直往项空尘胸膛拍去。

    项空尘抬肘格挡,但彭叶一掌威势猛恶,迅捷刚劲,凝实的灵气包裹住手掌,撞在项空尘手肘上就如铁锤猛击,震得他臂骨发麻,整个人也被掌锋逼得倒退三步。

    彭叶正要进逼,两耳翕动,听见左侧传来锐器破空的声音,不敢冒然追击,反手双掌接连拍出,每一掌都打掉一根银针,转眼间就将射来的银针尽数拍落。

    他此刻神色凝重,早已不复之前胸有成竹的模样,双掌横在胸前,两腿迈开,如一张拉满的硬弓。

    苏流风和项空尘都闯进了结界之内,彭叶一时对阵两人,也不敢托大,一边小心提防,一边问道:“焚阳宗弟子何时成了妖物的帮凶?”

    “你口口声声说焚阳宗弟子是妖兽帮凶,又见焚阳宗弟子何时帮妖兽害过人?”项空尘凛然回道。

    “哼,此时你们与我为敌,帮扶妖兽,还说不是帮凶?”彭叶冷笑一声,斜斜瞟了远处一眼,却见洛河书生仍没有驯服那只狸猫。

    “你们趁着狸猫一族开启结界的空当硬闯结界,又屠戮它们的族人,这样的行为,不觉得无耻吗?”项空尘反问道。

    “与妖兽讲究廉耻仁义,不过对牛弹琴,我便是刀俎,它们就是鱼肉,猎户从不为一只中箭的麋鹿感到半点自惭。”彭叶冷哼一声,双掌交击,音波传开,震得众人心神激荡,头晕目眩,还未幻化成人形的狸猫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轰鸣,就地晕倒。

    彭叶这一招来得毫无征兆,项空尘的神识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彭叶瞅准这个无人防备的时机,双足踏地,如灰龙般腾起,双掌勾成鹰爪,分别袭向项空尘咽喉和小腹。

    他纵身扑上,双爪在离项空尘一丈时,眼前少年的身影忽地一闪,消失在他视野之中,伸出的双爪间空空荡荡,半片布料也没抓住。

    “剃步!”彭叶脑海中突然闪出这个武技,他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个少年竟然会使将器才能领悟的剃步,并且运用得如此娴熟,不知经过多少年月的磨砺与苦练。自己初入将器,也选了适应自己器身的“凝甲”武技,不求迅捷,只求不破,但单是苦练凝甲,他就耗费了无数年月,每日在山林之中拍石断木,日日不断,这才成就了“百掌罗汉”的盛名。而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显然并没踏入将器,但却能自如使出剃步,彭叶心中如何不惊?

    寻多想法一闪而过,彭叶再次转头看向项空尘时,也不如之前那么轻视,除了初入将器的苏流风之外,面前的青衣少年也同样不容小觑。

    项空尘站定之后,又持剑冲上,古雷如久困脱出的雷龙,低鸣不止,剑身上窜动的电芒闪闪吞吐,笔直射向彭叶。

    彭叶低吼一声,伸掌迎向,铁掌带起一道道沉重的风声,在古雷神兵利器面前不落下风,每一次手掌与利剑的交击都爆出一声轰隆的雷鸣,古雷似在狂喜,彭叶也在长啸。

    彭叶出掌越来越快,一掌接着一掌,连绵不绝,掌势如同海浪般起伏涌来,不知自己已拍出了多少掌,号称百掌罗汉的他,自负百掌之内定能击溃强敌,但面前这个还未踏入将器的少年却已接了自己不下百掌,虽然手持兵刃,但他掌力直透剑锋传入剑柄,纵使不能直接击打肉身,但掌力足以震得四肢百骸支离破碎。

    项空尘的虎口已经被剑柄磨出了血,持剑的右臂在一阵阵巨涛般的冲击下似要碎裂成片,但他仍咬牙坚持,虎口传来的剧痛让是神志异常清醒,他清楚地看清彭叶每一掌的来势,如同剑圆刀圈,彭叶双掌在空中划过各异的半弧,或立或卧,或横或竖,或小或大,但无一不在圆圈之中。只须再过半刻,他就能看清彭叶的掌路,从而化解反击。

    掌锋愈来愈烈,掌影在空中留下一片片残影,彭叶如同全身长出八只手臂,一齐拍击,掌锋层层罩住项空尘。他心中血液似沸腾起来,滚滚热流在全身奔涌,气脉前所未有的舒张,不断将灵气送入双掌和心肺,他铁掌蒸腾出热气,掌心似同烈火烧灼,疼痛而炽烈,但却不愿停手。

    突然,一声大吼刺破了炽热的双掌,只传入彭叶耳中,彭叶顷刻回神,见到自己双掌之前划过一道道电芒,如回应着自己的掌击,每一剑光影都逆着掌路而来,却又在恰当时机卸去掌上的力道,剑轨精到巅毫,步步逼近,从容无畏。

    彭叶瞪大了双眼,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双掌被一次次格开,青衣少年一步步逼近身来,在他暴雨般的掌击之下,走得缓慢却踏实。他终于发现自己的铁掌再也不能对少年造成一丝半点的伤害,如此下去,不过是自取灭亡。

    “啊!”一声虎吼从彭叶喉间弹出,他双掌忽然静止不动,左腿上踢,在空中划过一条灰影,如铁棍逆劈,砸向项空尘的下颌。

    这一击如同虚影,项空尘凝神在彭叶双掌之上,并未警惕其余攻势,察觉到脚下袭来的劲风时,已无暇闪避,只能尽全力后仰。腿影从项空尘下颌擦过,只是触及皮肤,但项空尘却只觉得从下颌至颅骨剧烈震颤起来,视野中天旋地转,向后倒退数步,心神才宁定,想起之前彭叶那一踢,仍是心有余悸。

    噗通一声,彭叶突然跪倒在地,双臂也无力地垂在两侧,在他双腿和双手之上,寒芒闪烁,不知何时被银针扎进了气脉要穴,他气息滞窒,再也无力站直。刚才彭叶心潮澎湃,全神贯注在眼前的项空尘身上,却忘了苏流风在旁虎视眈眈,他稍微疏忽,就连中十余枚银针。

    苏流风缓步靠近,手影在彭叶后颈掠过,一根银针插入他的脊椎穴道,彭叶痛呼一声,扑倒在地。

    “你们焚阳宗一向以诛妖为己任,怎么如今却助妖为祸了?”彭叶全身无力,但仍不罢休。

    “焚阳宗是焚阳宗,我是我,并非万事都以焚阳宗宗规为准,我助狸猫一族,与焚阳宗毫无关系。”苏流风语调平淡,一一拔出扎进彭叶周身各处穴道的银针,穴道已被银针之上的劲力封闭,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

    项空尘怔怔地望着苏流风,没想到苏流风会说出这样随性的话。

    一众狸猫都亲眼目睹了一切,它们呆愣在原地,脸上哀色并未消失,对于他们而言,也许不过换了一群人来掠夺内丹,自己终究是案板上的鱼肉。

    项空尘见狸猫们的脸色,就知他们仍是心存戒心,又回望结界之外的狸猫,那只狸猫却与这群狸猫全然不同,嚣张跋扈,手中持着一卷银鞭,洛河书生被银鞭牢牢捆住,虽然拼命挣扎,但也挣脱不了,只是狸猫偶尔甩动银鞭,银鞭之上的锯齿摩擦书生皮肤,如万虫咬啮,痛得书生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狸猫见结界内的彭叶和季无银也被制服,吹了两声口哨,招呼项空尘过去。

    “你究竟是什么妖物,竟然深谙法阵符箓之中的规则?”书生见己方败得一塌糊涂,叹了口气,转眼看向狸猫,心里对这只名不见经传的狸猫越发感到好奇。他之前使出浑身解数,判官笔横划竖劈斜撇弯钩,用尽笔法,但却摸不到狸猫一根毫毛,纵使激发出笔法之中暗藏的符箓灵气,也被狸猫轻易躲过,好似他看穿了每一个字中的漏洞,轻轻悠悠地就转了过去。

    狸猫鼻子轻哼一声,不屑地睨视书生一眼,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书生见狸猫对自己嗤之以鼻,连动动舌头也不愿,勃然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堂堂正正与我比斗一场,从暗中甩出一条鞭子偷袭人,算什么人物!?”

    狸猫怪笑一声:“好,我就依你,咱么再比一场!”

    书生心里暗喜,想着畜生终究是畜生,稍微激将几句,就合了我心意,只要狸猫把银鞭一松,我就奋笔疾书,连写下五个符字,虽不能制胜,但逃走却绰绰有余。

    “那咱们开始吧。”狸猫忽然甩动鞭子,书生身上的银鞭如蟒蛇般缠拢,锯齿磨得书生劈开肉绽,书生忍受不住,哀嚎起来。

    “你不是说再战一场吗?怎么不守信义?”书生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视狸猫。

    “我可没答应你松开鞭子。”狸猫自恃得理,满口道理,“我说的比试,是你就这样被捆着,我再与你比斗一场。”

    “歪理!”书生破口大骂,“畜生果然就是畜生,不知廉耻,胡口瞎诌!”

    “嘿嘿,不论你怎么骂,怎么叫,老子就是不松。”狸猫又甩动银鞭,勒紧书生,“你只管好,嚎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救你……你不是要比武吗,我就问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