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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草菅人命

    拖雷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要同时面对“六凶星”里的四大凶星。

    “六凶星”是星宿门门主“天玑”下的直属干部,六人各有擅长,但其凶残狠辣,估计当世难出其右。

    那老人名为“地劫”,因患“早衰症”自出生起便长得异常衰老,然行为举止却与少年无异。他本命不该长,但得门主天玑亲授秘传内功,才得以存活至今。

    那小孩则是“地空”,刚好相反,患上“不老症”的他实际已年近花甲,数十年的内外兼修已达至炉火纯青的境界。

    衣衫褴褛,长得极其恶心的正是“陀罗”,“武曲”是他手底下两名“破军十二星”之一;而身型雄壮、赤裸上身的名叫“火星”。

    拖雷已不管为何星宿门胆敢在这时候下手,强自镇定下来,命令亲卫开弓瞄准四人。

    但见陀罗响亮的吹起一声口哨,乍惊之下拖雷和众亲卫以为还有金兵,岂料惊闻四周尽是高低起伏的猛兽咆哮,周遭丛林异动大作,拖雷只道是狼群突袭,便命亲卫立即散开。

    突然二十多条黑影从绿丛中快速蠕动,又猛地掠在半空中狠扑下来,赫然是教人闻风丧胆的人兽。

    人兽移动诡异多变,迅捷急狠,连狼也不能企及,拖雷和亲卫兵从未见过,甫上来便给十多名亲卫开膛破肚,更可怕的是即使身中数箭,人兽依然若无其事,不断疯狂扑咬。

    塔不花既惊且怒︰“这些怪物打不死的吗?”

    拖雷见人兽中箭后仍会流血,才不相信有什么不死之身,酣战间大喝︰“拉打!瞄头!”亲卫兵马上用骑射战术拉开距离,手上的箭矢则不停连珠弹发,瞄头便射,顷刻间混乱的态势扭转过来,人兽不仅难有作为,甚至已死伤过半。

    “那些蒙古骑兵真够麻烦!”地劫从腰间摸出一堆火药弹,双手接连左右挥出,登时惊响连横爆雷,震得天翻地覆、眼瞎耳聋,四溅的火屑更点燃整个战场,即便蒙古马训练有素,也受不住如此惊吓,顿时失控乱跳乱窜,一辈子都在马背上生活的亲卫兵也被狠狠甩下马来。

    情势再次逆转,没有战马的加持,回到地上的亲卫兵只能跟人兽埋身肉搏,但他们又怎会想到,人兽膂力之强居然可以连盔甲皮肉一并扯开。骨寒毛竖的惨叫、啃咬和穿肠破肚之声在每一个角落此起彼落。

    拖雷脚跨苍鹰,在战场上仿如闪电,好几头人兽连影子也抓不到,已被一箭穿头。好几名亲卫兵步步退缩,直至背靠成圈,死命抵抗着人兽的肆虐围攻,却原来是特意让人兽聚在一起,好让拖雷一举歼灭。

    拖雷频频得手,暗忖只要亲卫兵继续阵前死抗,靠自己的迅射箭术很快就可以扳回局面。正一路穿梭战场,眼角下蓦地闪出一道高壮身影,赫见火星呼啸一拳直往苍鹰侧腹轰去,拳未至,一阵霸道至极的风压使得人马顿感窒息,苍鹰虽反应敏锐堪堪避过,但也只能却步下来。

    一直在旁掠阵的地空终于等到此时此刻,展开身法,纵身跃起,手中铁拐猛然凌空前刺,一根棺材钉从前端疾射拖雷胸膛。

    拖雷猛挥硬弓把棺材钉打下,但听地空大嚷︰“我的下一招之前你也扛不住,这次看你怎挡?”内劲狂催,全身劲力蓄于双臂,本是前刺的铁拐突举高过头,一声大喝,擎天之力猛地直劈而下,势头更胜之前。

    铁拐劈到中途,拖雷蓦地手影一扬,地空赫地瞥见一支飞刀已插入腹腔直没至柄,手上猛招只得硬生生半途收招,以至巨力反撞自身,“哗啦”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上一次拖雷便是因为硬挡,险些废掉一臂,回去后左右思量,终于想到可以投掷飞刀,弥补在近战时臂力不足的缺陷。

    火星发现苍鹰要趁这空档遁走,也不理会地空重伤,只道“射人先射马”,即瞄着苍鹰左右开弓连打两拳,凛冽的拳风“洪洪”乍响,隐约有雷鸣之声,苍鹰被风压撞得东歪西倒,欲走不能。

    螳螂捕蝉,拖雷瞬间搭箭弯弓,呼呼两箭迅射而出,火星反应奇快,翻起斗篷便把箭矢打落,却被自己斗篷遮掩了视线,拖雷趁机挥动缰绳策马便逃。岂料黄雀在后,强忍内伤的地空,用自己矮小的特点闪到苍鹰腹下,铁拐狠砸马脚,苍鹰一声悲嘶,带着拖雷摔个人仰马翻。

    另一边厢,塔不花终于把最后几头人兽都干掉。他环视战场,亲卫兵却剩下几人,而且都身负重伤,正要聚集残兵支持拖雷,惊闻身后惨叫四起,赫见地劫舞起拳爪,化作一股锐风,所过之处全都一爪封喉。

    塔不花强自压下慌乱,冲上前去尽力援救。蓦地一道黑影从脚下跳起身来,竟然是头没死透的人兽,塔不花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吃痛大喊,左边肩膀已被咬去一大口,伤口深得见骨。

    人兽把塔不花扑倒在地,发疯般张牙舞爪,抢着要咬断咽喉。塔不花死命挣扎,奈何流血过多,已渐见乏力,这时再也听不到亲卫兵的惨叫声,想来大概已全军覆灭,而能援护拖雷的只剩下自己。心念及此,猛地咬牙豁出最后力气,一脚重重踢飞人兽,趁人兽又再奋力飞扑上来时,拔出匕首直插人兽太阳穴,人兽这才终于死后。

    塔不花喘气连连,失血过多早已两眼昏花,这时地劫逐步逼近,不服输的他用右手勉力撑起身来,却又摊软在地。

    地劫走到他身边,拔出插在人兽太阳穴的匕首,一脸得意︰“我记得你是拖雷的副官,该用什么杀你才好呢?”

    塔不花呸了一声︰“哪怕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地劫笑道︰“既然不怕死,那就好好享受慢慢死去的感觉吧!”手起刀落,匕首直插气门。

    塔不花不再说话,嘴里不断喷出鲜血。

    此时另一边的拖雷跟苍鹰一起倒在地上,正好目睹地劫对塔不花痛下死手,一股狂怒猛冲脑门,原地翻身一滚,先是两支迅箭脱弓而出,冷不胜防迫退火星两步,然后一个箭步往塔不花冲去。

    地劫见拖雷正发疯般狂奔过来,心中暗喜,从腰间摸出一颗火药弹迎面朝拖雷掷去,怎料拖雷比他快上一步,火药弹还没来得及脱手,拖雷的迅箭已然命中火药弹,顿时在地劫手上爆炸,地劫反应奇快,连忙向后仓忙翻滚,才不致有生命之虞,但也被炸得血气翻涌,一时动弹不得。

    拖雷扑到塔不花的身边,摁住被匕首插穿的部位︰“给我撑住!回去一定给你当个千户。”

    塔不花含着鲜血摇头︰“不行了……”勉力指向苍鹰︰“快上马……骑着牠肯……肯定能逃……”

    拖雷咬牙道︰“一起逃,咱们一起……”塔不花双目无光,已然断气。

    拖雷低首不语。

    火药弹溅起的火屑逐渐蔓延。

    地空、地劫二人正盘坐运功压下内伤,而火星忌惮拖雷的连横迅射,只在周边掠阵,只有一直没有动静的陀罗,却在此时缓步走向拖雷。

    “你们几个到底在干嘛?”陀罗总是面无表情得阴森可怕,声线又怪异低沉,他暗地里在火舌上洒了些粉末︰“以为四大凶星众首,便可以轻松把拖雷拿下,怎知两个受了内伤,一个却只管掠阵。”

    地劫一时怒气攻心,即收起功法,满脸不忿︰“老毒物现在才过来,难不成要捡现成?”

    陀罗冷哼一声︰“丧家之犬最会吠,再吠下去,也掩盖不了你们轻敌之过。”

    地空听到“轻敌”二字,顿感百般屈辱,只因他已在拖雷手上连续裁了两次跟头。

    地劫道︰“老毒物敢现在跟我单挑三百会合吗?恁地废话!”

    陀罗冷笑︰“废话?我借你们的人兽被弄得无一生还,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洗劫了多少城村、掳了多少人才改造出这二十几头?”转头对拖雷道︰“不过怎样都得感谢你们蒙古人灭了金国,若然还有官府什么的,估计很快查到我们头上。”

    拖雷见陀罗快来到身旁,便摸出飞刀,却听陀罗笑了起来︰“拖雷将军,这时候不觉得浑身乏力,手也抬不起来吗?”

    拖雷正要掷出飞刀,竟然提不上手劲,甚至全身越发沉重,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火上洒点药粉,火会加速毒力扩散。当然我们几个之前已吃了解药,自然不会有事。”陀罗收起拖雷的飞刀︰“你放心,中了这毒,神智还是清醒的,我们还可以聊上一聊。”

    拖雷问道︰“你们本来就要假金人之手除掉我,以免你的后台扯上嫌疑,可是你们现在对我动手,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这时地空、地劫、火星见拖雷已没有反抗能力,便走近过来。

    陀罗道︰“看来推敲了不少啊,想必你在知州府的密室里找到我们不少秘密。”又对地空、地劫道︰“你们还是比他慢了几步。”

    拖雷一脸得意︰“我还知道你们的门主『天玑』是谁。”

    地空突然想到什么,便从拖雷身上摸了一遍,终于找到一封天玑给金宣宗的卷轴,以及一份朝中文檔。他看了一下,不禁骇然,便递给地劫、火星和陀罗三人。

    陀罗看了一遍,平素面无表情的他目光也闪过一丝震惊,然后随手扔进火里︰“那现在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从腰间拿出一个针盒,打开后里面每根银针都做了标记,便拿出一根毒针扎在拖雷身上︰“门主的意思是,以防你查到他的真正身份对外揭发,便着我们尽快把你干掉,哪怕你死在去汴京的路上会扯上不少麻烦。两害最其轻,这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地劫对陀罗道︰“给他扎毒针会不会让他死得太便宜了。”

    地空道︰“别老说些没有的,这里马上要变成火海,是时候撤了。”

    拖雷突然狂喷鲜血,鼻孔也流血不止,锥心之痛犹如万箭穿心。

    他忍着剧痛,扫视四人的长相,然而意识已逐渐微弱。

    但听陀罗说道︰“是的,好好记住我们的模样,至少黄泉路上也得明明白白。”

    说罢,地劫、地空、火星三人各持一枚棺材钉,便往拖雷身上狠狠插去。

    地空轻推一下,拖雷即摊倒在地。

    四凶星已逐渐远离,只剩下火舌在吞吐低吼。

    此时苍鹰穿过火海来到拖雷身边,马首不断轻碰他的脸。

    本应气绝的拖雷,眼皮忽地轻微颤动,没多久吐了一大口鲜血。他猛地喘了口大气,眼睛缓缓睁开,看到苍鹰跪了下来,不断高声嘶叫。

    拖雷知道苍鹰是要自己爬到马背上。他感觉到自己尚有一口气息,心里不停喊着绝不能死在此地。

    濒死的意志凝聚最后的一点力气,管不上是滚是爬,只要到马背上,只要遇上一人,只要说出他知道的秘密。

    苍鹰终于如愿,扛起气若游丝的主人,急步走出这片火海。

    眼前的景物不断加速后退,自己此刻却心静如水。

    他不明白,为何长生天要让他得知星宿门的秘密;也不明白,为何长生天要既仁慈又残忍地让他死前遇见分别多年的儿子。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也许天意只是让他当一个传信人,同时也指定了一个更合适的人。

    想到这里,他瞑目了。

    乌云盖日,仍是密云不雨。

    站在蔡州大营门外的守卫苦不堪言,自拖雷离营后,连续几天都是闷热难当,滴风不进。

    汗流浃背间,蓦地一匹马正走近营门。有守卫认出是拖雷的坐骑苍鹰,更发现马背上正扛着一人。

    那守卫上前察看,赫然是大将军拖雷。他见拖雷趴在马背上动也不动,且口鼻沾上许多血迹,深知大事不妙,连忙探其鼻息和颈脉,发现已然死去,当即向另一守卫大喊︰“快去禀报将军!”

    不一会,速不台带着几名亲卫赶到营门,看着如斯情景,整颗心顿时往下急坠。

    “怎会这样的?”

    他不相信,却苦忍着泪水,想亲自把拖雷抬放地下,怎料苍鹰踱步回避。身旁的守卫上前帮忙拉着缰绳,苍鹰更是一蹄把他蹬开。

    苍鹰昂首仰天长嘶,速不台明白其意,便向拖雷单膝下跪,其他卫兵也跟着下跪致敬。

    此时久违的风阵阵刮起,似是魂随风去。

    丘处机一众花了几天时间照料受伤的村民,以及修复被损毁的屋子和村内设施,忽必烈和郑志修更腾出时间来教导小孩认字,张志素也在附近多采药草,一部份留在旅途上用,另一部份则留给村民,而鞠志圆的木工手艺引来很多村民争相学习。

    几天的时间里,村里上下都无不感激丘处机一众,。

    被毒箭所伤的孟志源也大致康复,只是暂时不能像平时一样搬扛的重物。

    丘处机见要操心的事都大致完成,便领着弟子们告别村民。

    村民当然甚为不舍。知道丘处机他们修道之人不愿收受财帛,便弄些特式食物和土产给他们在路上享用。

    终于离开村庄,便继续往西南方向前行,并准备西入沁河,跨汉水,不用半月应可先到樊城。

    天气仍旧密云盖天,闷热难耐,都渴望着一场大雨,冲洗郁闷。

    忽地一阵清风吹过,树木萧瑟作响,缓和难受。忽必烈没有感到欣然舒坦,胸口反而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

    “烈儿,你怎么了?”丘处机见大伙都在前行,只有忽必烈在原地待着。

    “没什么。”舒了一口气,便继续他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