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黎明
（万字大章）
战火攘攘，春雪纷纷。
外两层的边境城池已经彻底陷入火海，厮杀在各处上演，飞雪铺陈，彼岸花开。
余光艰难移动，左小腿肚上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由于药膏的原因，已经基本上止住了血，但布条似的血肉缓缓颤抖，依旧传来剧痛。
周围遍布同袍们不完整的尸体，余光心中不免悲切起来，靠在城墙脚跟，见着一批又一批的妖兽汹涌而来。
听说援军已经到了，但身在最外线的自己又何时能等得到呢，无力地将头靠着墙，抬头望着漫天飞雪，眼角微微颤抖起来，一股疲软与睡意侵袭而来，耳边风声的呼啸与妖兽的嘶吼声逐渐减弱。
嘴角微笑，余光缓缓闭眼，无尽的黑夜笼罩。
“滚起来！”一阵洪钟之音响起，余光如乏困的旅人被强烈地阳光灼烧般，带着囚笼的乏意，猛然睁眼。
只见一个魁梧大汉屹立重重妖兽前，一拳下去，血肉飞溅，深坑中，布满血腥模糊的残骸。
顿时，不争气的眼泪决堤般涌出，余光声音颤颤巍巍，看着大汉轻声道：“爹……”
大汉身形一挺，强烈的拳气迸发而出，又再次轰杀一大片妖兽。
转身奔来，大汉背起余光飞速后撤。
“你知道吗，真正让人绝望的永远不是你现在所处的境地……”大汉停顿一声，浑身红光大涨，直接凭借肉身洞穿前方几只挡路的穿山甲兽，继续道：“而是本身绝望的自己。”
说到这，大汉语气一缓，笑道：“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坚持到我来了。”
余光在飞驰大汉的背上平平稳稳，眼中光彩亮起又熄灭：“可你为何不早点来，至少你能救得了一两个。”
心中悲痛再次涌来，眼前浮现死去兄弟那些平平淡淡但又珍贵十足的过往，那一句句的余大将军，一句句的称赞自己的美食，可是现在……吾望雪满头，汝埋泥销骨。
大汉陡然停下，直直将余光摔在地下，腿上再次喷血，疼痛压迫神经。
“怎么，你也要去死了吗。”大汉冷声道，看着地上那个无比落寞的余光，最终又不忍于此，孩子还年轻，不是自己应该这样教的。
大汉蹲下身来，从左侧的小袋里拿出几粒橙黄丹药给余光喂下，再将几粒绿色丹药揉碎，在右手间反复摩挲，手掌深绿光芒大涨，大汉将手缓缓敷在余光左小腿的缺口上。
顿时一阵清凉抚慰痛楚，血不仅止住了，而且还长出了不少粉嫩的新肉。
“爹……”伤口处长肉，余光一看就知道这几粒丹药价值不菲。
“无妨，我背你，快速离去。”大汉再次背起余光，飞驰前行。
余光在其背上，逐渐睡意涌来，眼睛微闭，眉头放松。
“余将军……余将军……”一声声虚弱的呼唤，起初余光还以为自己梦中听见，但渐渐地，这股声音越发真切起来。
“停下！”余光猛地睁眼大叫道，从大汉背上下来，跛着脚望向四周，一堆堆的尸骸，有人的，也有妖兽的，有修士的，也有边境将士的。
呼唤依旧继续，但大汉仿佛没听见般。
突然，余光瞥见一处浮动，几步过去，在一处矮坡下，一个边境将士被重重尸骸压住，只留出上半截身体。
“小许！”余光大叫，整个身体靠着矮坡缓缓往下滑去，心中欣喜不已，眼角的泪花忽隐忽现。
大汉站在上面，冷眼看着余光的行为。
余光来到坡底处，走近几步，左腿发痛，颠簸扑地。
忍着痛，余光抓住混杂血肉的泥土，缓缓爬去。
当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脸时，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火热。
“小许，你等着，将军来了！”余光含着泪不让其流出，拼命翻动四周残缺的肉体，时而激射出黑色腥臭的液体，喷洒到余光身上。
可是，越往下挖，出来的不再是肉体与泥巴，而是一圈圈扭动的黑色虫子，呼唤隐隐从这些虫子传来。
身体顿时发凉，再次去看小许，只见一只只的黑色蠕虫扭动，从鼻腔，嘴巴，眼睛，耳朵中四散而出。
噗嗤！一只拳头大的灰绿色蠕虫从余光脑门处的尸堆冲出，直取命门。
余光不打算束手就擒，可是距离太近，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嘭！大片的黑绿血浆飞射，溅落到余光震惊的脸上，溅落到小许早已死去的躯体。
“你看见了吗，救与不救？”大汉站在余光身侧，手中一只还未死透的蠕虫不断扭动躯体。
大汉手中再次发力，蠕虫身体急剧收缩，黑绿的液体向头尾两侧尖端溢出。
之后，大汉直接将蠕虫整个吞下，抹了把嘴巴，笑道：“大补啊。”
余光颤颤巍巍地用手拂过小许的脸庞，缺乏肉体支撑的干冷表皮顷刻间破碎，露出被虫咬后，坑坑洼洼的骨头。
余光能够感受到，他的绝望与痛苦，被压在尸体下的绝望，被蛆虫蚀咬的痛苦。
眼泪已经干了，空洞的双眼渐渐被愤怒所代替，转而又变成无奈。
大汉背起余光再次飞驰。
路上，感受到余光的情绪，大汉缓缓开口道：“那是一种自战场尸堆里诞生的虫，他们吸取死者的血肉壮大自己，吸取死者的记忆吸引诱饵。
余光无话，大汉继续说道：“如果是我，我会不管不顾，直接走，而不是借着自己内心的希望侥幸去把自己深陷险境。”
“但是……”大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果是一个修士，我会考虑考虑救一救……”
未等大汉说完，余光身体激烈反应，大汉停步，放下余光，不耐烦道：“干嘛？”
“你什么意思！”余光怒吼道，垂坐在地。
“我什么意思？”大汉气笑道，随后心一横，说道：“行，今天当爹的就和你说道说道！”
双手交叉，大汉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救修士，因为他有用，救他一命，可能在之后的战场上，他就能多出一份力，少让那些普通的边境将士死去，还有可能我救的万一是某些世家大族的人呢，这样我们家族之后能够带来什么好处，你可以想一想……”
“而为何不救那些像刚才你口中所说的小许等人呢，因为……”大汉停顿，看着余光直视而来的目光，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他们已经没用了，没错，我说的是已经……没用了！”大汉怒吼道。
“身体完好前，他们是活生生的，自由的人，但战争之后呢，就像刚才的小许，倘若他还活着，可是他的下半身活着吗，谁来出钱为他医治？谁来为他下半生负责？他的下半生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你不要说你来为他出钱，你来为他负责。救了他一个，还有成千上万的他！我们不是一个国家，我们只是一个天下，他们没有保障，他们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汉语气缓和下来，看着自家儿子，自己内心也不是个滋味，谁不是这样来的呢，那时的自己比他还不听讲，不在意这些。
可是，现实将他改变，这个天下将他变成这样。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倘若此番我不在，你就跟他一样了。”大汉此时也不忘再浇一盆冷水给他。
“爹……”余光艰难撑地起身，大汉连忙上前扶住。
喘着粗气，余光继续说道：“你或许说的没错，可在我这里便错了，既然你们不救，那么我来救；既然这个天下不救，那么我来救……”
大汉背上余光，浑身彻底脱力，昏迷之前，余光嘴里喃喃道：“如果天下人都如这般，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背上传来一片湿润，大汉转头，只见余光噙着泪，闭上憔悴的双眼。
其实还好吧……这座天下还是挺有意思的，只不过这场战争带来的冲击太过强大了而已。
可是，有时真的叫人失望啊……谁会来记住他们，到最后一捧黄土翻身，也就给了北风。
大汉背着余光，离开厮杀与哭喊，离开飞雪与战火……
希望梦里有着炊烟袅袅，有着小桥流水，有着那一夜的铁马同袍，篝火浊酒……
边境城池中层，接应处。
苏庞微等人闭目养神，气息缓缓流转，一批又一批的人不断向后撤离，狼狈不已。
苏灵运倾吐一口浊气，做到草堆上，呆呆望着北方边境城池的漫天大火，一袭黑衣包裹着有致的躯体，血迹凝固，让黑衣变得干皱发臭。
“这就是战争……”苏庞微爬上草堆，双腿悬空，默默说着。
“你说大哥会怎么样呢？”双腿收起弯曲，秀气的脸蛋有着忧虑。
“还没事的，拜托，他可是大剑仙唉。”苏庞微拿出一只焦黄热气的鸡腿啃了起来。
苏灵运咽了咽口水，不去看吃得正酣的苏庞微。
“哎呀，你干嘛！”苏庞微正享受，却不料头顶传来一阵痛楚，转过头便见陈初问和谢裘走来，几颗石子在陈初问手中被抛来抛去。
“还有吗？”谢裘两人坐过来，开口便问。
苏庞微一边是苏灵运，另一边便是两人。
“没有。”又撕下一块肉来，满嘴油光，苏庞微没好气地说道。
“嘿，你小子别想吃独食啊，我们都饿着呢。”陈初问大叫道，说着便上手摸去。
“别别，我给你们。”苏庞微别着苏灵运向一边靠去，远离陈初问伸向来的不安分的双手。
不一会，一大盘鸡胸肉便被苏庞微储物口袋中拿出，被几人瓜分殆尽，中途谢裘端了一大碗卤肉拿去给了其他人。
肚里稍微有了一些踏实后，睡意便频频袭来。
“快走！”一声愤怒的抱怨让众人视线远望，只见又是一批从前方后撤而来的人。
有男有女，不少人还是断胳膊瘸腿的，大体上都是边境将士。
“真是晦气，被这群要死的人缠上。”队伍前方一个身着靛青衣裳的女子对着身旁男子没好气的说道，眼角余光瞥到后方一群失魂落魄的边境将士，顿时觉得整个人又再次不好，加快脚步。
男子面容颇为清俊，两眼有神，靛青的长衣披在硬挺的身上，颇为让人有着好感。“师妹严重了，如若不是他们，我们还走不出来呢。”男子转过头歉意一笑，随后又追上女子脚步。
众人中，只有一个脸上豁开一道血痕的少年艰难一笑。
苏庞微在草堆上眼尖，一眼便抓见了少年，就是那个自己来到北方草原时救下的那个少年。
待少年走近，苏庞微跳下草堆，笑着招呼道：“嘿，这里。”
那两个同门师兄妹望过来，见到是个黑衣狼狈的胖子，也收回视线继续前进。
少年也听见了这声呼唤，起初也没在意，但声音不停且越来越熟悉，最后少年望去，便见到一个熟人。
“苏公子！”少年惊喜跑过去，越过女子，女子在前边见了顿时嗤之以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余叔呢？”苏庞微笑着问道，余叔便是那中年男子，全名余树责。
少年哽咽几声，才缓缓道来：“余叔牺牲了。”苏庞微微微一愣，随后拍拍少年肩膀说着没事没事。
其实与苏庞微分离那时，二人便决定分路将这个消息传送到各城。起初还挺顺利的，可是当少年在客栈与余树责汇合时，却传来噩耗。
余树责因为传递不明情报，扰乱军心，已经被处死……
那时，少年一肚子的憋屈，桌上那壶余叔最喜欢的烧黄酒渐渐变得冰凉，客栈人来人往，自己却仿佛是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一口烧黄酒入肚，百转千回……
“走不走啊！”女子从后面走来，尖锐叫道，语气中满是嫌弃。
“苏公子，我们先走了，等下还要整顿一番，休息休息。”少年歉意一笑，打着招呼便追上了队伍。
“这个你拿着。”苏庞微手里出现一只白色瓷瓶，看着少年眼睛嘱咐道：“分给你的那些战友们。”
少年眼角闪烁，感谢点头。
女子走在前面，感受到少年小跑跟上，心中耐烦不已。
“嘿，师妹，刚才那个胖子给了着小子一瓶丹药。”男子在女子耳边小声说起。
“那又怎么样，要我们去跟他们要吗？”女子没好气地说道，护他们一路也就行了，不想再多事。
“我刚借我的算法算了算，那瓶子了的丹药定是不俗。”男子继续说道，眼中贪婪扩大。
“师兄没必要吧，那胖子给了他们无非就是看在交情上，想必就是一些疗伤的丹药，没什么珍贵的吧。”女子皱眉，眼中闪烁怒火。
“唉？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小小的疗伤丹药，我们护他一路也算报酬了……”突然男子似乎明白什么，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容看着女子，缓缓说道：“师妹该不会是同情他们吧。”
“没有！怎么可能！”女子提高音调，直视着男子。
“行行，我去我去，师妹你也是累了。”男子败下阵来，自己慢走几步，向后方少年靠去。女子目光中含着厌恶，注视着男子。
“嘿，小子，那人刚才给了你什么？”男子来到少年身边，直接了当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些疗伤的丹药，让我分给战友们。”少年回复道，手下紧紧攥着瓶子。
这点动作自然瞒不过男子，眼珠一转，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救了你们，这一路也护送这么久，是不是也算战友了。”
少年硬生生地点头回应，不吱一言。
“其实啊，没和你说，我那师妹学艺不精，也受了伤，叫我来给你们要点丹药的，我们在边境城池这段时间也差不多也用光了。”男子颇为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看着少年说道。
一股怒气涌起，少年拼命压抑。
这两人是在前不久来到边境城池支援的，一开始还好，对待大家都挺友好礼貌的，结果到了后面直接开始甩脸色，说这说那，还把城里不少储备拿走用在自己身上。
有一次与一位将军发生了过节，这男子直接把人打得双腿骨折，如若不是别的修士看不下去，那位将军可能已经早就被活活打死。
到妖兽潮袭来，这两人也是不管大家，自己先从后城门口逃离，结果被妖兽围困，要不是他们，这两人早就葬身于兽肚中。
而那位被打断双腿的将军早在妖兽潮爆发前夕，便自刎在房中。
想到这些，怒火再次翻涌，最终都被压下。
“行吧，我等下就给你们。”少年无奈答应下来。
“你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丹药如何，我也不知这些究竟有何功效，需要多少才能治好我师妹的伤。”男子得寸进尺的继续要求道。
“等下发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大家都在路上不方便。”少年提起一口气，拒绝道。
“我是修士，比你们都懂这些丹药，拿给我看看，等下分的时候就可以节省时间。”男子继续坚持到，笑意挂满脸上。
“这……”少年犹豫，但想了想，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最终答应了下来，将白色瓷瓶给了男子，手掌因为愤怒发力，攥得通红。
男子怀着激动，打开瓶子，一颗颗丹药散发玉髓色的光芒，其上丹纹隐隐流淌。
瓶口一道不惹人注意的流光飞离，去向别方。
男子咽了咽口水，忍着满腔激动，眼中贪婪爆发，看着少年，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瓶丹药确实普通，我师妹的伤势至少要用上七成左右。”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丹药倒出。
“你干嘛！”少年惊呼，抢过瓶子，盖上盖子放在身后。
“没什么，只是我们救了你们，护送你们，总要给点补偿。”男子干脆不装了，一步步紧逼少年，眼中玩味与贪婪。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但七成不行，给你们五成，我的兄弟们还要疗伤。”少年停步妥协，语气中带着乞求。
男子仰头思考，问道：“你们有多少伤员的，大概需要多少？”
少年一喜，急忙说道：“大概就二十几个，不过用不了多少，只要二十粒就行。”
“二十粒吗，不错，赚了。”男子嘀咕着，对着少年笑道：“行吧，你把丹药给我，我等下给你们分。”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少年摆摆手，打开盖子，欲要倒出。
嘭！小肚处传来钻心疼痛，身体不听使唤的倒飞而出，重重在地面反弹几下，一口黑血吐出。
“真是的，浪费我时间。”男子手拿瓶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眼中充满戏谑。
少年吃痛起身，欲要叫喊，却发现四周无人——完了！
“记得走路时看道。”男子嘻嘻一笑，来到女子身边，显了显丹药，一幅颇为骄傲的模样。
少年望去，只见自家兄弟围成一团，眼中充满迷茫，明显是被人控制了。
少年再次陷入绝望，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没人会在意他们的去向。
北风呼啸，泥土湿润冰冷。
“好了，你们拿也拿到了，该放过我们了吧。”少年捂着绞痛的肚子，对着两人说道。
“师兄走吧。”女子错开视线，不愿看见少年凄惨的模样。
“别，这可不行，万一他们告发我们怎么办，我们会被南望城问责的。”男子拉住女子的衣角，示意她把关四周。
少年听此，内心愈发冰凉，右手捂住肚子，抵着暗藏的一块尖锐骨头。
“师兄……”
“师妹！”男子怒吼道：“你怎么回事，弱肉强食，自古便是如此，你若有了恻隐之心，我会告诉宗门让你回家当你的田家女！”
女子眼中闪过惊恐，转过身去，不愿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先收拾你吧。”男子收起瓷瓶，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向少年走去。
“我就问你一件事……”少年依旧忍着痛，半弓着身子。
“什么，说说看。”男子眼角一挑，笑着回复道。
“那位被你打断双腿……最后自刎的将军……你会……后悔吗？”少年本想说同情，可这一切不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吗！
“不会啊，我只恨没将他打死，这家伙自刎，结果被排挤的是我们啊！”男子想到这事，便又开始愤怒起来。
“我们在你们这些修士眼里究竟算是什么！”少年怒吼道，抵住的骨头，尖端刻入肉中，一点点的血珠滚动，意识逐渐混乱，呼吸加重。
“你这问题有意思了，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肆意践踏的只能是我们！”男子病态大笑，瞳孔一点猩红迸发。”
“你们修士都是这样吗？”
“谁不是呢？”
“至少我遇见了……”少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道胖胖的身影，那些经历交谈不会骗人，他不一样……
“临死就是话多。”男子来到少年跟前，大手向着天灵盖压去。
少年神情恍惚，被藏在衣物下的尖锐骨头探出，含怒刺去。
“哼！”男子轻蔑一笑，这点把戏自己早已经看清楚了。
可下一秒，男子面色惊恐，被少年路上随意捡起尖锐骨头直接破开男子衣物下的法宝甲胄，深入血肉。
“啊！”男子吃痛，一脚踹出，结果被少年闪过，失去重心的男子跌倒在地，骨头嵌入肉中，传来阵阵痛苦。
不过最让人惊恐的还在后面，只见尖端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男子自身的气与能量率先被夺取。
“这是什么东西！”男子悲恐大喊，而少年则瘫坐在地，手臂与颈脖处的青筋暴起，血液如江海沸腾。
“师兄！”女子惊呼赶来，却只见男子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干裂的皮肤紧贴着骨头。
男子招手求救，声音滞留在喉咙中，最终血肉一空，干尸般死去。
骨头从腹部脱落，银白流光缓缓闪现。
“你！”女子惊恐含怒，欲要直取少年性命，却不料被一道黑色身影打退。
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些黑衣人。
苏庞微蹲下，检查着少年的情况，一股股澎湃的气与能量奔涌在少年的经脉血窍与血肉中，大量鲜血从皮肤表面溢出。
接过谢裘拿来的骨头，才算知晓了原因。
少年起初是被骨头蛊惑所以揣在了身上，而骨头应该是一只大妖的核心骨骸，上面还留存着大妖的基本能力，而男子修为与大妖无法想比，所以很容易的便被骨头吞噬。
但这股被吞噬的力量却不能被已经损坏的骨头存储，加上之前骨头与少年血液的接触，致使这股力量去往了少年。
可少年终究没有修炼过，就算身体能力比常人好，但也受不了男子的力量。
一阵云水流光波动，苏灵运盘坐，本命剑钻入少年经脉，缓缓疏通打磨。
不一会，少年潮红的面色才稍微好转。
那些将士的迷茫状态已经被谢裘和陈初问解决，苏庞微缓缓走向那个跌倒在地的女子。
女子惊恐万分，连忙打算后撤，却不料无法动弹分毫。
苏庞微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来，看着女子，缓缓说道：“其实你和你的师兄都是同种人，你那点乡野的淳朴与美好早就在一次次的妥协与担心中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苏庞微起身，将地上的白色瓷瓶打开，把丹药分发给将士，剩下的交由一位年长的保存了起来。
众人盘坐在一起，苏庞微将储物袋中的食物一一分发，寒风过来，又拿出几个火炉，点燃起来，暖意升腾。
“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有啊。”分发着食物的陈初问打趣道。
苏庞微不理他，转过头对着那个在寒风黑夜中瑟瑟发抖的女子问道：“过来吗？”
女子无动于衷，呆呆抱缩成一团，陷入了魔怔中。
边境城外，两人对垒。
青年黑气浓稠成液，挥着仅有的左臂向苏浩然一拳抡去。苏浩然抬起左手直接抓住，手间发力，紫黑气息栖附而上，黑气翻滚怒吼，但无奈还是被紫黑气息咬下一大快来。
青年双腿向前蹬去，借势后撤，拉开距离。不料苏浩然在青年后撤途中，直接奔来，一股吞噬气息涌来，左手直接抓住青年小腿肚，像抡锤子一样，不断将青年砸向地面，大量的黑气喷洒而出，紫黑气息欢呼雀跃，一个劲的吞吃着。
青年突然左手撑地，腿上一个旋踢，黑气如刀，直接向苏浩然脑袋削去。
一声冲撞，竟然不能伤其分毫，反观自己腿上的黑气不断暗淡。
手间发力，身体一旋，腿上乱踢而去，苏浩然受力倒退，青年这才脱了身。
苏浩然紫黑眼中满是贪婪，身上紫黑气息幻化成大手，向着地面冲去，散入地下片刻，无数的黑气藤条破出泥土，直接被扯出地面，迎面而来的便是紫黑气息的吞噬。
身上气势不断壮大，浩然剑躺在地上不断颤抖，大量的紫黑气息依旧持续涌向苏浩然。
“吼！”一阵远古凶兽的嘶吼，苏浩然脚上发力，直奔青年。
失去地下黑气补充的青年气势一瞬间便下去，直接被冲来的苏浩然单手抓起。
青年脖颈极度扭曲，一圈圈的尖牙穿过皮肤，直接在脖颈处突出，大量的碎肉血液流下。
还未等青年反击，苏浩然右臂的断腕处直接窜出一条扭动的紫黑大手，绕着青年一转，最终直接捅如青年右臂处碗口大的伤口，一阵蚀咬。
“啊！”青年不堪疼痛，眼睛死死盯着苏浩然。
噗嗤！紫黑大手带着一块夹杂着骨头的血肉从伤口处拔出。血肉猩红一块，不断跳动，别看仅有手掌大，但其确实青年所吸收血肉的精华浓缩。
大手缓缓倒回，收入断腕，而那团骨头血肉则粘贴在断腕处，不断蠕动，形状不断变化，随着最后一片皮肤的愈合，右手掌再次长回。
“哈哈！”青年大笑，身躯发力，紧靠着苏浩然。
两人脸庞近靠，猩红与紫黑对视。
“苏浩然啊苏浩然……你可真是个谜啊……”青年脸庞扭曲，忍着剧痛，缓缓说道：“既然你想要，那便给你吧！”
汹！大量黑气翻腾，一只庞大的妖兽身影自青年身上绽显，紫黑气息不屈，不断翻滚，一只凶兽状不断具现，冲向黑气，不断撕咬吞噬。
不一会，凶兽又变成人形，双手挥舞，撕扯下大片黑气仰头吞下。
青年自身不断消散成黑气，看着苏浩然满足的表情，最后大笑道：“我将付之入骨，随你一生！”
青年的大笑与诅咒伴随黑气汹涌，不断消散，整个被结界覆盖的地区充斥着翻天的黑气，苏浩然站立其中，身上紫黑气息如醉客般，沉醉其中……
偌大的幽静深宫中。
人影坐在高大王座之上，轻叹一口气，手掌间一个青年模样的虚影不断萎靡，最终零星消散。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苏浩然剑里的东西出来了……”人影缓缓开口，魔性的声音在宫殿中幽幽穿荡，最后竟然铃咚作响。
王座台阶下，两道黑色大袍的身影站立，微微点头，一人掏出一个乾坤袋，扔向人影。
两人躬身，面对人影缓缓倒退。
“等等……”人影轻敲王座扶手，语气中夹杂控制，问道：“那把剑中究竟有何东西？”
黑色大袍两人直起腰杆站立，一人声音不带感情机械说道：“你不该知道。”
“哦？”手指下落，指间轻触扶手，一阵空响，说话之人直接被压扁在地，身上大袍也顿时出现裂痕。
不一会，收起威势，被压在地面的黑色大袍速度缓慢的升起，回复成人形。
“是你不能触碰的存在……”另一人换了种说法，语气中依旧冰冷。
“哎呀，这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没事，你们走吧。”人影挥挥手，一副慵懒的样子，右手靠着扶手支起，撑着头缓缓说道。
两人作揖倒退，身影逐渐隐没在长长的黑色通道中。
片刻后，地上的乾坤袋缓缓升起，悬浮到人影跟前，细绳一解，一股庞大的气息翻滚涌现，但受制于乾坤袋，无处宣泄，颇为憋屈。
人影抬手而拾，袋中气息顿时感应到，翻涌迸发。
一手抓起，手间传来痛楚炙热，但又突然冰冷发抖，两者互相交换，冲击着人影的手掌牢笼。
看着手间的悸动，人影眼神炙热，一股滔天气势迸发，一只巨大的妖兽身影再次闪现在大殿之上，直接将压迫得手间的有了灵性的物品喘不过气来，几番挣扎后，只能无奈停息人命。
缓缓打开双手，一团淡绛色的光亮映照得人影的脸庞妖媚至极，一双狭长丹凤，修长的脸庞白皙清亮，高挺的鼻梁如山岳弯曲，一点月轮坠落鼻尖，唇齿分明，霜霞白帆。
“这一天太久了……”人影渐渐陷入癫狂，手中光亮逐渐融入。
轰！一股更强得气势爆发，一条长路在天道炸现蔓延，宫殿摇摇晃晃，抵住这番天地共像的悸动。
雪白帐纱中。
小姑娘躺倒在地毯上，一股血腥与死气蔓延，可爱的脸蛋发着灰白，了无生气。
纱账被掀开，一个身材壮硕，银雪白发的男子走进，怀中抱着一只浑身黑气与紫黑气息夹杂的白猫，如小姑娘般失去了生气。
将猫咪放在小姑娘近旁，自己则坐在一旁倒来一杯酒，慢慢喝起来。
账中颇为素洁，火炉美酒，甜点小吃。
片刻后。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小姑娘惊醒，脸色惊恐，双眼紧闭，两手向前不断挥舞，驱赶自己眼前的空气。
不一会，才消停起来，抱着同样复苏的猫咪可怜哭泣起来：“怎么办啊，还有三条命了，要死了，要死了……”
又不一会，肚子传来咕咕的抗议，只见眼前端来一盘奶糕，小姑娘嘴角顿时不争气的留下晶莹的细丝，快速抓起一块吃了起来，眉角带笑，春风徘徊，暂时忘却了不开心。
小猫也跳下来，欢愉吃起来，相比于小姑娘的狼吞虎咽，小猫吃得颇为优雅。
一盘奶糕不多，但胜在好吃还管饱，不一会一人一猫便吃不下，拍着肚皮，撑着地毯，满足起来。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大狮几。”突然觉得不够的小姑娘又拿起一块，便吃边对坐在一旁喝着小酒的男子问道。
“我不来你怎么活过来的。”男子翻了个白眼，放下酒杯走过来，狠狠蹂蹑了小姑娘的头发，顿时乱糟糟的。
“哦哦。”小姑娘皱着小鼻子，打开男子的手，点点头敷衍道。
传说猫有九条命，可是眼前的小姑娘现在只剩三条命了，男子待她如女儿般，可是却偏偏在这样吃人不见骨头的妖兽社会。
“下次可能小猫就回不来了，你也有可能真正就死了。”男子瞪着眼睛颇为认真的说道，结果才坚持一会脸色便融化，语气暖暖道：“就这一次，唯一的一次机会，我带你逃，怎么样？”
“能逃到哪里去，谁又会保护我们呢，妖皇不会放过我的。”小姑娘落寞说道，手上的奶糕突然不香了，身旁小猫也呜咽起来，靠在小姑娘的身旁。
“就这一次，会成功的！”男子坚定地说道，再次揉了揉小姑娘小小的脑袋，站起身笑道：“保护好自己。”招招手，男子转身离去。
小姑娘目送着他离去，好烦呐，不管了，先谁睡觉！抱起猫咪，便期待小跑到大大软软的床上，横七竖八地睡了起来。
世俗一团糟，不如梦里做个半生自在。
男子离开纱账，远处一线光芒渐渐撕破黑夜，终将降临。
“你别犯糊涂了。”刚走没几步，一个身形高大，身着水蓝袍的俊美男子拦住去路，冷声说道。
银雪白发的男子不理，直接擦肩而过。
一狮一龙，亦敌亦友，各怀心思，等待黎明。
边境城池外。
苏浩然方圆十几里的黑气已经稀薄不已，结界由于缺乏支援，最终无奈破碎。
“吼！”一阵畅快的嘶吼自苏浩然口中爆发而出，直接震散稀薄黑气。
可是眼中紫黑不减，一股厮杀仇恨之意逐渐升腾。
这一夜，人间不得意，好在，黎明已至。
千万道光芒破开浓稠的黑夜，寒冷的北风变得温和起来，人们与妖兽不由自主停下，望向天边一线逐渐绽放的绚烂。
风雪停息，云层破散，阳光斜射，照在苏浩然一袭破烂的白衣上。
一声声低吼，浩然剑淹没在泥土，披散的发丝脏乱不已，苏浩然如堕落凡间，化作凶兽不断嘶吼悲鸣。
“浩然……”一道清泉叮咚，林间风梢之音，洞敲着苏浩然的剑心。
苏浩然身形止住，眼中紫黑挣扎破散，不断减退，眼睛逐渐清明，缓缓转身，看着黎明之下，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
“杨柳……”
春风拂醺，黎明点心。
战火攘攘，春雪纷纷。
外两层的边境城池已经彻底陷入火海，厮杀在各处上演，飞雪铺陈，彼岸花开。
余光艰难移动，左小腿肚上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由于药膏的原因，已经基本上止住了血，但布条似的血肉缓缓颤抖，依旧传来剧痛。
周围遍布同袍们不完整的尸体，余光心中不免悲切起来，靠在城墙脚跟，见着一批又一批的妖兽汹涌而来。
听说援军已经到了，但身在最外线的自己又何时能等得到呢，无力地将头靠着墙，抬头望着漫天飞雪，眼角微微颤抖起来，一股疲软与睡意侵袭而来，耳边风声的呼啸与妖兽的嘶吼声逐渐减弱。
嘴角微笑，余光缓缓闭眼，无尽的黑夜笼罩。
“滚起来！”一阵洪钟之音响起，余光如乏困的旅人被强烈地阳光灼烧般，带着囚笼的乏意，猛然睁眼。
只见一个魁梧大汉屹立重重妖兽前，一拳下去，血肉飞溅，深坑中，布满血腥模糊的残骸。
顿时，不争气的眼泪决堤般涌出，余光声音颤颤巍巍，看着大汉轻声道：“爹……”
大汉身形一挺，强烈的拳气迸发而出，又再次轰杀一大片妖兽。
转身奔来，大汉背起余光飞速后撤。
“你知道吗，真正让人绝望的永远不是你现在所处的境地……”大汉停顿一声，浑身红光大涨，直接凭借肉身洞穿前方几只挡路的穿山甲兽，继续道：“而是本身绝望的自己。”
说到这，大汉语气一缓，笑道：“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坚持到我来了。”
余光在飞驰大汉的背上平平稳稳，眼中光彩亮起又熄灭：“可你为何不早点来，至少你能救得了一两个。”
心中悲痛再次涌来，眼前浮现死去兄弟那些平平淡淡但又珍贵十足的过往，那一句句的余大将军，一句句的称赞自己的美食，可是现在……吾望雪满头，汝埋泥销骨。
大汉陡然停下，直直将余光摔在地下，腿上再次喷血，疼痛压迫神经。
“怎么，你也要去死了吗。”大汉冷声道，看着地上那个无比落寞的余光，最终又不忍于此，孩子还年轻，不是自己应该这样教的。
大汉蹲下身来，从左侧的小袋里拿出几粒橙黄丹药给余光喂下，再将几粒绿色丹药揉碎，在右手间反复摩挲，手掌深绿光芒大涨，大汉将手缓缓敷在余光左小腿的缺口上。
顿时一阵清凉抚慰痛楚，血不仅止住了，而且还长出了不少粉嫩的新肉。
“爹……”伤口处长肉，余光一看就知道这几粒丹药价值不菲。
“无妨，我背你，快速离去。”大汉再次背起余光，飞驰前行。
余光在其背上，逐渐睡意涌来，眼睛微闭，眉头放松。
“余将军……余将军……”一声声虚弱的呼唤，起初余光还以为自己梦中听见，但渐渐地，这股声音越发真切起来。
“停下！”余光猛地睁眼大叫道，从大汉背上下来，跛着脚望向四周，一堆堆的尸骸，有人的，也有妖兽的，有修士的，也有边境将士的。
呼唤依旧继续，但大汉仿佛没听见般。
突然，余光瞥见一处浮动，几步过去，在一处矮坡下，一个边境将士被重重尸骸压住，只留出上半截身体。
“小许！”余光大叫，整个身体靠着矮坡缓缓往下滑去，心中欣喜不已，眼角的泪花忽隐忽现。
大汉站在上面，冷眼看着余光的行为。
余光来到坡底处，走近几步，左腿发痛，颠簸扑地。
忍着痛，余光抓住混杂血肉的泥土，缓缓爬去。
当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脸时，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火热。
“小许，你等着，将军来了！”余光含着泪不让其流出，拼命翻动四周残缺的肉体，时而激射出黑色腥臭的液体，喷洒到余光身上。
可是，越往下挖，出来的不再是肉体与泥巴，而是一圈圈扭动的黑色虫子，呼唤隐隐从这些虫子传来。
身体顿时发凉，再次去看小许，只见一只只的黑色蠕虫扭动，从鼻腔，嘴巴，眼睛，耳朵中四散而出。
噗嗤！一只拳头大的灰绿色蠕虫从余光脑门处的尸堆冲出，直取命门。
余光不打算束手就擒，可是距离太近，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嘭！大片的黑绿血浆飞射，溅落到余光震惊的脸上，溅落到小许早已死去的躯体。
“你看见了吗，救与不救？”大汉站在余光身侧，手中一只还未死透的蠕虫不断扭动躯体。
大汉手中再次发力，蠕虫身体急剧收缩，黑绿的液体向头尾两侧尖端溢出。
之后，大汉直接将蠕虫整个吞下，抹了把嘴巴，笑道：“大补啊。”
余光颤颤巍巍地用手拂过小许的脸庞，缺乏肉体支撑的干冷表皮顷刻间破碎，露出被虫咬后，坑坑洼洼的骨头。
余光能够感受到，他的绝望与痛苦，被压在尸体下的绝望，被蛆虫蚀咬的痛苦。
眼泪已经干了，空洞的双眼渐渐被愤怒所代替，转而又变成无奈。
大汉背起余光再次飞驰。
路上，感受到余光的情绪，大汉缓缓开口道：“那是一种自战场尸堆里诞生的虫，他们吸取死者的血肉壮大自己，吸取死者的记忆吸引诱饵。
余光无话，大汉继续说道：“如果是我，我会不管不顾，直接走，而不是借着自己内心的希望侥幸去把自己深陷险境。”
“但是……”大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果是一个修士，我会考虑考虑救一救……”
未等大汉说完，余光身体激烈反应，大汉停步，放下余光，不耐烦道：“干嘛？”
“你什么意思！”余光怒吼道，垂坐在地。
“我什么意思？”大汉气笑道，随后心一横，说道：“行，今天当爹的就和你说道说道！”
双手交叉，大汉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救修士，因为他有用，救他一命，可能在之后的战场上，他就能多出一份力，少让那些普通的边境将士死去，还有可能我救的万一是某些世家大族的人呢，这样我们家族之后能够带来什么好处，你可以想一想……”
“而为何不救那些像刚才你口中所说的小许等人呢，因为……”大汉停顿，看着余光直视而来的目光，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他们已经没用了，没错，我说的是已经……没用了！”大汉怒吼道。
“身体完好前，他们是活生生的，自由的人，但战争之后呢，就像刚才的小许，倘若他还活着，可是他的下半身活着吗，谁来出钱为他医治？谁来为他下半生负责？他的下半生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你不要说你来为他出钱，你来为他负责。救了他一个，还有成千上万的他！我们不是一个国家，我们只是一个天下，他们没有保障，他们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汉语气缓和下来，看着自家儿子，自己内心也不是个滋味，谁不是这样来的呢，那时的自己比他还不听讲，不在意这些。
可是，现实将他改变，这个天下将他变成这样。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倘若此番我不在，你就跟他一样了。”大汉此时也不忘再浇一盆冷水给他。
“爹……”余光艰难撑地起身，大汉连忙上前扶住。
喘着粗气，余光继续说道：“你或许说的没错，可在我这里便错了，既然你们不救，那么我来救；既然这个天下不救，那么我来救……”
大汉背上余光，浑身彻底脱力，昏迷之前，余光嘴里喃喃道：“如果天下人都如这般，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背上传来一片湿润，大汉转头，只见余光噙着泪，闭上憔悴的双眼。
其实还好吧……这座天下还是挺有意思的，只不过这场战争带来的冲击太过强大了而已。
可是，有时真的叫人失望啊……谁会来记住他们，到最后一捧黄土翻身，也就给了北风。
大汉背着余光，离开厮杀与哭喊，离开飞雪与战火……
希望梦里有着炊烟袅袅，有着小桥流水，有着那一夜的铁马同袍，篝火浊酒……
边境城池中层，接应处。
苏庞微等人闭目养神，气息缓缓流转，一批又一批的人不断向后撤离，狼狈不已。
苏灵运倾吐一口浊气，做到草堆上，呆呆望着北方边境城池的漫天大火，一袭黑衣包裹着有致的躯体，血迹凝固，让黑衣变得干皱发臭。
“这就是战争……”苏庞微爬上草堆，双腿悬空，默默说着。
“你说大哥会怎么样呢？”双腿收起弯曲，秀气的脸蛋有着忧虑。
“还没事的，拜托，他可是大剑仙唉。”苏庞微拿出一只焦黄热气的鸡腿啃了起来。
苏灵运咽了咽口水，不去看吃得正酣的苏庞微。
“哎呀，你干嘛！”苏庞微正享受，却不料头顶传来一阵痛楚，转过头便见陈初问和谢裘走来，几颗石子在陈初问手中被抛来抛去。
“还有吗？”谢裘两人坐过来，开口便问。
苏庞微一边是苏灵运，另一边便是两人。
“没有。”又撕下一块肉来，满嘴油光，苏庞微没好气地说道。
“嘿，你小子别想吃独食啊，我们都饿着呢。”陈初问大叫道，说着便上手摸去。
“别别，我给你们。”苏庞微别着苏灵运向一边靠去，远离陈初问伸向来的不安分的双手。
不一会，一大盘鸡胸肉便被苏庞微储物口袋中拿出，被几人瓜分殆尽，中途谢裘端了一大碗卤肉拿去给了其他人。
肚里稍微有了一些踏实后，睡意便频频袭来。
“快走！”一声愤怒的抱怨让众人视线远望，只见又是一批从前方后撤而来的人。
有男有女，不少人还是断胳膊瘸腿的，大体上都是边境将士。
“真是晦气，被这群要死的人缠上。”队伍前方一个身着靛青衣裳的女子对着身旁男子没好气的说道，眼角余光瞥到后方一群失魂落魄的边境将士，顿时觉得整个人又再次不好，加快脚步。
男子面容颇为清俊，两眼有神，靛青的长衣披在硬挺的身上，颇为让人有着好感。“师妹严重了，如若不是他们，我们还走不出来呢。”男子转过头歉意一笑，随后又追上女子脚步。
众人中，只有一个脸上豁开一道血痕的少年艰难一笑。
苏庞微在草堆上眼尖，一眼便抓见了少年，就是那个自己来到北方草原时救下的那个少年。
待少年走近，苏庞微跳下草堆，笑着招呼道：“嘿，这里。”
那两个同门师兄妹望过来，见到是个黑衣狼狈的胖子，也收回视线继续前进。
少年也听见了这声呼唤，起初也没在意，但声音不停且越来越熟悉，最后少年望去，便见到一个熟人。
“苏公子！”少年惊喜跑过去，越过女子，女子在前边见了顿时嗤之以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余叔呢？”苏庞微笑着问道，余叔便是那中年男子，全名余树责。
少年哽咽几声，才缓缓道来：“余叔牺牲了。”苏庞微微微一愣，随后拍拍少年肩膀说着没事没事。
其实与苏庞微分离那时，二人便决定分路将这个消息传送到各城。起初还挺顺利的，可是当少年在客栈与余树责汇合时，却传来噩耗。
余树责因为传递不明情报，扰乱军心，已经被处死……
那时，少年一肚子的憋屈，桌上那壶余叔最喜欢的烧黄酒渐渐变得冰凉，客栈人来人往，自己却仿佛是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一口烧黄酒入肚，百转千回……
“走不走啊！”女子从后面走来，尖锐叫道，语气中满是嫌弃。
“苏公子，我们先走了，等下还要整顿一番，休息休息。”少年歉意一笑，打着招呼便追上了队伍。
“这个你拿着。”苏庞微手里出现一只白色瓷瓶，看着少年眼睛嘱咐道：“分给你的那些战友们。”
少年眼角闪烁，感谢点头。
女子走在前面，感受到少年小跑跟上，心中耐烦不已。
“嘿，师妹，刚才那个胖子给了着小子一瓶丹药。”男子在女子耳边小声说起。
“那又怎么样，要我们去跟他们要吗？”女子没好气地说道，护他们一路也就行了，不想再多事。
“我刚借我的算法算了算，那瓶子了的丹药定是不俗。”男子继续说道，眼中贪婪扩大。
“师兄没必要吧，那胖子给了他们无非就是看在交情上，想必就是一些疗伤的丹药，没什么珍贵的吧。”女子皱眉，眼中闪烁怒火。
“唉？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小小的疗伤丹药，我们护他一路也算报酬了……”突然男子似乎明白什么，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容看着女子，缓缓说道：“师妹该不会是同情他们吧。”
“没有！怎么可能！”女子提高音调，直视着男子。
“行行，我去我去，师妹你也是累了。”男子败下阵来，自己慢走几步，向后方少年靠去。女子目光中含着厌恶，注视着男子。
“嘿，小子，那人刚才给了你什么？”男子来到少年身边，直接了当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些疗伤的丹药，让我分给战友们。”少年回复道，手下紧紧攥着瓶子。
这点动作自然瞒不过男子，眼珠一转，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救了你们，这一路也护送这么久，是不是也算战友了。”
少年硬生生地点头回应，不吱一言。
“其实啊，没和你说，我那师妹学艺不精，也受了伤，叫我来给你们要点丹药的，我们在边境城池这段时间也差不多也用光了。”男子颇为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看着少年说道。
一股怒气涌起，少年拼命压抑。
这两人是在前不久来到边境城池支援的，一开始还好，对待大家都挺友好礼貌的，结果到了后面直接开始甩脸色，说这说那，还把城里不少储备拿走用在自己身上。
有一次与一位将军发生了过节，这男子直接把人打得双腿骨折，如若不是别的修士看不下去，那位将军可能已经早就被活活打死。
到妖兽潮袭来，这两人也是不管大家，自己先从后城门口逃离，结果被妖兽围困，要不是他们，这两人早就葬身于兽肚中。
而那位被打断双腿的将军早在妖兽潮爆发前夕，便自刎在房中。
想到这些，怒火再次翻涌，最终都被压下。
“行吧，我等下就给你们。”少年无奈答应下来。
“你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丹药如何，我也不知这些究竟有何功效，需要多少才能治好我师妹的伤。”男子得寸进尺的继续要求道。
“等下发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大家都在路上不方便。”少年提起一口气，拒绝道。
“我是修士，比你们都懂这些丹药，拿给我看看，等下分的时候就可以节省时间。”男子继续坚持到，笑意挂满脸上。
“这……”少年犹豫，但想了想，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最终答应了下来，将白色瓷瓶给了男子，手掌因为愤怒发力，攥得通红。
男子怀着激动，打开瓶子，一颗颗丹药散发玉髓色的光芒，其上丹纹隐隐流淌。
瓶口一道不惹人注意的流光飞离，去向别方。
男子咽了咽口水，忍着满腔激动，眼中贪婪爆发，看着少年，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瓶丹药确实普通，我师妹的伤势至少要用上七成左右。”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丹药倒出。
“你干嘛！”少年惊呼，抢过瓶子，盖上盖子放在身后。
“没什么，只是我们救了你们，护送你们，总要给点补偿。”男子干脆不装了，一步步紧逼少年，眼中玩味与贪婪。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但七成不行，给你们五成，我的兄弟们还要疗伤。”少年停步妥协，语气中带着乞求。
男子仰头思考，问道：“你们有多少伤员的，大概需要多少？”
少年一喜，急忙说道：“大概就二十几个，不过用不了多少，只要二十粒就行。”
“二十粒吗，不错，赚了。”男子嘀咕着，对着少年笑道：“行吧，你把丹药给我，我等下给你们分。”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少年摆摆手，打开盖子，欲要倒出。
嘭！小肚处传来钻心疼痛，身体不听使唤的倒飞而出，重重在地面反弹几下，一口黑血吐出。
“真是的，浪费我时间。”男子手拿瓶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眼中充满戏谑。
少年吃痛起身，欲要叫喊，却发现四周无人——完了！
“记得走路时看道。”男子嘻嘻一笑，来到女子身边，显了显丹药，一幅颇为骄傲的模样。
少年望去，只见自家兄弟围成一团，眼中充满迷茫，明显是被人控制了。
少年再次陷入绝望，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没人会在意他们的去向。
北风呼啸，泥土湿润冰冷。
“好了，你们拿也拿到了，该放过我们了吧。”少年捂着绞痛的肚子，对着两人说道。
“师兄走吧。”女子错开视线，不愿看见少年凄惨的模样。
“别，这可不行，万一他们告发我们怎么办，我们会被南望城问责的。”男子拉住女子的衣角，示意她把关四周。
少年听此，内心愈发冰凉，右手捂住肚子，抵着暗藏的一块尖锐骨头。
“师兄……”
“师妹！”男子怒吼道：“你怎么回事，弱肉强食，自古便是如此，你若有了恻隐之心，我会告诉宗门让你回家当你的田家女！”
女子眼中闪过惊恐，转过身去，不愿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先收拾你吧。”男子收起瓷瓶，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向少年走去。
“我就问你一件事……”少年依旧忍着痛，半弓着身子。
“什么，说说看。”男子眼角一挑，笑着回复道。
“那位被你打断双腿……最后自刎的将军……你会……后悔吗？”少年本想说同情，可这一切不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吗！
“不会啊，我只恨没将他打死，这家伙自刎，结果被排挤的是我们啊！”男子想到这事，便又开始愤怒起来。
“我们在你们这些修士眼里究竟算是什么！”少年怒吼道，抵住的骨头，尖端刻入肉中，一点点的血珠滚动，意识逐渐混乱，呼吸加重。
“你这问题有意思了，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肆意践踏的只能是我们！”男子病态大笑，瞳孔一点猩红迸发。”
“你们修士都是这样吗？”
“谁不是呢？”
“至少我遇见了……”少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道胖胖的身影，那些经历交谈不会骗人，他不一样……
“临死就是话多。”男子来到少年跟前，大手向着天灵盖压去。
少年神情恍惚，被藏在衣物下的尖锐骨头探出，含怒刺去。
“哼！”男子轻蔑一笑，这点把戏自己早已经看清楚了。
可下一秒，男子面色惊恐，被少年路上随意捡起尖锐骨头直接破开男子衣物下的法宝甲胄，深入血肉。
“啊！”男子吃痛，一脚踹出，结果被少年闪过，失去重心的男子跌倒在地，骨头嵌入肉中，传来阵阵痛苦。
不过最让人惊恐的还在后面，只见尖端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男子自身的气与能量率先被夺取。
“这是什么东西！”男子悲恐大喊，而少年则瘫坐在地，手臂与颈脖处的青筋暴起，血液如江海沸腾。
“师兄！”女子惊呼赶来，却只见男子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干裂的皮肤紧贴着骨头。
男子招手求救，声音滞留在喉咙中，最终血肉一空，干尸般死去。
骨头从腹部脱落，银白流光缓缓闪现。
“你！”女子惊恐含怒，欲要直取少年性命，却不料被一道黑色身影打退。
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些黑衣人。
苏庞微蹲下，检查着少年的情况，一股股澎湃的气与能量奔涌在少年的经脉血窍与血肉中，大量鲜血从皮肤表面溢出。
接过谢裘拿来的骨头，才算知晓了原因。
少年起初是被骨头蛊惑所以揣在了身上，而骨头应该是一只大妖的核心骨骸，上面还留存着大妖的基本能力，而男子修为与大妖无法想比，所以很容易的便被骨头吞噬。
但这股被吞噬的力量却不能被已经损坏的骨头存储，加上之前骨头与少年血液的接触，致使这股力量去往了少年。
可少年终究没有修炼过，就算身体能力比常人好，但也受不了男子的力量。
一阵云水流光波动，苏灵运盘坐，本命剑钻入少年经脉，缓缓疏通打磨。
不一会，少年潮红的面色才稍微好转。
那些将士的迷茫状态已经被谢裘和陈初问解决，苏庞微缓缓走向那个跌倒在地的女子。
女子惊恐万分，连忙打算后撤，却不料无法动弹分毫。
苏庞微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来，看着女子，缓缓说道：“其实你和你的师兄都是同种人，你那点乡野的淳朴与美好早就在一次次的妥协与担心中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苏庞微起身，将地上的白色瓷瓶打开，把丹药分发给将士，剩下的交由一位年长的保存了起来。
众人盘坐在一起，苏庞微将储物袋中的食物一一分发，寒风过来，又拿出几个火炉，点燃起来，暖意升腾。
“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有啊。”分发着食物的陈初问打趣道。
苏庞微不理他，转过头对着那个在寒风黑夜中瑟瑟发抖的女子问道：“过来吗？”
女子无动于衷，呆呆抱缩成一团，陷入了魔怔中。
边境城外，两人对垒。
青年黑气浓稠成液，挥着仅有的左臂向苏浩然一拳抡去。苏浩然抬起左手直接抓住，手间发力，紫黑气息栖附而上，黑气翻滚怒吼，但无奈还是被紫黑气息咬下一大快来。
青年双腿向前蹬去，借势后撤，拉开距离。不料苏浩然在青年后撤途中，直接奔来，一股吞噬气息涌来，左手直接抓住青年小腿肚，像抡锤子一样，不断将青年砸向地面，大量的黑气喷洒而出，紫黑气息欢呼雀跃，一个劲的吞吃着。
青年突然左手撑地，腿上一个旋踢，黑气如刀，直接向苏浩然脑袋削去。
一声冲撞，竟然不能伤其分毫，反观自己腿上的黑气不断暗淡。
手间发力，身体一旋，腿上乱踢而去，苏浩然受力倒退，青年这才脱了身。
苏浩然紫黑眼中满是贪婪，身上紫黑气息幻化成大手，向着地面冲去，散入地下片刻，无数的黑气藤条破出泥土，直接被扯出地面，迎面而来的便是紫黑气息的吞噬。
身上气势不断壮大，浩然剑躺在地上不断颤抖，大量的紫黑气息依旧持续涌向苏浩然。
“吼！”一阵远古凶兽的嘶吼，苏浩然脚上发力，直奔青年。
失去地下黑气补充的青年气势一瞬间便下去，直接被冲来的苏浩然单手抓起。
青年脖颈极度扭曲，一圈圈的尖牙穿过皮肤，直接在脖颈处突出，大量的碎肉血液流下。
还未等青年反击，苏浩然右臂的断腕处直接窜出一条扭动的紫黑大手，绕着青年一转，最终直接捅如青年右臂处碗口大的伤口，一阵蚀咬。
“啊！”青年不堪疼痛，眼睛死死盯着苏浩然。
噗嗤！紫黑大手带着一块夹杂着骨头的血肉从伤口处拔出。血肉猩红一块，不断跳动，别看仅有手掌大，但其确实青年所吸收血肉的精华浓缩。
大手缓缓倒回，收入断腕，而那团骨头血肉则粘贴在断腕处，不断蠕动，形状不断变化，随着最后一片皮肤的愈合，右手掌再次长回。
“哈哈！”青年大笑，身躯发力，紧靠着苏浩然。
两人脸庞近靠，猩红与紫黑对视。
“苏浩然啊苏浩然……你可真是个谜啊……”青年脸庞扭曲，忍着剧痛，缓缓说道：“既然你想要，那便给你吧！”
汹！大量黑气翻腾，一只庞大的妖兽身影自青年身上绽显，紫黑气息不屈，不断翻滚，一只凶兽状不断具现，冲向黑气，不断撕咬吞噬。
不一会，凶兽又变成人形，双手挥舞，撕扯下大片黑气仰头吞下。
青年自身不断消散成黑气，看着苏浩然满足的表情，最后大笑道：“我将付之入骨，随你一生！”
青年的大笑与诅咒伴随黑气汹涌，不断消散，整个被结界覆盖的地区充斥着翻天的黑气，苏浩然站立其中，身上紫黑气息如醉客般，沉醉其中……
偌大的幽静深宫中。
人影坐在高大王座之上，轻叹一口气，手掌间一个青年模样的虚影不断萎靡，最终零星消散。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苏浩然剑里的东西出来了……”人影缓缓开口，魔性的声音在宫殿中幽幽穿荡，最后竟然铃咚作响。
王座台阶下，两道黑色大袍的身影站立，微微点头，一人掏出一个乾坤袋，扔向人影。
两人躬身，面对人影缓缓倒退。
“等等……”人影轻敲王座扶手，语气中夹杂控制，问道：“那把剑中究竟有何东西？”
黑色大袍两人直起腰杆站立，一人声音不带感情机械说道：“你不该知道。”
“哦？”手指下落，指间轻触扶手，一阵空响，说话之人直接被压扁在地，身上大袍也顿时出现裂痕。
不一会，收起威势，被压在地面的黑色大袍速度缓慢的升起，回复成人形。
“是你不能触碰的存在……”另一人换了种说法，语气中依旧冰冷。
“哎呀，这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没事，你们走吧。”人影挥挥手，一副慵懒的样子，右手靠着扶手支起，撑着头缓缓说道。
两人作揖倒退，身影逐渐隐没在长长的黑色通道中。
片刻后，地上的乾坤袋缓缓升起，悬浮到人影跟前，细绳一解，一股庞大的气息翻滚涌现，但受制于乾坤袋，无处宣泄，颇为憋屈。
人影抬手而拾，袋中气息顿时感应到，翻涌迸发。
一手抓起，手间传来痛楚炙热，但又突然冰冷发抖，两者互相交换，冲击着人影的手掌牢笼。
看着手间的悸动，人影眼神炙热，一股滔天气势迸发，一只巨大的妖兽身影再次闪现在大殿之上，直接将压迫得手间的有了灵性的物品喘不过气来，几番挣扎后，只能无奈停息人命。
缓缓打开双手，一团淡绛色的光亮映照得人影的脸庞妖媚至极，一双狭长丹凤，修长的脸庞白皙清亮，高挺的鼻梁如山岳弯曲，一点月轮坠落鼻尖，唇齿分明，霜霞白帆。
“这一天太久了……”人影渐渐陷入癫狂，手中光亮逐渐融入。
轰！一股更强得气势爆发，一条长路在天道炸现蔓延，宫殿摇摇晃晃，抵住这番天地共像的悸动。
雪白帐纱中。
小姑娘躺倒在地毯上，一股血腥与死气蔓延，可爱的脸蛋发着灰白，了无生气。
纱账被掀开，一个身材壮硕，银雪白发的男子走进，怀中抱着一只浑身黑气与紫黑气息夹杂的白猫，如小姑娘般失去了生气。
将猫咪放在小姑娘近旁，自己则坐在一旁倒来一杯酒，慢慢喝起来。
账中颇为素洁，火炉美酒，甜点小吃。
片刻后。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小姑娘惊醒，脸色惊恐，双眼紧闭，两手向前不断挥舞，驱赶自己眼前的空气。
不一会，才消停起来，抱着同样复苏的猫咪可怜哭泣起来：“怎么办啊，还有三条命了，要死了，要死了……”
又不一会，肚子传来咕咕的抗议，只见眼前端来一盘奶糕，小姑娘嘴角顿时不争气的留下晶莹的细丝，快速抓起一块吃了起来，眉角带笑，春风徘徊，暂时忘却了不开心。
小猫也跳下来，欢愉吃起来，相比于小姑娘的狼吞虎咽，小猫吃得颇为优雅。
一盘奶糕不多，但胜在好吃还管饱，不一会一人一猫便吃不下，拍着肚皮，撑着地毯，满足起来。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大狮几。”突然觉得不够的小姑娘又拿起一块，便吃边对坐在一旁喝着小酒的男子问道。
“我不来你怎么活过来的。”男子翻了个白眼，放下酒杯走过来，狠狠蹂蹑了小姑娘的头发，顿时乱糟糟的。
“哦哦。”小姑娘皱着小鼻子，打开男子的手，点点头敷衍道。
传说猫有九条命，可是眼前的小姑娘现在只剩三条命了，男子待她如女儿般，可是却偏偏在这样吃人不见骨头的妖兽社会。
“下次可能小猫就回不来了，你也有可能真正就死了。”男子瞪着眼睛颇为认真的说道，结果才坚持一会脸色便融化，语气暖暖道：“就这一次，唯一的一次机会，我带你逃，怎么样？”
“能逃到哪里去，谁又会保护我们呢，妖皇不会放过我的。”小姑娘落寞说道，手上的奶糕突然不香了，身旁小猫也呜咽起来，靠在小姑娘的身旁。
“就这一次，会成功的！”男子坚定地说道，再次揉了揉小姑娘小小的脑袋，站起身笑道：“保护好自己。”招招手，男子转身离去。
小姑娘目送着他离去，好烦呐，不管了，先谁睡觉！抱起猫咪，便期待小跑到大大软软的床上，横七竖八地睡了起来。
世俗一团糟，不如梦里做个半生自在。
男子离开纱账，远处一线光芒渐渐撕破黑夜，终将降临。
“你别犯糊涂了。”刚走没几步，一个身形高大，身着水蓝袍的俊美男子拦住去路，冷声说道。
银雪白发的男子不理，直接擦肩而过。
一狮一龙，亦敌亦友，各怀心思，等待黎明。
边境城池外。
苏浩然方圆十几里的黑气已经稀薄不已，结界由于缺乏支援，最终无奈破碎。
“吼！”一阵畅快的嘶吼自苏浩然口中爆发而出，直接震散稀薄黑气。
可是眼中紫黑不减，一股厮杀仇恨之意逐渐升腾。
这一夜，人间不得意，好在，黎明已至。
千万道光芒破开浓稠的黑夜，寒冷的北风变得温和起来，人们与妖兽不由自主停下，望向天边一线逐渐绽放的绚烂。
风雪停息，云层破散，阳光斜射，照在苏浩然一袭破烂的白衣上。
一声声低吼，浩然剑淹没在泥土，披散的发丝脏乱不已，苏浩然如堕落凡间，化作凶兽不断嘶吼悲鸣。
“浩然……”一道清泉叮咚，林间风梢之音，洞敲着苏浩然的剑心。
苏浩然身形止住，眼中紫黑挣扎破散，不断减退，眼睛逐渐清明，缓缓转身，看着黎明之下，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
“杨柳……”
春风拂醺，黎明点心。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