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小子有点看不透
过了西辽河，离金山越来越近，行军的速度反而放缓，傍晚，空地上临时营地，紧张的气氛，让空气犹如凝固般。
中军的令兵不久传达了全营将士不得大声喧哗的军令。
没有人不怕死，越紧张越容易出事，最怕的是惊营。
军队夜晚留营时，突发情况容易导致意外，陷军队于不利的环境中。
比较常见的有因为士兵太过惊惧，夜晚睡觉做恶梦大声叫喊，黑夜下，连带着其余不知情况的同袍们跟着陷入恐惧，盲目的行为带动了全营。
军中信奉不少禁忌。
大多数将士们遇到营地炸营，或出征前，旗帜被吹倒，在人们的心里皆属于不祥预兆，预示着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是上苍对他们发出的警示。
如果此时有敌人偷袭，失去秩序的大营将会失去抵抗力。
就算没有敌人偷袭，有惊无险的度过，也会让将士们的士气遭受极大的打击，对接下来的战争不利，因为士气是赢得战争的关键。
没有士气的军队，哪怕有上万人，也可能打不过对面只有一千人，但是士气蓬勃死战不退的敌人。
新兵怕死，老兵也怕死。
老兵不过多了一些经验，可同样还是普通人，对死亡的恐惧不会减轻丝毫。
蓝玉带来的数千轻骑兵多是他的老部下，但蓝玉同样不会大意，更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有经验的老将亲自巡夜。
汤泉巡视了一番，他更担忧少年们这边，所以早早的赶来。
明天，最迟后天就会与大军汇合。
他们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永昌侯的义子，又或者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平日里表现的多么勇猛无谓的年轻人们，今夜也睡不着了。
汤泉闯了进来，审视了一番，少年们虽然装着没事一样，可眼神最底层的惊惧是瞒不过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
这小子有点奇怪。
汤泉暗暗打量了房安一眼。
自从挑选了这些少年出来，哪怕忙着赶路，汤泉也没有忘记他们，每个人日常的表现，会被其暗中记住，哪些人能担大事，哪些人沉不住气，汤泉心里有点底。
唯独房安让人看不透。
挑选出来之前，弓马娴熟，是个成为骑将的好苗子。可自从挑选出来之后，这小子的表现差强人意，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所以汤泉已经把房安当做沉不住气的个性。
这样的人没有培养价值。
自己打了眼。
挑了个差的出来。
可是呢，人人自危的时刻，连自己都有些许胆气不足，偏偏此子脸上没有恐惧，哪怕那个叫做郑全，最让自己喜欢的孩子，他的眼睛里也有丝胆怯。
汤泉暂时按下内心好奇，脸色一变，冷酷的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又不是哄孩子。
这些少年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用什么鼓起他们的士气，汤泉最明白，虽然冷酷无情，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没有后路。
用谎言欺骗他们，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起到相反的效果。
“战场上最不值钱的是人命，一枪捅下去，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没有了。”
“普通的士兵，他们只能随波逐流，大军胜了，他们跟着胜，大军败了，他们跟着败，没有一点点价值。”
“二十万远征军攻打纳哈出是必胜的，朝廷上下没有人认为会失败，永昌侯也是如此认为的。普通的士兵在军队后面，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等到胜利的消息。”
不少的少年听到这里，眼神里露出了期望。
二十万大军得延绵多少里才能排开，真正在前线交战的才多少人，留在后头的士兵最安全，少年们第一次有点羡慕。
“可是。”
汤泉冷笑道：“这样的胜仗，关他们什么事呢？”
“大军班师回朝，普通的士兵返回自己的卫所，除了得到些许布匹，领袋大米，他们还能有什么？他们还是一辈子苦哈哈的命！”
“军户有多苦，不需要跟你们解释，你们自己都知道。”
“那样的日子，穷苦无依，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有许多人选择当排头兵，选择打头阵，要当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勇士，为的就是逆天改命。”
“你们是我挑选出来的，你们要的东西，我比你们清楚，你们不小了，许多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要因为恐惧就忘了自己的本心。”
本心是什么。
我们要翻身做主，当卫所里的老爷，不再被人当牛马一样的使唤，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一辈子被人看不起被人呼来喝去。
这就是本心。
郑全坦然了。
一无所有的穷人想要出头，文章都不会做，除了搏命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想当蝼蚁，不想认命的，那就要去拼。
自己选择的路，死了也不怨别人。
何况他们还有更大的机会。
立下大功，顺利的活下来，成为永昌侯的义子！
汤泉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场上越是怕死，死的越快；选择豁出去了，反而刀剑伤不了你，犹如神明护体。”
最后这句话，让少年们鼓起了勇气。
他们不怕死，所以他们死不了。
等汤泉离开后，帐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刚才还在惊疑的少年，他们的眼神宁静了许多，虽然不至于不怕死，但也露出了坦然。
房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帮人，又被充分的培养，其实已经有了非常大的价值。
朱元璋早年在义军时，义军们争权夺利，陷入内斗，那时候，朱元璋悟懂了一个道理。
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里时也懂了一个道理。
所以有了朱元璋放弃自己的队伍，带领自己的二十四名老兄弟单干，建立了大明。
有了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家，造大明的反，建立了大清。
团队的重要性。
团队骨干的重要性。
无不说明人才的重要性。
普通人永远是普通人，重要的是人才，有了人才组成的团队架子，哪怕普通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不影响团队的发展。
房安有点惋惜。
蓝玉的计划必然落空了，不过呢，这帮孩子里头，不少人仍然会成为其义子，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人才多。
只是蓝玉几年后被抄家灭族，牵连了一万五千余人。
那些被牵连的勋贵，属于政治上的原因，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大量军中的精锐将领被杀，对于大明而言无疑是可惜的。
可是救也不行。
真要是把这许多军中精锐将领救了下来，那日后朱棣造反，还能成功吗？
这可是自己打算未来投靠的大靠山。
救也不行，不救又不舍。
自己可真敢想，房安不禁暗笑，也不看看自己当下的身份。
自己还是先想着脱离蓝玉身边吧，不知道自己最近故意表现的懒散，有没有让汤泉去除自己的名字。等北征顺利结束，自己回去家乡后，就找机会到北平城去混。
房安忍不住瞅了眼一个帐篷里的郑全。
这小子怎么办。
真要看着好兄弟送死？
唉。
这就是人啊。
人是有感情的。
以郑全表现出来的勇猛和胆识，加上至今积累的军事经验，继续放在军中培养个三五年，妥妥的一位精悍猛将。
更重要的是那份真诚的义气，价值千金。
自己还得想个办法，能不能把兄弟拉出火坑。
中军的令兵不久传达了全营将士不得大声喧哗的军令。
没有人不怕死，越紧张越容易出事，最怕的是惊营。
军队夜晚留营时，突发情况容易导致意外，陷军队于不利的环境中。
比较常见的有因为士兵太过惊惧，夜晚睡觉做恶梦大声叫喊，黑夜下，连带着其余不知情况的同袍们跟着陷入恐惧，盲目的行为带动了全营。
军中信奉不少禁忌。
大多数将士们遇到营地炸营，或出征前，旗帜被吹倒，在人们的心里皆属于不祥预兆，预示着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是上苍对他们发出的警示。
如果此时有敌人偷袭，失去秩序的大营将会失去抵抗力。
就算没有敌人偷袭，有惊无险的度过，也会让将士们的士气遭受极大的打击，对接下来的战争不利，因为士气是赢得战争的关键。
没有士气的军队，哪怕有上万人，也可能打不过对面只有一千人，但是士气蓬勃死战不退的敌人。
新兵怕死，老兵也怕死。
老兵不过多了一些经验，可同样还是普通人，对死亡的恐惧不会减轻丝毫。
蓝玉带来的数千轻骑兵多是他的老部下，但蓝玉同样不会大意，更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有经验的老将亲自巡夜。
汤泉巡视了一番，他更担忧少年们这边，所以早早的赶来。
明天，最迟后天就会与大军汇合。
他们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永昌侯的义子，又或者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平日里表现的多么勇猛无谓的年轻人们，今夜也睡不着了。
汤泉闯了进来，审视了一番，少年们虽然装着没事一样，可眼神最底层的惊惧是瞒不过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
这小子有点奇怪。
汤泉暗暗打量了房安一眼。
自从挑选了这些少年出来，哪怕忙着赶路，汤泉也没有忘记他们，每个人日常的表现，会被其暗中记住，哪些人能担大事，哪些人沉不住气，汤泉心里有点底。
唯独房安让人看不透。
挑选出来之前，弓马娴熟，是个成为骑将的好苗子。可自从挑选出来之后，这小子的表现差强人意，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所以汤泉已经把房安当做沉不住气的个性。
这样的人没有培养价值。
自己打了眼。
挑了个差的出来。
可是呢，人人自危的时刻，连自己都有些许胆气不足，偏偏此子脸上没有恐惧，哪怕那个叫做郑全，最让自己喜欢的孩子，他的眼睛里也有丝胆怯。
汤泉暂时按下内心好奇，脸色一变，冷酷的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又不是哄孩子。
这些少年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用什么鼓起他们的士气，汤泉最明白，虽然冷酷无情，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没有后路。
用谎言欺骗他们，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起到相反的效果。
“战场上最不值钱的是人命，一枪捅下去，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没有了。”
“普通的士兵，他们只能随波逐流，大军胜了，他们跟着胜，大军败了，他们跟着败，没有一点点价值。”
“二十万远征军攻打纳哈出是必胜的，朝廷上下没有人认为会失败，永昌侯也是如此认为的。普通的士兵在军队后面，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等到胜利的消息。”
不少的少年听到这里，眼神里露出了期望。
二十万大军得延绵多少里才能排开，真正在前线交战的才多少人，留在后头的士兵最安全，少年们第一次有点羡慕。
“可是。”
汤泉冷笑道：“这样的胜仗，关他们什么事呢？”
“大军班师回朝，普通的士兵返回自己的卫所，除了得到些许布匹，领袋大米，他们还能有什么？他们还是一辈子苦哈哈的命！”
“军户有多苦，不需要跟你们解释，你们自己都知道。”
“那样的日子，穷苦无依，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有许多人选择当排头兵，选择打头阵，要当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勇士，为的就是逆天改命。”
“你们是我挑选出来的，你们要的东西，我比你们清楚，你们不小了，许多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要因为恐惧就忘了自己的本心。”
本心是什么。
我们要翻身做主，当卫所里的老爷，不再被人当牛马一样的使唤，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一辈子被人看不起被人呼来喝去。
这就是本心。
郑全坦然了。
一无所有的穷人想要出头，文章都不会做，除了搏命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想当蝼蚁，不想认命的，那就要去拼。
自己选择的路，死了也不怨别人。
何况他们还有更大的机会。
立下大功，顺利的活下来，成为永昌侯的义子！
汤泉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场上越是怕死，死的越快；选择豁出去了，反而刀剑伤不了你，犹如神明护体。”
最后这句话，让少年们鼓起了勇气。
他们不怕死，所以他们死不了。
等汤泉离开后，帐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刚才还在惊疑的少年，他们的眼神宁静了许多，虽然不至于不怕死，但也露出了坦然。
房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帮人，又被充分的培养，其实已经有了非常大的价值。
朱元璋早年在义军时，义军们争权夺利，陷入内斗，那时候，朱元璋悟懂了一个道理。
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里时也懂了一个道理。
所以有了朱元璋放弃自己的队伍，带领自己的二十四名老兄弟单干，建立了大明。
有了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家，造大明的反，建立了大清。
团队的重要性。
团队骨干的重要性。
无不说明人才的重要性。
普通人永远是普通人，重要的是人才，有了人才组成的团队架子，哪怕普通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不影响团队的发展。
房安有点惋惜。
蓝玉的计划必然落空了，不过呢，这帮孩子里头，不少人仍然会成为其义子，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人才多。
只是蓝玉几年后被抄家灭族，牵连了一万五千余人。
那些被牵连的勋贵，属于政治上的原因，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大量军中的精锐将领被杀，对于大明而言无疑是可惜的。
可是救也不行。
真要是把这许多军中精锐将领救了下来，那日后朱棣造反，还能成功吗？
这可是自己打算未来投靠的大靠山。
救也不行，不救又不舍。
自己可真敢想，房安不禁暗笑，也不看看自己当下的身份。
自己还是先想着脱离蓝玉身边吧，不知道自己最近故意表现的懒散，有没有让汤泉去除自己的名字。等北征顺利结束，自己回去家乡后，就找机会到北平城去混。
房安忍不住瞅了眼一个帐篷里的郑全。
这小子怎么办。
真要看着好兄弟送死？
唉。
这就是人啊。
人是有感情的。
以郑全表现出来的勇猛和胆识，加上至今积累的军事经验，继续放在军中培养个三五年，妥妥的一位精悍猛将。
更重要的是那份真诚的义气，价值千金。
自己还得想个办法，能不能把兄弟拉出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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