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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面摊

    不待我说话,兴奋了一夜的湘竹忽的叫道:"卫公子!"

    卫真一顿,没有抬头,过去一阵,他淡淡望过去,眉心微拧:"你是谁?"

    目光面淡无波的从我们身上扫过,毫无停留。

    夏月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愣愣的转头看着我:"初九..."

    昨日发生的事情我谁都没有说过,因为卫真当时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的是腰好以后,我再偷偷去问他发生了什么,能帮必帮。可昨夜,黄珞的人却在街上堂而皇之的对我下手,而且如果不是杨修夷及时出现,也许我就要葬身荒郊了。

    我咬着唇瓣,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找黄珞算账。

    我现在人多势众,还有师父和杨修夷在,我要找她麻烦绝对是个大麻烦。可是卫真怎么办,会不会让他难堪?让他下不了台?又也许,他会不会有什么计划安排,我这么一闹就给破坏了?

    湘竹拉着春曼奔过去:"真的是卫公子!"她转向黄珞,不悦皱眉,"这女人是谁?"

    黄珞身后一个丫鬟上前:"你又是谁?滚开!"

    湘竹性格泼辣,生得一张伶牙利嘴,顿时不服输的冷笑:"怎么?问个名字就急成这样了,莫非是什么有名气的花楼头牌,怕说了名字就装不下去这清纯模样了?"

    "你!"

    我出声道:"湘竹。"

    那几个女人朝我望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没有一丝怪异。

    如果身边没有什么标志性人物,比如花戏雪啊什么的,那只看我一眼就想将我记住,并单独拎出人群,着实是件难事。

    不过我发现了一点,从昨夜那些对话里可以觉察的出那个黄公子在黄家身份不小,但今天看黄珞的气色,一点都不像家里有人出事的模样,这么说来,那主仆二人出事的事,黄家还不知道。

    湘竹问道:"怎么了?"

    "回来吧,我们去别处逛。"我道。

    那丫鬟叫道:"听到没有,快滚啊!"

    湘竹一顿,忽的拉着春曼一屁股在他们邻桌坐下,伸手从筷筒里挑了双筷子,掏出怀中精致的手绢细擦,边道:"老板娘,两碗面!"

    "哈哈哈!"师父大笑,"你看看,这小丫头长得比你水灵娇俏,模样比你像小姐不说,连脾气性格都比你倔,你还是跟我回山上,乖乖当我的洗脚丫头吧!"

    这话说的实在让我丢人,我气得快要打人了,肩上一沉,杨修夷伸手搭来,淡淡道:"吃面么?这家面据说很不错。"

    我抬头:"据说?"

    "嗯。"

    我回过头打量,面摊简陋寒酸,几张八仙桌横陈门口,桌上各放着醋壶,酱壶,辣椒小碟。长条凳在后面堆摆如谷,有些凌乱,摊主是个清瘦中年妇女,面貌与我一样,属于一入人海就再难寻到的那种。

    整个面摊毫无特色,生意清冷,唯一令人侧目的就是竖于煮面锅旁的落地木牌,有些破旧,上书"天地面馆"四个前朝楷字,字体苍劲,浑厚有力,偏又风姿飘逸,清新潇洒。

    我同这世俗之人一样,以貌取人,顿生偏见,撇嘴说:"你少糊弄我,不就一个普通面摊么,有何出彩之处,你据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话刚说完,他抬手在我额上一敲:"笨蛋,连我师父的字都不认识了?"

    我一愣:"师公?"遂再望向那招牌,纵横曲直收笔处的确有几分神似。

    我看向师父,师父捋一长须,皱眉道:"这就是师尊说的天地面馆?分明只是个面摊,馆在何处?师尊瞎了眼了?"

    杨修夷顿时以手背在他后脑狠狠一拍:"你徒弟就是跟着你学坏的!"

    周遭之人除了我和丰叔,都齐齐傻眼。

    虽然杨修夷辈分在那,身高在那,且肃容气势不输于我师尊。可毕竟师父长他一百多岁,且一副仙风道骨的清癯模样,如今被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当众拍头,画面着实有些滑稽。

    师父也是傻了眼。

    我在心中轻叹,着实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怪只怪,我和杨修夷这四个月相处的极不愉快,动不动就吵嘴打架,且因为走的近了,他甚至养成了随手拍我脑袋的坏习惯。而偏偏我和师父在他心中都是一类人,就是欠拍的那一类...

    既然是师公提笔过的面馆,不管味道究竟如何,过去吃一顿总是应该的。但我对湘竹有气,所以师父推我过去后,我气鼓鼓的不理她,她也没理我,喊都不喊我,反对杨修夷和夏月楼颇为热情。

    丰叔差人搬来长条凳,我和师父杨修夷坐在一桌,丰叔和夏月楼坐在隔壁,其余百人就跟标杆一样杵着,杨修夷终于受不了了,令丰叔遣散他们,只留下十人。

    老板娘过来热情招呼,师父潇洒的一捋长须,眼眸微闭,一副高深模样,缓缓道:"此处面摊有何特色,你且一一道来,若是好吃,老夫定为你四海传扬。实不相瞒,我乃琼台之上,风月之..."

    我一脚踹去:"你能少丢点人么!"

    老板娘爽朗一笑:"小店只一种酥秦面,五十文一碗。"

    这么贵!

    我乍舌:"老板娘,你这卖得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吧!"

    老板娘仍是笑面迎人:"姑娘要是不要呢?"

    夏月楼问道:"酥秦面,从未听过,可否有什么来历?"

    "倒无来历,不过祖上所传,到我夫君这儿已是九代,我夫君今日卧床养病,所以就我一个人了。"

    师父又捋着他那把花花长须,一脸沧桑的点头:"岁月沉积而来,必有其精华之处,历传九代而不息,定是..."

    我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巴,转向老板娘:"如此,便人手一碗吧,我们等得起。"

    老板娘抬眼一扫,而后笑道:"姑娘,小店一日只做二十四碗,本还剩五碗,方才那边两位姑娘要去两碗,如今只剩三碗。"

    丰叔看向湘竹和春曼,皱眉道:"怎么会有如此不成文的规矩?不能破例?"

    "这是祖上订制,破不了。"

    我放下筷子:"算了,这面实在太贵,我就不吃了。"

    杨修夷顺手捡走我的筷子,用巾帕擦着:"我同你分一碗?"

    夏月楼道:"初九,这面与你们有些渊源,我便不抢了。"

    话音刚落,坐于另一桌的湘竹忙道:"我和春曼饭口不大,两人可以分吃一碗,月楼姑娘,我这碗面便让给你吧。"

    我顿生不满,我说不吃时,她怎么不让?

    师父却夸赞:"湘竹这丫头可真懂事!"

    我简直气得要鼻孔喷烟了,死老头,我谦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我懂事,而且,丫头丫头,你怎么可以叫别人丫头!

    心生烦躁,越想越气,我一手一根筷子举在胸前,来回击响,还没敲个尽兴,忽听到黄珞那边的丫鬟说道:"吃饭便吃饭,聒噪死了,哪家姑娘这么没教养!"

    声音说的很大,师父凉凉的看了我一眼。

    我白他一眼,乖乖收起筷子。

    那边又传来笑声:"玉琢,还是你厉害,那女的竟比狗还听话,嘻嘻。"

    说我没教养,方才我确实吵到了人,这点我认了,也忍了,但如今这话,我再忍,我就不是田初九了。

    我怒道:"哪家的小姐请不起丫鬟,养些畜生出来乱叫,白日里街上咬人也就罢了,牵到人家摊上吃面,总得收敛一点。"

    黄珞抬头朝我望来:"这位姑娘可是在说我?"

    "你也知道自己养狗了?倒挺有自知之明。"

    方才同湘竹起过争执的那个丫鬟顿时怒道:"小贱人,你说什么!"

    师父他们一凛,丰叔就要起身,湘竹拍桌怒道:"她说你是狗你听不懂么!老娼.妇!"

    黄珞厉声道:"你们是哪来的?可知这辞城是什么地方?敢来这儿撒野?"

    一听这语气便知她平日养尊处优,作威作福惯了。

    夏月楼讥笑:"好个地头蛇,怕是官家千金在这儿也不敢如此嚣张,你是什么来历?"

    "我的来历何须说给你听?"她转首看向老板娘,语气颇为高傲,"今日剩下的五碗汤面尽数归我,否则你这家面摊也不必开了,反正生意不好,也没什么必要。"

    老板娘依旧笑如春风:"姑娘,这些面已被订走,你若还要再吃,只能等明日。"

    玉琢大怒:"你是蠢的么?听不懂我家小姐意思?"

    夏月楼顿时笑道:"你也是蠢得么?听不懂人家老板娘意思?"

    湘竹嗤声:"大人物我算见识过不少,你家小姐有多了不起?口气大的堪比天高,莫不是王公贵族?"

    春曼点头:"就是,有本事说个名字出来,看看我们听过没有!"

    那最凶的小丫鬟不屑道:"我家小姐的名字?你们也配知道?"

    我冷笑:"名字不让人念,取来只为写在墓碑上么?"

    "与你何干!要你去拜祭了吗!"

    湘竹哈哈大笑:"那你家小姐死了吗?我还没见过咒自己家小姐死的丫鬟!"

    小丫鬟气得脸都白了,朝我看来一眼,忙道:"那你呢,我还没见过不把自己家小姐当回事的丫鬟,你分明就是个下人,却要装作小姐的样子带着个比你丑的姑娘到处乱跑,你这点鬼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呢!"湘竹瞪大眼睛。

    "我说什么?你喊那女的夏姑娘,却不理这断了腿的残废,喊不出小姐两个字吗!谁是鸡谁是凤凰,旁人早就看出来了!"

    湘竹气急:"动不动就小姐丫鬟和下人,别人当你是狗你未必就是,自己都拿自己当狗了,就别叫唤了!"

    我也是生气:"你才断了腿的残废,你这个瞎了眼的母王八,我两条腿好好的呢!"

    ...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越发起劲,一群男人在一旁扶额,唯独我师父兴致勃然,终于悄悄夸我:"徒儿口才有进步啊,练好了以后我们跟杨修夷吵去!"

    杨修夷怒道:"关我什么事。"

    骂得越发狠了,玉琢忽然抓起两根筷子冲我飞来,"砰"的被杨修夷的筷子当空击落,且杨修夷力道极重,筷子仍势如破竹,疾驰而去,瞬息穿透了她的右肩胛骨。与此同时,一只酱壶砸了过去,酱油从她头上哗啦啦倾下,将她粉颊染的一片通黑。

    师父大惊,忙浮夸的叫道:"哎呀!老夫只是想将那对筷子砸下的啊!"

    这时一个娇柔女音响起:"老板娘,两碗酥秦面!咦,怎么这么热闹呢?"

    声音很是耳熟,我回过头去,顿时一愣,又是我那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