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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文丞相抵温州

    时至四月,已经进入了夏天,天气渐热。

    此时日头高升,太阳下待一时半刻便觉得燥热难耐。

    校场外,许多百姓透过栅栏向内张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带着孩子。

    看了一阵,一个家长对着孩子呵斥道:“你个犬入的玩意,些许辛苦便受不了,你看前面,官家何等金贵?尤自辛苦操练,偏你就吃不了苦……”

    越说越气,终究没忍住给了孩子几巴掌。

    十三四岁的孩子,本是最顽劣的时候,不敢还手,肯定要顶几句嘴的,但是看到校场里的状况,实在是无言以对。

    里面,赵昰顶着太阳,认真地挥着刀,身上的短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只要无事,赵昰必然是来练武的,雷打不动。

    这是乱世里安身立命的基础本事,万万不能丢了。

    当然,没指望上阵杀敌,只求危急时刻,能够做一个合格的赵跑跑,而不是如同历史上一样死于疾病。

    尽管如此,温州城里百姓争相效仿,让自家不成器的东西学习武艺,好有一天卖于官家。

    只是这天确实是热,不论是少年还是正规军,都盼着来阵风凉快一下。

    或许是心诚则灵,无数人人同心祈求,居然真的起风了。

    “好风,时机至矣!”张世杰拍着船舷大叫道:“传令,全军入江!”

    陈翌大叫道:“全军入江,杀去扬州!”

    旗手立刻挥动旗帜传递命令,十艘海船调转方向,驶向长江口。

    在海上漂了月余,就是等着起东南风,好让海船直去扬州。

    等到今日,终于等到了强劲的东南风,船帆鼓起,带动海船逆流而上。

    五百里水道,两日可至扬州,沿途必有元国水军拦截,但是只要风不停,海船对江船很有优势,何况还有火药相助呢。

    瓯江上,一艘海船同样借着风势逆流而上,船头上,一人直直站着,虽然衣衫褴褛却如枪似剑。

    很快,对面有小船过来,船上的人叫道:“我乃瓯江巡检司巡查孙同,对面可有船引凭证?”

    船引相当于船只的身份证,上面有船主姓名、年貌、户籍、住址、船只特征、船员身份与数量、可装备的武器器械等信息。

    因为赵昰驻跸温州,但凡驶入瓯江的船只都要勘察,防止元军借海船偷渡袭击。

    船主袁明回道:“我等自真州来,护送文相公来此,没有船引。”

    “胡说八道,朝廷哪有姓文的相公?怕不是贼虏的奸细!”

    孙同骂完,船夫立刻用力划船,远离了海船,同时有人吹响号角。

    不一刻,三十余条小船载着军兵围了过来。

    持刀挈枪,张弓搭箭,一言不合就要开干。

    见状,船头之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拍手笑道:“戒备如此森严,中兴有望也!”

    身旁之人劝道:“相公,速速表明身份,免得误会。”

    “我乃文天祥,奉令出使被扣,今日南下,御前复命。”

    “果真是文相公?”孙同问道。

    “巡查自可查验。”文天祥回道。

    “来人,立刻禀报行在,文丞相回来了!”孙同喜出望外,叫道:“余者戒备,我亲自上去查验。”

    孙同上了船只,仔细打量文天祥,见他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已经信了五六分,再看到印信文书,立刻拜下道:“小人无知,冒犯相公,乞恕罪。”

    文天祥说道:“职责所在,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多谢相公。”孙同起立,束手站在旁边,满脸的兴奋。

    这是看到了活的偶像。

    宝祐四年(1256年),文天祥科举得中,成为状元,其文章流出,天下侧目。

    开庆元年(1259年),元军大举南侵,宦官董宋臣建议理宗迁都,朝臣无人敢非议,唯有时任宁海军节度判官的文天祥上书,请求斩杀董宋臣,以统一人心,虽未被采纳,然名声大噪。

    后贾似道专权,以致仕要挟理宗,时任知制诰的文天祥起草诏书讽刺之,为贾似道忌恨而被免职。

    尽管退居乡间,文天祥却名声日隆。

    后复起,历任提点荆湖南路刑狱、知赣州,任上敢于上谏,做事有原则,清廉有威仪,时人莫不称赞。

    去年,朝廷诏令天下兵马勤王,天下文武无数,领兵马入临安勤王者仅有三人,分别为江万载、张世杰和文天祥。

    当时,文天祥散尽家财募兵,其友劝道:“今大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余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

    文天祥回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

    如此人物,谁不敬之爱之?

    所以当赵昰听到文天祥抵达,立刻跑到了码头上,翘首以盼。

    不止皇帝来了,百姓们听说文天祥来了,呼朋引伴来围观。

    一时间,码头左近人满为患,不得不加派禁卫维持秩序。

    看到赵昰亲自来迎接,文天祥感动不已,快步下船后纳首便拜,道:“臣文天祥拜见陛下,臣奉诏议和,今议和破灭,特来复命。”

    “卿之苦楚,朕尽知也!”赵昰扶起文天祥,看他衣服多有破损,不由自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是刚递出去,又尴尬地停下了。

    他的个子不矮,然而终究八岁而已,外套给文天祥只能围在腰间,决计穿不了的。

    文天祥却越发感动,说道:“陛下厚爱,臣愧领。”

    说完,接过衣服披在了身上。

    身后,陈宜中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

    讲真话,赵昰对他左一口卿右一口公,十分尊重,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赵昰见到文天祥直接解衣衣之,如此亲厚,谁不羡慕嫉妒恨?

    赵昰拍了拍文天祥手背,说道:“卿奉诏议和被扣押,侥幸逃脱,又多误解,能够回转,实乃皇天庇佑,且入城,朕当设宴,为卿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文天祥说道:“臣往元军大营,随着无数,同返者仅余三人,请陛下嘉勉之。”

    文天祥把随从三人介绍了姓名,分别是杜浒、吕武和李成,又把船主袁明介绍了一下。

    赵昰夸赞道:“皆忠肝义胆之辈,尔等不负国家,国家自不负尔等,随同入宴,各有任用。”

    “谢陛下恩典。”四人拜下。

    赵昰拉着文天祥,步行入城,文天祥落后半步,一边应付寒暄一边观看城内。

    文天祥见城内秩序井然,百姓轻松带笑,便知道温州治理的不错,不由松了口气。

    “陛下公正严明,爱护百姓,又灭大户分田地,因此温州上下拥戴。”陆秀夫解释了一句。

    文天祥其说道:“陛下得托天命,睿智天成,我能回转,必是天意要我辅佐陛下恢复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