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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只好卖了这条命

    “臣领兵至泉州,叛将蒲寿庚紧闭城门,并集结家丁与城中军兵把守城墙。

    臣劝降无果,即刻挥军强攻,其军器精良,军兵敢战,三战而不下,后臣以天雷兵随之上前,以天雷轰击城头,叛军惊惧逃窜,泉州乃克……”

    赵昰放下江万载的战报,笑道:“好啊,泉州即下,福建可定也!”

    赵吉甫说道:“全赖陛下神术,太师因此旗开得胜,只是一战而用天雷四百,实在太多。”

    江万载强攻损失了千余人后,用掷弹兵轰击城墙,因此大军杀入城内。

    蒲寿庚领兵巷战,宋军遇阻后继续用天雷开道,这一用就收不住了,拢共一千个手榴弹,用去了四百多个,将近一半的库存。

    用的太快了。

    赵昰说道:“好在泉州、福州又送来万余斤原料,可以补充,否则元军大兵犯境,实难抵挡。”

    赵吉甫说道:“陛下不必忧虑,目下泉州已下,广州、惠州、潮州稳定,福建广东恢复之日不远,陈相公已经安排流求定居,退路无忧,一切都在好转。”

    “时不我待啊。”赵昰感慨,却又无计可施。

    青田、台州都是大军压境,福建与广东之外何尝不是遍地元军。

    只待忽必烈稍微正眼看赵昰一眼,就是八方受敌的局面。

    然而目前实力就是这个实力,也没法凭空变出来粮食和兵员,只能按部就班地发展。

    闲话间君臣出了城,赵昰下车,在张望北的陪同下信步而走。

    新一批原料抵达,亲卫们又忙碌开来,赵昰趁机出城来看看民情。

    对此大家都是同意,多看看才能体察民情,免得培养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皇帝来。

    田野里,农民或给田地补水、或除草,也有一些在补秧,男女忙碌,大点的孩子跟在后面帮忙,小孩子们就放在田头的树荫下,任凭其爬来爬去。

    忙累了,站起来捶捶腰,继续忙,渴了,就在水沟边随便喝两口。

    赵昰见了,皱眉说道:“百病由口入,这沟里的水看着清澈,其实多有病气,应当教导百姓喝开水。”

    赵吉甫与张望北相视苦笑,并不搭话。

    赵昰看见,问道:“我所言有误?”

    “好教官……人知晓,百姓不是不知道喝开水的好处,只是负担不起。”赵吉甫回道。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赵昰明显不信。

    你要说吃不饱饭,那是因为粮食不够,开水这玩意又不要钱。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第一位,为何?没有柴,空有粮米只能徒呼奈何。

    收集柴草需要很多时间,若要煮一锅开水,没有半个时辰是决计不行的。

    普通人家,男耕女织,哪有功夫浪费呢?

    便是城里,一捆柴也要三五十文,而仅仅两日之用,除豪奢富户,寻常人家只能自行打柴,然城中户口众多,城池周围无采集之所,须得往远处去,耗时极多。”

    总结一下,大体就是燃料难得,百姓基本不可能实现开水自由。

    发现自己还是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错误,赵昰不由苦笑,随即又庆幸自己身在帝王家,虽然国事艰难,却不用为饮食担忧。

    张望北突然说道:“据说当初开封城里,家家户户以煤生火,火力日夜不绝,可以开水为饮,端的快活。”

    赵昰能说什么?只能感慨生产力落后,好想法都是空想。

    想想后世,谁会为开水发愁呢?大不了喝快乐肥宅水嘛,真着急了,自来水也不是不能喝。

    带着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感慨,一行人走到了一座村庄外。

    只见数百号人围在一颗大树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发现赵昰感兴趣,立刻有禁军前往,开出一条路来。

    村民本来颇为不满,看到赵昰带着护卫和随从,知道这是谁家的大衙内,便把怒气憋着。

    走进去,只见一个书吏扶着一块石碑,道:“乡亲们,这可是官家亲笔御书,具体内容记好了,可是关乎子孙后代的大事。

    种田者唯交田税,无支移、折变,并废丁钱、杂变、和籴、和买、徭役等其余杂等赋税。佃官田者佃租为收获四成,无税,从军者减半,户不灭,佃约不破。自耕田者,千亩以下者税三成,田多千亩税加一成,从军者依次递减一成。租赁他人田地者,佃租不得超过五成,田税由田主负担。立石刻碑为凭,天下见证,如有违背,人神共弃!宋第十七位皇帝赵昰立,挽国元年二月二十七。”

    “好~官家仁义。”

    “官家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且莫太早得意!”书吏压下了百姓欢呼,继续说道:“如今什么情况,大家都知晓,元虏虎视眈眈,青田、台州已接战,国土沦陷大半,温州迟早遭遇战火,别想着能够安生。

    如今官家仁义,只收佃租四成,免去了所有杂税徭役,实乃亘古未有之仁义。

    好日子就在眼前,大家却不能坐等着享福,元虏来了,还能把这宋国皇帝的石碑给立着?免不得又是从前的景象。

    乡亲们,为了分到家里的田地,为了子孙后代不挨饿,定要保着官家坐稳了江山。

    年轻的,拿起刀枪杀贼虏,即便死了,也好过半死不活地苦捱,打赢贼虏,家里老小安泰度日。”

    “官人莫要啰嗦,只说哪里可以投军?”一汉子叫道。

    “州里县里都有募兵处,去了就给粮食一石安家,若是立了功劳,以官家仁义,必然不会亏待……”

    “是真的,真给一石粮食!”吆喝中,一个汉子挑着扁担走到近前。

    有人问道:“季老三,汝如何投军去了?”

    “佃了官家十亩地,只好卖了这条命去!”季老三回道:“官家仁义,官人们也痛快,只要投军,先把粮食挑回来,再去集结,我可不能失约。”

    “三哥遮奢,带小弟一个。”

    “你家就一个继承香火的,凑什么热闹?”季老三呵斥一句,又道:“余丁去,保爹娘兄弟快活,又能搏个前程!

    去了有牌子,挂在家里,等收租收税的可以按约减免,招兵的官人说了,若是说话不说话,拿刀枪干他娘的!”

    “官家大气,走,投军去,不去不是好男儿。”

    “同去,同去!”十多个青年吆喝着,结伴出了村子。

    也有爹娘不舍得,拽着不让走的。

    “别人去了,只缴两成租子,偏我家缴四成,有何面目见人?”

    这话一出,爹娘不好阻拦,只得带着不舍松手。

    见状,赵昰悄悄退出了人群。

    赵吉甫感慨道:“民心可用,若列祖列宗如此,何至于今日?”

    赵昰能说什么?说赵大赵二没把百姓当人,合该如此?

    二十世纪,田税都免了,种田还给补助,如今的三四成却能让百姓卖命,只能说,老百姓还是太容易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