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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断香零玉埋沉处(三)

    我和齐师兄准备参加完淑润姐姐的丧仪再回去,于是同于夫人一起回别院,马车上于夫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道:“兄长眼见利用润儿拉拢灵台阁的计划不成了,转眼就利用她斗倒了正坤,我润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凶手到底是谁,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我不知怎么安慰于夫人,突然想起于夫人曾说过认我做干女儿,便道:“夫人,我和淑润姐姐情同姐妹,她去了,您就是我母亲,我定会替她好好孝顺您”,于夫人道:“好孩子,谢谢你,我们润儿这一辈子,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就你一个,有你这样的好友,她也算值得了”。

    第二日,淑润姐姐草草下了葬,这样一个金堆玉砌的美人,以这样惨淡的方式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与于夫人告了别,我对齐师兄道:“师兄,我想去看一看冬青和女贞”,齐师兄道:“清音真是好心肠,那我们便去寻一寻吧”,并未费太大力气,我们在一处山洞中寻到了他们,只见那黑王母蛇缠绕着一块巨石,似乎在承受巨大痛苦一般,我问道:“冬青,你娘子这是怎么了?”,冬青道:“原来是那日在洵武盟见过的姑娘,你这是放心不下我们,来看我们了?”,我道:“问你话呢”,冬青道:“哦,我娘子她中了复哀咒了”,我惊讶道:“什么,谁给你的复哀咒”,冬青道:“就是死的那姑娘”,我与齐师兄对视一眼,察觉到这里可能有什么隐情,齐师兄道:“于姑娘怎么会给你复哀咒呢?”,冬青道:“是这样”。

    原来女贞曾经住在淑润的花园里,淑润有时也会喂她些肉吃,后来认识了冬青,她便离开了别院住进了大山里,冬青四处讨要复哀咒未果,女贞就给他出主意,叫他去找淑润,淑润听说是自己花园里那条黑王母蛇有求,便答应了,只是要冬青为她做件事。

    我道:“什么事?”,这时女贞缓缓开口道:“淑润姑娘的母亲于夫人,逼着淑润姑娘习舞,又逼着她保持纤弱的体态,每日只能吃少的可怜的一点吃食,姑娘六岁那年,偷吃了块糕点,于夫人就花大价钱请人研制了一副咒术,取名如燕,为的是叫姑娘身轻如燕,那如燕咒,中咒之人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要吃了就会腹痛如刀绞,必须马上扣嗓子吐出来,不然能把人活活痛死,姑娘还是个孩子时,也贪吃,见了喜欢的吃食又不能吃,怎么办呢,就嚼一嚼,尝个味道就吐出来,若不慎吞下去了,就得赶紧催吐,淑润就是这么长大的”,我道:“这世上竟有母亲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然后呢?”,女贞又道:“这咒会在中咒之人身上留下一个燕子形状的印记,咒力持续六个时辰便会消退,随着咒力的消退燕形印记也会消失,但……”,女贞顿了顿,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知是因淑润的遭遇痛苦,还是因复哀咒而痛苦难忍,平复了一下又道:“但姑娘恐怕是不打算活了,她若因这咒术而死,那印记也便无从消退,姑娘吩咐冬青,待她死后,将那个印记去掉,还教了他在洵武盟时的那一套说辞”,我道:“我不明白,淑润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女贞道:“我也不知,姑娘并未向冬青多言”,说罢,女贞又痛苦的蜷缩在一起,我道:“你真要生生受四十九日的痛苦?这个男人他值得吗?黑熊精面前他保护不了你也便罢了,竟连个痛快的死法都不给你”,冬青急道:“哎,姑娘,你懂什么,女贞来世上一遭,若没留下个孩子就走了,这不是白活了一场”,我道:“怎么,女子来世上活一回就为了生个孩子?”齐师兄道:“好了,别再说了,说多了也只是让女贞徒增烦恼罢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女贞的话,突然之间,我好像都明白了。淑润姐姐与严若琛离心,又与衡华君离心,自小受到母亲严苛对待,亲舅舅对自己也只有利用,她对这个世间早已没了指望,她想自戕,又怕连累衡华君,亦对帮不上舅舅的忙而心存愧疚,因而想了这样一个一石三鸟的法子,种下如燕咒,言语挑逗,激怒锦心,使锦心强迫自己吃下糕点,为舅舅找了一个绝佳的栽赃嫁祸的机会,至于让冬青除去自己身上的印记,一来避免被人发现,到时中毒之说难免露陷,二来,她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是因如燕咒而死,怕母亲因此自责,淑润姐姐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她连死都为所有人思虑周全了,她是如何强忍腹中剧痛,装作无事的上了马车,又是如何不被于夫人发觉的在痛苦中死去,或许是心痛大于身痛吧,上天给了她不同寻常的样貌,也造就了她愁肠百结的一生。

    回杭州的路上,我总是闷闷不乐,齐师兄道:“清音,要不我们下船去镇上逛逛”,我道:“不必了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开心,但淑润姐姐的事刚了,我一时半刻的开心不起来”,齐师兄道:“清音真是善良”,我道:“师兄总夸我善良,心肠好,可淑润姐姐的遭遇人人听了都会伤心吧,师兄不也多有感叹”,齐师兄道:“那不一样”,我道:“怎么不一样”,齐师兄道:“于姑娘可是衡华君的心上人,你还对她这样好,不是善良是什么”,我道:“是衡华君的心上人又如何”,齐师兄道:“如今这里只有你我,又没有旁人在,你不必害羞,我早知道你喜欢衡华君”,我闻言气道:“师兄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衡华君了”,齐师兄道:“你听说衡华君与于姑娘定了亲,便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干脆就不去衡华君跟前奉茶了,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我道:“师兄你可真能胡诌,我当时……我当时不是……”,齐师兄道:“你想说你当时心里有另一位公子?”,我惊道:“师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齐师兄道:“衡华君告诉我的,他说你跟一位公子相会,怕你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没法跟你父母交代,每次你出去见他都叫我跟着”,“什么”我大惊,“那……那我们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齐师兄道:“那倒没有,我跟得远,不过那位公子也确实是君子,都没碰过你的手,每次都只拉手腕”,“哎呀,你别说了”我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齐师兄道:“就这样一位君子,你不还是因衡华君的缘故,跟人家分开了”,我道:“怎么又跟衡华君有关系,跟他有什么关系”,齐师兄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发现你心里已经有了衡华君,才跟那位公子分开?否则你为何早不分开晚不分开,偏偏在得知了衡华君订亲的消息后与他分开,你不愿意欺骗那位公子的真心,也不愿欺骗自己的良心,你还说你不是良善之人?”“你……我……哎呀,你气死我了”我气的说不出话,嘟囔道:“这个赵师姐嘴可真严,上次同我去越州的所见所闻真是半点儿也没透露出去”,齐师兄道:“滢濯的确是个嘴严的,要不衡华君总爱带着她呢,你就不行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我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齐师兄道:“那是怎么样的”,我刚想开口,又想到,难道说我是个被人当作替身还浑然不知的冤大头,我可丢不起那人,再说了,文君师姐的去处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突然又想到,衡华君说过:“你若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就不让你再待在我身边了”,难不成……,我道:“齐师兄,这些事是你一人的想法,还是旁的什么人也同你一样的想的”,齐师兄道:“清音,不瞒你说,我们师兄弟都觉得你喜欢衡华君,其他人可不知道你和那位公子的事,可也这么认为,我估摸着,衡华君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眼前一黑,扶额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齐师兄道:“清音,你不必气恼,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道:“师兄你快别说了,让我冷静一会儿吧”。

    一个人在船舱里气恼了半晌,突然发觉我好像将对淑润姐姐的悲伤淡忘了片刻,这才明白,齐师兄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为了我好,转念一想,一点小事就能让我将淑润姐姐忘了,时日长了,谁还能记得她呢,又不由得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