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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徐心琳

    时至正午,窗外艳阳高照,一道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流入徐心琳的卧室。

    她抱着被子,蜷缩在墙角沉沉睡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么微光缓缓移动角度,终于映到徐心琳的脸上。

    她从睡梦中惊醒,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那透进阳光的缝隙。

    许久之后,她伸出手臂,把窗帘紧紧拉住。

    阳光被黑暗挤出,弥漫在卧室里的只剩下绝望。

    可窗帘隔得开阳光,终究是隔不开窗外人们的交谈。

    几个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聊村里各家各户的家长里短。

    徐心琳的卧室在二楼,而他们就坐在和徐心琳卧室窗户正对的街边,有人注意到楼上窗帘的动静,漏出看笑话的表情,一边笑一边指了指徐心琳的窗户。

    “你看!”

    “嗯!看见了,窗户动了!”

    他们大都关注着徐心琳家的动静,似乎在等待一个谈及她的契机,而此时此刻,契机终于到了。

    “可怜啊!”

    “是啊!刚出生就没了妈,爸爸嫌她是个女娃,出去找别的女人,不管她了。”

    “然后呢?爷爷奶奶养大的?”

    “她奶奶在她还没出生时就死了,她是她爷爷养大的。

    “说是养大,其实也没养到多大。她七岁那年,他爷爷就死了。

    “她爸爸是家里的独苗,没有叔叔大爷,她舅舅只好把她接回了家。”

    “诶……”

    几人接连叹息,似乎很为徐心琳的命运感到悲哀。

    “人活着多不容易啊!”

    几人的话题由徐心琳扯到各自身上,聊了一会儿又转回到徐心琳。

    “她舅舅对她好吗?”

    “她舅舅人可好了!村里有名的善人,可惜啊!死的也早。她十三岁的时候,她舅舅也死了。”

    “好人没好报啊!”

    “可不咋的!”

    “后来呢?”

    “后来?她舅舅一死,她舅妈就不让他上学了,给她在黑工厂找了个工作。

    “一直干到二十岁,然后她舅妈把她叫回家,说是给她找了门亲事。

    “说白了,就是要把她卖了,捞个彩礼钱。”

    “真坏啊!”几人一同骂道。

    但也有的人不仅没骂,反倒别过头,沉默不语,似乎被那人刚才的话戳到了痛处。

    “坏?坏人有坏报!徐心琳嫁出去没多久,她舅妈就死了。她又没孩子,对面这房子也就落到了徐心琳的手里。”

    “这也算报应了!”

    “可惜徐心琳过得还是不好,她要是嫁的是户好人家也就算了,嫁给了蒋家那小子。

    “那小子有了名的混蛋,连他老子都打,更何况是老婆了!”

    “打老子?可不止呢?他还打他爷呢!”

    “他爸和他爷当年也不是什么好人!”

    几个人又东拉西扯,一旁的一个年轻人听到不耐烦,打断道,

    “大娘!你刚刚的还没说完呢?别往一边儿岔呀!”

    “诶?”

    几人一同看向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是谁家的娃”

    “我不是这个村里的,我是徐心琳之前的工友,听见你们提到她,就在这里听了一会儿。”

    “啊!这样啊!你还不知道徐心琳前不久出的事吧!”

    “什么事?”

    “前段时间她和丈夫一起去山里玩,结果丈夫遇难死了呀!

    “她从医院回家都不知道多久了,一直在家里窝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会出事吧?”年轻人面露担忧。

    “那倒不至于,刚刚还见她窗帘动呢!”老人伸手指向那个窗帘紧拉的窗户。

    “她家就在对面?”

    “是啊!”

    “谢谢啊各位大爷大娘!”

    年轻人告别众人,径直走向徐心琳家的大门。

    在他身后,已然开始传来众人对他的议论声。

    “这年轻人也太着急了,人丈夫刚死就找上门。”

    “他也不一定就是图谋不轨,前段时间不还有三个人来找她吗?”

    “那三个人是记者,而且别人是三个人一起来的,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这能一样吗?”

    “上寡妇床哪有这么急着上的,也不怕人丈夫找他索命。”

    “那还用索命吗!小媳妇自己就给他克死了。”

    “也是!”

    “真是天煞孤星,离她近的一个个都死了,也不知道这个能撑多久。”

    “就是!”

    众人的交谈一句句清晰的传进的徐心琳的耳中,令她痛苦万分。

    莫非我真是天煞孤星?莫非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死?

    难道我只能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难道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是为了伤害我?

    就没有一个人爱我吗?

    砰砰砰!

    正当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徐心琳的自哀自叹。

    工友?

    徐心琳也听到了年轻人的话语,可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关系好到会来找自己的男工友。

    她随便摸了几件衣服穿上,到楼下开门。

    门一打开,夕阳伴着林旭,一同映进她眼里。

    他们之间分明没有什么,她只是记得他的名字,别的都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回忆不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看到他之后,心中涌出股莫名的情愫。

    徐心琳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攥住眼前男人的胳膊,可想到自己已经许多天没有洗漱,她犹豫着收手,紧紧攥着拳头控制住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

    街边坐的众人不再交谈,各个都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他们有的直勾勾盯着林旭和徐心琳,有的则假装看向别处,抑或低着头,不时瞥向他们。

    “进去再说吧!”林旭笑着回答。

    “嗯!”

    徐心琳侧过身子,林旭正要进入,徐心琳却又将他拦在门外。

    “你现在不能进来!”

    她想起自己这些天沉浸在悲痛中,一直没有打扫房屋。吃完的东西,用过的餐具也都摊在桌子上没有收拾。

    还有,还有就是我自己,我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漱了!

    可是他已经看到我了。

    “啊?”林旭感到疑惑。

    “你不要看我!”

    “啊?”

    “你先在外面等一会!”

    说完这话,徐心琳又觉得不该让林旭在门外站着,尤其是在那群七嘴八舌的眼底下站着。

    “你,你进来吧。但是这些天我没有收拾房间,到处都脏兮兮的,你先在旁边等一下,等我收拾好了你再坐。”

    “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收拾!”

    但林旭怎么能看她在那里忙东忙西,自己却冷眼旁观呢?

    两人一边打扫房屋一边交谈。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有三个人来我家找我,他们说他们也找了你,我就从他们那里要来了地址。”

    “这样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有点担心你。”

    徐心琳看向低头扫地的林旭,他轻轻移动扫把,将地面扫净,也将她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蒋阳从来不会帮她,不仅如此,他一言不合就对她又打又骂。

    当她从病床上醒来,得知蒋阳的死讯,她确实哭了。

    不过她不是为蒋阳的死而哭,她巴不得蒋阳早点死。

    她哭,哭的是自己的悲惨的命运,哭的是一直以来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的自己。

    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到她身边,告诉她“我有点担心你”,还切实的帮助着她。

    这让徐心琳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她想,当深夜降临之后,自己有一个人可以寄托思念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

    看到徐心琳呆呆的望着自己,林旭问道。

    她努力控制情绪,可当林旭关心她之时,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的从她的眼中扑簌簌落下。

    这些年间,她忍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她跟随爷爷生活,有过一段还算平静安稳的童年。但那时年纪很小,时间也太过久远,她根本回忆不起。

    此后她到了舅舅,刻薄的舅母总是动不动就拿她出气,脏活累活也全都交给年幼的她干。舅舅供她上了几年学,可学校的生活并不比舅舅家好多少。所有的同学都孤立她,欺负她。

    等到舅舅死后,舅母把她送到黑工厂,她的生活随此变得更加艰难。

    暗无天日!

    这是她能对那些年生活做出的唯\ufffd\ufffd评价。

    此外她无话可说。

    舅母给她介绍了亲事,还没和男方见面,她就知道对方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舅母是个恶毒的人,她绝不会给她介绍好人家,她宁愿将她卖个低价,也一定要把她推进最水深火热的火坑。

    果然,如她所料,她嫁给了一个畜生。

    多年的委屈,多年的痛苦化作眼泪倾泻而出。

    林旭没有劝慰她,他在外面听到了她的身世。林旭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怎样的生活,因此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徐心琳应该大哭一场,她有大哭一场的权力。

    林旭走上前,将手放在她头上,抱她在怀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流泪,改做轻轻的抽噎。再后来,她情绪平复,只静静由林旭抱着。

    “我哭的很难看吧。”

    “我不知道。”林旭微笑回答,“你低着头呢,我看不见。”

    “为什么你怀里的温度,你身上的味道,都这么熟悉呢?”

    “是香皂的味道。”

    “不是香皂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头顶,几个蜘蛛吐丝黏住天花板,缓缓下降,钻到林旭和徐心琳的衣服里,附着在他们的身上。

    它们静静的蛰伏,正如它们的母亲曾静静地在清河山中蛰伏了5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