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审判前的最后一天

    其实德米提雅自从进了监狱以后，她就完全看不到任何预言了，她最近一次看到预言，而且是最清晰的一次便是在圣光之愿礼拜堂。

    在那里圣光甚至对她进行了明示，要她前往北方的精灵国度。除了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她和圣光的联系很弱，经常感到有一股来自于扭曲虚空中的能量在蔓延，并阻碍着圣光与信徒们的沟通。

    这股力量很狡猾，甚至会把自己伪装成圣光来迷惑人们，但是稍加警惕她便发现那只是表象，它会不停的放大内心中的阴暗思想，甚至制造幻觉进行诱导。

    天灾之战以后，这股力量悄无声息的出现，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对她的腐化，在她入狱期间更是变本加厉。她虽然能阻止这股力量腐蚀她的心智，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股力量不是她现在可以对抗得了的，这也是圣光要她离开这里的一个原因。

    可是现在的德米提雅，恐怕要让圣光失望了。失去了预言能力又深陷牢狱之中，在无数次酷刑与邪药的折磨下，也不再有活下去的期望，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藏了那半块面包。

    想要解开那半块面包上的秘密对于任何一个组织来说都比登天还难，它就像一个方程，要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给出，甚至连等式都没有的情况下，解出未知数。

    其实德米提雅的设计很简单，通过这半块面包告诉塔希尔子爵，有些人在用一种药物阻断她与圣光的联系，并试图将她的圣光转化成暗影。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圣光的信徒，并且为了她敢尝尝这个面包，就应该能洞悉到这一点。

    然后在血色领地随便找一名牧师，从他那里弄来一个银十字架交给她，她就可以用它来作为媒介从新与圣光建立联系抑制住侵蚀她的暗影，如果是一枚本身就蕴含圣光的法器就更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在审判中召唤圣光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一名能召唤出来圣光的女巫还能叫女巫吗？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些谣言和诬陷就会不攻自破，她也就可以逃离死亡的命运了。

    其实这个设计中多多少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成份，让一个血精灵贵族为了她去尝试吃那么恶心的东西，想想也不可能。

    但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来的不止塔希尔子爵自己，还有一个侦察兵和一个巨魔探险家，在种种巧合之下，这个谜题被解开了。

    就德米提雅设计的这一层面来讲，恩纳斯神父已经想到了，但他属于非常谨慎的类型。在神父眼里，审判庭被默认是敌人操纵的机构，如果在这里亮出最后的底牌，很可能让敌人有翻盘或者弃局的机会。

    他还没有揪出来幕后的人，这也是不安定的因素。所以，神父有着自己的安排，这种能一击致命的手段一定要在敌人最措手不及的地方使用。

    现在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大将军和海军上将身上，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他得到了一条不明晰的启示，他看到了德米提雅、阿比迪斯和韦斯温模糊的身影，并且今后里昂和海伦娜要面对的困难中，血色十字军会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他不能让这些洛丹伦人继续堕落下去。

    至于这三个人，德米提雅应该和他一样看到了预言，所以是自己人，另外那两个人还处于迷惑之中。大将军看上去还是蛮单纯的，所以最难对付的当属那个秃顶的老滑头，于是他交给霍克斯比尔一个新任务，让他到提尔之手盯紧韦斯温，他要知道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父将思路捋得很清晰了，心中有了计较，现在，他做好准备，要下这一盘棋了。

    审判前的这一天异常的平静，子爵继续潜伏着，利用杰希卡的眼睛监视着监狱中的一切动静，并且让卖花的小女孩继续帮忙传信。

    霍克斯比尔利用幻象潜伏到了血色军营中，公爵和奎比镇长也聊得火热，并用一袋金子换来了奎比那份所谓“对朋友的绝对忠诚”，拉列医生和普雷蒙就要轻松一些了，白天的时候，他们混入那些德米提雅支持者的聚会，监视他们的动向，晚上回来以后经常会聊一些关于药物学的话题。

    在监狱里，德米提雅还在等待着，但是当杰希卡送来的只是猪肝馅饼时，她脸上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算了吧，反正也没报什么期望，还是准备好面对命运吧。杰希卡还像平时那样喂她吃馅饼，只有这次德米提雅没有哭。

    杰希卡走后，她又想到了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奋战的玛尔兰，如果她知道她变成了这副模样会怎么想？她会替她伤心，还是和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一样咒骂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油灯上跳动的火苗，整个监狱里只有它还会动。

    没过多一会，她的法袍被送了回来，并且由一名女性典狱官帮她穿上，同时她身上除了禁语的刑具，其它的刑具全部被除去，手上还换了一副很轻的镣铐。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时不时的抽动一下。血色十字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到如此地步的？就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了。

    这曾是一个发誓要清除所有亡灵天灾，光复洛丹伦，让人们能像从前那样生活的伟大组织，现在却变成了被狂热引导，被贪欲腐化，被谎言填满的堕落组织。阿比迪斯总是说血色十字军还没有到不破不立的地步，那只是她处于权力的旋涡中，感受不到它的变化罢了。

    玛塔乌斯站在她的监牢门前注视着她，他看到了她还和平常一样靠着桌腿坐在地上的草堆里。当他把目光和她对视到一起时，仿佛感到她只是个普通的犯人，一点圣贤的样子都没有。

    愤怒者将一把钥匙丢在她面前，她垂下眼帘看了看，那是能打开她脖子上刑具的钥匙，但她并没有领他的情，而是把这把钥匙踢到一边。

    “不想说话就算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玛塔乌斯说道，“如果你的回答是‘是’，那么你就眨一下眼睛，如果是‘不是’，你就摇摇头，好吗？”

    德米提雅可怜巴巴的抬起了眼睛，她对玛塔乌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甚至在他监管时，都没有逼她吃过那种绿色的面包。

    他还让杰希卡进来给她送吃的，韦沙斯不再的时候，还会让她和她说一会话。这个监狱长虽然不讨喜，但也不讨厌，于是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可以满足他的这个要求。

    “外面在传你是一名女巫，但你不是，对吗？”玛塔乌斯问道。

    德米提雅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知道谁在陷害你吗？”玛塔乌斯又问道。

    这次，德米提雅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真的不知道，她怀疑过阿比迪斯，因为她一直对她在为达索汉征兵这件事很不满，这就导致了她们之间关系一般，甚至有些冷淡。为了血色十字军的团结，她们只在公共场所时表现得很亲密。她也怀疑过斯崔特主教，而且越来越怀疑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当韦沙斯到此对她进行审讯一开始就一直在强迫她吃那种绿色的东西，最初她以为那只是一种能增加她的痛苦或者削弱她的意志的药，但每次吃下去以后，身体里就会充满了空虚感，脑袋也会变得混乱。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到斯崔特来这里测试她是否还能呼唤圣光的时候，她才猜出来他们想要干什么。

    “那个血精灵，是来救你的，对吗？”玛塔乌斯问道。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问的毫无意义。塔希尔子爵能来这里，并且将徽章送进来，这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他会想办法救她，即使他没成功，她也不会出卖他。所以她淡淡的摇了摇头。但他既然知道了有血精灵到这里，那么军营也应该知道了，这不免让她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我不相信，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为什么潜伏在这周围？”玛塔乌斯扶着监牢的铁门说道，“海文郡来了很多血精灵，不止杰希卡家里的那一个。”

    德米提雅转过身去蜷缩起来背对着他。

    “你本有机会走掉，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他打开了牢门把钥匙捡起来，又退了出去。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只是圣贤的责任让她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大十字军的种种怪异行为让她对他已经产生了怀疑，而且蒙托尔神父更是激进，公开指认他是逼疯托马斯爵士的真正凶手。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征兵为借口滞留在提尔之手，而没有返回血色堡垒。

    也是出于对达索汉的怀疑，她没有选择将她在圣光之愿礼拜堂看到的预言告知给他，而是要将它告诉给阿比迪斯，毕竟大将军是提尔之手军队的总指挥官，血色十字军的未来掌握在她的手中，所以她有必要和她谈一谈。

    可还没等她去找大将军，大将军却带着人找上了她，并且知道她想前往奎尔萨拉斯的事，于是她草草的说出预言，还是被当场逮捕了。后来，大将军来监狱看望过她，她向她强调了她看到的语言，可却被她当成了狡辩之词。

    地下的监狱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玛塔乌斯走后，这里没有一丝光亮，估计已经到宵禁的时间了。她瘫坐在那里，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血精灵最终还是没有给她送来她想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悄悄的尝试着呼唤圣光，可是回应她的依然是扭曲虚空中的暗影能量和要腐化的她的那个声音。

    她无助的叹息着，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彻底的放弃了。明天的庭审也许会像一个写好的剧本一样进行，而那些自认为代表公平与正义的检察官和陪审员将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给那些想要陷害她的人充当起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