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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章三:惊天计划

    青君好像并未察觉他们的触动,只是自言自语道:

    “山巅之景固然怡人,但既非终途,自然不能长久停留,否则七情六欲时光冲击下难守本心清明,极是容易迷失了自我。

    可笑我辈以为登巅即可窥长生之秘,却不曾想朝天路已断,这数不尽的好风光只是囚笼,是对妄求长生之人的诅咒!

    这是万万年的寂寞,是无穷无尽的孤独,占着山巅不走,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倘若后辈人见到此等困顿窘迫之境,定要笑骂一句沽名钓誉之辈占着茅坑不拉屎!

    想我青君也做了一甲子这般迂腐的人物,可笑可笑,实在可笑,哈哈哈哈!

    愚蠢!

    既然天路断去,山巅这区区一亩三分地,再加上眼前这丁点景色看得腻了,为何不打破这枷锁囚禁,自我上天去!”

    言至此,众人也顾不得青君之前那突然间怒极失态的狂言,结合之前的‘跳崖自尽’,只是恍惚中仿佛觉得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打破砂纸一窥仙缘。

    众人呼吸急促、面色潮红,那紧张的神情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了。可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之前的那些所有对话,以及失望、沮丧、悲观、无能为力都将在下一刻造就真正的历史。

    漫长的铺垫终于迎来正文,任谁都要感到一二分欣喜。而倘若这正文着实不错,表里如一,那就真正地算是意外中拾到了宝贝。

    对于他们来说,这宝贝就是仙缘,就是长生大秘!

    青君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哪怕在暗处也能听得很清楚。

    “仙?”为首的一人惊疑道。

    这个境界他并不陌生,不管在哪个地方,这都是无上的追求。

    “神州路断,居然还能被这个青摸到仙的边缘!”他继续说道。

    “什么边缘!你看青那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在人群中他就是最突出的烈阳,连我都觉得耀眼,他一定成仙了!”但为首的另一人出言纠正了他。

    “不愧是祖地的人杰!绝不能再放任他传道下去了!该死的,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成仙了?一丁点的藏私都没有!照这样下去,也许被压抑了无数年的祖地将要有无数后起之秀成为仙人!”

    但是为首另一个人眼神闪烁,他在权衡。

    “别犹豫了!直接杀进去!不能让他们成为气候!”

    听到这样的话,反而让他终于下定决心。

    “不急,虽然前景不容乐观,但短时间内他们还成不了气候,只有青一个初登门槛的仙,就算是什么金玉良言,也绝不可能让他们立地顿悟,只要今晚把他们全部收拾干净,再美好的明天也都只是镜花水月!”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余良,你忘了你前面的路吗?且听听这青通天的本事也无妨。兼听则明,此行许是天缘。”

    为首名为余良的那人不由得晃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出一个“好”字,也就不再出声。

    青君闭目,道韵止不住地从嘴中流传开来。

    一众大修听得如痴如醉,哪怕是暗中的人也不时点头,颇为认可。

    好一派欣欣向荣、八方欢喜的传道光景!

    但青君一切如初的面容下,神识却在不断地扫描场中众人,以及周围的虚空。

    他在心里盘算,权衡、博弈。

    盘算事情的经过与走向,权衡合适的时间与方式,同时与四面八方博弈!

    孤身一人。

    审视了自己重重叠叠的计划之后,青君确定走到这一步为止并没有失误的发生。

    那么自己这早已经移花接木的道阁还能被人摸上门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面前这些人中,有人提供了坐标把敌人请来。

    这人不仅地位极高,而且叛徒的成分极深,实力也有所藏私,不容小觑!

    尽管有叛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青君为求稳妥,也必须一再试探。

    那么出手的时机在哪里?

    如今的他被架在半空中,没有落脚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尽管他有实力傍身,强则强矣,但孤身一人,且不知实力悬殊几何,贸然开战,一步错则步步错。

    而青君所谋之大,输不起!

    还要说多少才能把目标给引出来?难不成真要涉及到核心的仙秘?甚至是足以诱惑仙人的长生大秘?

    可这样的大道真理又岂能拱手让人?

    那么随着再讲下去,大家都不是傻子,糊弄和真相很容易就能分清楚。

    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这些该死的家伙真是沉得住气啊!

    青君心想。

    难不成要我主动打破僵局?

    青君苦思冥想间看到这些人沉浸的听讲,那模样乖巧得就像是学堂里最认真的弟子。

    他不由得心中冷笑,有些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杀人之前还要先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薅个干净!

    待我找到破局的关键,一定要把这数典忘祖的狗东西屠戮个干脆!

    但破局的关键究竟在哪里?难道要自己亲自打破僵局?

    任凭青君的智慧也难以寻到一个最佳的时机。

    但青君能走到今天,除了智慧和武力,还有果断和决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事他做了,那么如今做一回搅局的莽夫也许才是下策中的最上策!

    世间安得两全法?瑕不掩瑜心无愧!

    意外陡生!

    念头通达的青君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线条优雅的丹凤眼却迸射出无尽的杀意,冷冽得像是纯粹的杀器,经由冰与火的交织和淬炼。

    在场很多人的记忆深处都曾藏着青君的这幅模样。

    那是他年轻时的样子,能想起眼前这须发皆白的老者当年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若你经历过那个岁月,寻任一人试问,若天下万族才子共分一石,除却人族道玄与他平分秋色,各占一斗外,谁还可与其相提并论?

    那时候的青君锋芒毕露,可他有匹配的才情与实力,任凭你再怎么看不惯,也不得捏鼻子承认,人族青君是极有天赋极有实力的,是极有仙姿的!

    直到那一次历练,整整一代人的消失,勉强存活下来的人也都三缄其口。

    就连青君也在历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销声匿迹,好像重新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锋芒毕露,他变得更加宽厚、谦谦有礼,他云游四方,所行之事多有善举,但不做作强求,近乎自然。倘若缘分兴致到了,也乐于提携后辈晚生。

    在当时,青君这番颠覆性的变化引起不知多少人的惊疑不定。

    那一次历练究竟发生了什么,给这些人杰留下如此深刻的影响?

    而这一变就是漫长的岁月,就是数百年的时光。

    哪怕再怎么不理解,时间也会冲淡一切,并将一切悉数改变。

    这是时间的威能,是无敌的时间,近乎没有破绽,近乎没有敌手。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如此,哪怕是仙,恐怕也终究会消弭于时光中。

    但对青君来说,时光再可怕也终究是有破绽的。

    而这份破绽就来自于他的初心,他历经岁月洗礼世事磨难而愈久弥坚的初心。

    诚然,一人的初心也抵不过漫长的岁月,可青君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甚至还有他的子子孙孙,这是无穷尽的初心!

    青君所想,就是熬死时间!

    往昔种种,他不曾忘却,他要卷土重来,他要打破禁忌!

    流我血者、冠我姓者,皆我子孙,传我道心,行我大道!

    这是多么荒唐而又怪诞的想法,倘若世人知晓必然一片哗然,数不尽的嘲讽、质疑必将接踵而至。

    而青君知道,成大事者不必为常人道,初心、宏愿、谋划,不必说,不消说。

    古有大贤以凡力移山,世人不解,观其行而以为愚,冠名以愚公。何其谬哉?何其智哉!

    如此大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州欲逆流而超然自立,岂不行悖逆之举,与天争命,与道争命?

    故青君所求之大,即是为后世谋一条通天坦途!

    心意竭诚者,顺命道而成仙;惊才绝艳者,逆命道而长生。

    逆覆天与道,苍生自命主。

    成仙逐长生,天堑从此渡。

    而此时此刻的青君,就仿佛变成了记忆深处的少年。

    不,这才是青君年少最真实的一面。

    但同时,青君还给了人一种感觉,好似一个带了几十年面具的人终于摘下了伪装那般惊悚、荒诞。

    因为记忆里的青君,就是战斗的机器,是癫狂的武痴,是无情的杀手。

    他玉树临风的皮囊下藏着一位剥皮抽筋的屠夫,所有胆敢冒犯其威严者,虽远必诛、虽强必诛。

    但此刻,他无情的眸子中仍然闪烁着理智的辉光。

    他不是匹夫,只有极致的武力和绝对的智慧才能帮助自己实现目标,才能让自己死得其所。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自语,他已然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是为了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为了终结无数时光里的痛苦,为了四方古今黎民,为了长生,他愿意、他无悔

    可在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眼里,青君的这幅模样实在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看不见的阴暗处,那一只只潜藏不见天日的鬼魅也已经开始察觉事情的不对劲。

    其实他们并没有长得三头六臂,或者是如何恐怖只一照面就能吞噬掉你。

    唯一的恐惧,恰是恐惧本身。

    如果你能直面恐惧,便会发现一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可怖。

    青君眸光微动,洞悉发现这些人与自己长得并无二致。

    他再回头看看那些神州大修的队伍,心中不禁叹息。

    难道自己那一批人死了之后,今天出现在身边的就都是这样的货色了吗?

    区区一介天外流寇也能让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大惊失色、甚至落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了吗?

    甚至还有人晚年变节、投靠这些想要侵占自己土地、屠戮自己家人的敌人!

    许诺什么仙道,不过都是唬人的谎话!

    修道修道,本就逆天而行,走得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路子。

    与天争命,全凭本事,靠着别人的、外族的赏赐,哪里还有半分精气神?半分凌云傲骨?

    笑话!

    就算能苟成仙人,那什么无敌和长生还是想到别想了!

    愚昧,自欺欺人!

    但是青君的心已经不会再生痛了,在洞悉神州千疮百孔的真相之后,他已经从那种痛彻心扉中走出来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这些不干净的队伍,然后尽可能削弱一些敌人的实力,再把神州这破烂摊子缝补一下。

    这是一位被冠以“惊才绝艳”的万古人杰拼了命之后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他只定位自己为一个铺路人,至于后面的一改困境,带领神州复兴往昔辉煌,另有人在。

    总有人要牺牲嘛,更何况,不是他自己自夸,未来两个甲子的天相已经被他摸了一遍,虽然不至于十拿九稳,但也大差不离了。

    到时候自家人上位,于为人的私心来说,自己带头牺牲也不算亏。

    至于天外天那片神秘的土地,青君虽然不曾亲脚踏足过。

    但是阅历无数的他,拿脚丫子也能想的出来,无非就是一群觊觎神州的窃贼。

    没有直面神州的勇气,没有后起之秀的底气,没有历经时间的沉淀。

    总而言之,不止三无,什么也没有!

    而事实也确实如青君所想的这样。

    自从神州衰落,那里仿佛得到了某种眷顾,强大之后就一直对这片浩瀚的古老土地充满了向往,一种以霸占为主导的畸形向往。

    在无数年的诱导下,他们只知道神州是一片满是黄金和宝藏的土地,只要在那里呼吸一口就能立地成仙。

    如果有人问,为什么神州本土的人没有成仙,那回答则是,他们是一群鸠占鹊巢的土匪、强盗、窃贼,他们有罪,他们被留守在土地里,等待着自己的主子回归。

    狂热、失智、疯癫、野蛮、欲望,在那片土地上生养、交织、混合,进而成为无数年岁以来的主调。

    也许很多年前,那也只是漠大宇宙中供人栖息的纯粹土壤罢了,但是随着生活在上面的人成为了这幅模样之后,那里也就沦为了一片欲望热土。

    余良本来还沉浸在青君对于仙的阐释中,对比印证着自己的前路,但是随着青君气势的变化,他一下子就从道的海洋中清醒过来。

    “王权!青有所察觉了!”

    为首另一名叫“王权”的人见此变化不再犹豫,“既然他不乖,那就让我教训他什么才是真正的仙!”

    余良心底迟疑了一下,似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但是一身修为给了他底气,也就索性随着王权走一遭。

    庞大的领域从天而来,毫无差别地笼罩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厚重的威压仿佛整个大宇宙降临,煌煌仙威,名不虚传!

    青君心中一凝,这种强度的领域并非是眼前这些人可以抵挡的,瞬息之间便能让他们死于非命!

    这可不行,留着他们还有用呢!

    青君抽出负在背后的右手,手腕腾挪翻转间便有数不尽的生机泄地,铺陈开来。

    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余韵,因为青君掌中滴溜溜地出现了一只小绿芽,晶莹剔透,在它刚一问世的时候,所有的光便只能臣服。

    王权冷笑,“倒是有些手段,了不得的道种神通。”

    慢了半拍的余亮见王权没有讨到好,不由分说便将自己的领域也压了上去。

    这领域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当修道者的精气神达到一个很强的层次之后,便能尝试以此三合一为基础,糅合自己的势、情、意等等,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

    越早凝练出的领域,再历经往后境界洗涤,往往都会更强一筹。

    青君生生不息的领域创造于下三天和中三天过渡的小劫境,哪怕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玄帝,也比他逊色了半步!

    青君虽不依仗于此,但也自得无敌!

    领域之内,可以称无敌。

    所以同级别的碰撞首先就是领域的碰撞,这是对对方精气神等综合实力的一个估测。

    而余良的领域甫一落下,就给了青君更大的压力。

    他们都来自天外天圣族,领域虽然谈不上如何叠加地成倍增强,但却也有了默契共同施压敌人。

    青君脚下的木板似乎都难承其重而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呜咽声。

    但青君的脸色丝毫未变。

    那枚小绿芽从他的掌间“唆”地一声飞了出去,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大,数不尽的生机如大江大河奔涌而至,泄流满地。

    虽然王权与余良二人的领域给青君带来了数不尽的压力,但是这小绿芽每转一圈就为青君卸去一分压力,那生机更是成为一种反向过去的压力。

    此消彼长,哪怕对面是两尊王,小绿芽似乎还犹胜半筹。

    旁观的人只能看见青君似乎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虚无的空气祭出他赖以成名的青天道种。

    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是杀机凛冽,现在又是直接动上手了。

    到底怎么回事,青君在和谁交手?

    这小小的青君道阁像是聚集了无数的人,背后潜藏着无数的势力,各自心怀鬼胎。

    余良也不由得感慨:“且不说青君自己的实力如何,就这一颗青绿道种,足以助他独领风骚无数年。”

    但王权只是嘴角勾着冷笑,他始终以猫捉耗子的心态戏耍着这位青君。

    “不急。”

    这种上位者的心态来自于他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甚至此刻他的双眼中已经燃起欲望的火焰,那颗青绿道种他要定了。

    青君面无表情地应对,心中暗数道:“两尊,暂定。”

    如果是两尊,恰是他能应对的极限,也是他心中期望的最佳人数。

    只是一切会像自己想的那样顺利吗?

    他现在还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给自己的这些同道,否则就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对于这些人的秉性青君摸得通透,今天能来的这些人,算得上是强大之余良善未泯,但还是遮不住地怕死、自私。

    遇事总还是先把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格局不够大,也打不开。

    这是本性的东西,青君不怪他们。

    因为他也同样自私、怕死。

    想必哪怕试问圣贤怕死与否,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是圣贤同样会说,舍生而取义者也;圣贤同样会说,虽千万人吾往矣;圣贤同样会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说到底“取舍”二字罢了。

    青君觉得自己做到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很难。

    对于身旁这些没有信心的所谓“同道”,他只能选择绑架他们上自己这艘贼船,但也怨不得他,毕竟这些也是出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