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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师父也在!

    一进别苑,杨修夷便厉声大喝:"准备纱布热水顼酒姜汤贵妃醉和九葵草,快去!"

    那些丫鬟忙点头,转身奔向四周。

    他将我放在软榻上,因为穿得太多,他直接以剪子将我的衣衫全剪了,只剩了件中衣给我。

    冷汗和血一层层外渗,他帮我处理伤口,红织金毯软绵绵的绒毛被中天露罩了层蓝玉,温润轻柔如他此时的手法。

    纱布热水被一一送来,这时屋外传来争吵,邓和走进:"少爷,玉尊仙人在外面。"

    我一愣,顿时撑起身子:"师父?!"

    抬眸看向杨修夷,他道:"他知道你在德胜城后,伤没好就跑来了。"他看向邓和,"让他进来。"

    我睁大眼睛,期待又慌乱,刚要爬起来,便听到一声碎碎怒骂:"这死丫头,这死丫头...死丫头!田初九!"

    我暗道不妙,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直挺挺的倒回去,被杨修夷抱入怀里。

    脚步声疾快过来,我纹丝不动,浑身僵直。

    "别装睡了!给我起来!"

    身子被师父拉起,杨修夷拦住他:"她的腰受伤了。"

    我好想睁开眼睛,却又不敢。

    杨修夷的大掌探入被窝,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指骨修长的手指,被他握的更紧,面不改色的替我说谎:"她刚用了药,有什么事明日来找她。"

    "来找她?"师父大怒,"这是何意?你要她跟你同房?"

    杨修夷冷哼:"她迟早都要和我成..."

    我忙捏紧他的手指。

    他停了下来。

    我求饶的轻轻摇了摇。

    他沉了声气,有些无奈的吩咐道:"将她前阵子睡得那间屋子整理好。"

    邓和配合的天衣无缝:"是。"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杨修夷这家伙关键时候还是挺讲情义的,要是师父知道我早和他同床共枕了,别说我现在睡着了,哪怕我现在死了他都要把我弄醒让我再死一次。

    第二日醒来在一张陌生大床上,我翻身抓起被褥狠咬,心中哀鸣,师父那一关,我横竖都得过啊。

    这一笔账真要算起来,得追溯到四年前的辞城。

    那时我扮作老头子逃走师父就已经很生气了,杨修夷还说他要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揍我,而更惨的是,师尊忽然大驾光临,我和杨修夷刚好当着师尊老人家的面搂搂抱抱...

    还有之后,杨修夷在崇正郡受了重伤,师公一定会被惊动,师公是疼我,可是我和杨修夷在师公心里孰轻孰重还用得着说么。连丰叔都讨厌我到要赶我走了,师公恐怕更会迁怒到将我捡到山上去的师父头上吧...

    思及此,心里又一阵阵揪痛懊悔。

    我攥紧被褥又翻了个身,朝外趴着。

    思来想去,我终究是不能留下的,之前的局面无力更改,师父替我背锅也只能让他背了,但今后不能再连累他了。我得马上离开,避开杨修夷,避开所有人,碰不到就不会有犯错的机会。

    我下定决心,必须毫无犹豫,马不停蹄,一往无前的离开!

    就要爬起,一阵大笑传来,我惊了一跳,忙抬头。

    "哈哈哈哈...还马不停蹄,一往无前..."

    烛司哈哈大笑,盘腿坐在软榻上,火红火红的身影。

    我愣愣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她双手抄胸,双瞳戏谑:"哟哟哟,看你眼神,你这短命鬼还挺想我的嘛。"望入我的眼睛,"我身子不好,需要修养,恰好你男人来找我,我就跟他合作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合作什么?"

    "保密。"她优哉游哉的捡起一个苹果,"昨晚如何呀,学到现成了没?"

    "什么?"

    "那对苟.合的情郎情妹啊。"

    昨夜那幅场景,还真是...

    "哈哈哈..."她大笑,"开始回味了?"

    我大惊,忙用被子蒙住脑袋,跟她聊天实在太危险了。

    顿了会儿,我又露出脑袋:"上次在拂云宗门的事我还没谢过...呃!"

    我倒吸了口凉气,被活生生吓了一大跳,她那张娇俏稚嫩的火红脸蛋顷时凑到我跟前,睫毛老长的眼皮眨啊眨,笑道:"谢谢我是吧,不用客气,以后我睡不着了还会找你聊天的,咱俩谁跟谁。"

    我弱弱的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远一些。

    她火眉一皱:"干嘛?"

    "看我眼睛。"

    "切!"她一个旋身,如风掠室,身形顷刻端坐回软榻上,"不就是吃几颗九头怪的脑袋嘛,想当年我去溟海屠村,几个人被吓得屎尿拉了一裤裆,我不也是照吃..."

    "住嘴!"

    我忙埋回被子里,这种代沟和隔阂真的是物种差异造成的。

    她又"切"了声,从软榻上跳下:"行了行了,我就跑来看看你,我现在要去谦州了,你可别想我啊。"

    "去谦州?"我露出一双眼睛,"谦州在曲南啊,你去那么远做什么?"

    "我说了保密,我走咯!"

    她风风火火就离开了。

    我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我推开窗扇,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朝这边走来的白衣。

    完了!

    我忙跑向另一边,窗外居然是泊湖,就算我不怕被冻死,这么跳下去的动静也足够师父警觉了。

    回眸望了眼,我将这扇窗户打开,慌忙踩了几个脚印,然后我带着包袱攀着床榻蹭蹭的爬了上去。

    房门很快被推开,师父跟在唐芊和八字眉身后进来。

    两个姑娘一慌,忙跑向窗扇,我缩在最里边,捂住嘴巴,气都不敢呼出。

    她们回头看向师父:"仙人,姑娘她..."

    师父沉声道:"下来。"

    我咬住唇瓣,整个人都僵了。

    她俩愣了愣,抬起头。

    我纹丝不动,趴着装死。

    床榻轻轻晃动,师父爬了上来,爬的很慢,像是故意要让我心惊胆颤。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耳朵一痛,他将我往外扯:"给我下来!"

    我捏着耳朵:"好痛!"

    "下来!"

    我抓住床顶:"不下!"

    "下来!"

    "就不!"

    "你下不下!"

    "我不下!"

    他一掌拍在我头上:"你这臭丫头!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我死死和他僵持着,心里怕到不行。

    他一用力,猛的一扯,将我整个拽了过去,单手就将我拎了下来。

    屋内不知何时站了一堆人,却不见杨修夷,唐芊道:"仙人,有什么事先等少爷回来吧。"

    我朝她看去,她低低道:"姑娘,少爷连夜赶往九龙渊去了,他巳时就会回来..."

    心下一咯噔,我看向师父,心中最害怕的终于要来了,我要完了。

    师父冷冷的看着我,对她们冷声道:"你们出去。"

    八字眉上前一步:"仙人,少爷吩咐我们..."

    师父回头瞪她:"你们这儿不方便老夫训徒儿么?那我带徒儿换个地方。"

    唐芊拉了拉八字眉的衣裳,两人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满室十几人顿时也哗啦啦的退走。

    我慌乱的攥着手指,一动不动的望着师父。

    他冷声道:"跪下!"

    我深吸一口气,乖乖照做。

    "衣裳脱了!"

    我一件一件解开,剩件单薄中衣。

    刚脱完背脊就挨了重重一鞭,细长细长的软木,那是师尊制作的教鞭,我小时候最害怕的东西,师父竟将它从山上带下来了。

    我倒吸了口凉气,咬紧牙关。

    教鞭指着我,师父怒喝:"你知不知道你错了!"

    我红了眼眶,点头:"我知道。"

    "啪"的又是一鞭:"********!"

    我低头,强忍眼泪。

    他又抽来,痛的我将后背绷得直直的。

    "快说!"

    我哽咽:"我不该跟杨修夷有牵扯,不该四年来对你老人家不闻不问,不该在拂云宗门上懦弱退避,害死那么多人。"

    一连三道鞭响,痛的我抽搐,他怒道:"还有呢!"

    我哭道:"我不该昨晚装睡,不理你。"

    "啪啪啪啪..."

    我缩成一团:"师父我痛..."

    "还有呢!"

    "我不知道了..."

    数道鞭子重重挥下,师父声音带了丝哭腔,痛心道:"你辱没了你师门!"

    我茫然睁着泪眼,连忙摇头:"我没有!从始至终没人知道我是望...啊!"

    "啪啪啪!"

    "没有!?"他边打边骂,"你困心焦虑,却含血吞齿,不肯将心事说与先师**听;你狂妄养心,刚愎自用,身单力薄却要去闯龙潭虎穴,置师门之人于何处;你在外颠沛流离,孤苦伶仃,空腹受冻都不愿低头找师门求助!这种种事由皆可看出你轻视你师门,这不叫辱没又叫何!"

    我拼命摇头,大吼:"我没有!我就是没有!我怎敢轻视师门!...啊!"

    他手下劲道越发加重,软木破皮入肉:"为师当初是如何教你的?遇挫遇棘遇难之时,无须咬牙坚忍,须第一时告知长辈,勿让长辈牵挂担忧!你将为师所教置于脑后,这是不敬,便是轻视!"

    我大哭:"我没有!"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遇困惑而不言,遇烦忧而不语,遇艰难而不说,你目无尊长!你置师门于何处!你这就叫辱没师门!"

    "你无理取闹!"

    他暴喝:"孽徒,你放肆!"

    盛怒之下劲道加重,几乎要将我的身体劈成碎块。

    我痛的不行,混乱里回身抱住他的腿,哭嚎:"师父我错了!你不要再打我了!我好痛!"

    "更遑论你处心积虑想要逃跑,四年来毫无音信,你将师门视为何物!洪水猛兽,凶龙饕餮吗!田初九,你忘恩负义!"

    恍如惊雷乍响,刹那胸口血气翻涌,我抬起头,泪眼望着他,他眼眶又红又肿,执着教鞭的手剧烈的发抖。

    "啪啪啪!"

    他扬手对着我的肩背抽来,力道终于轻了一些。

    我全然忘了疼痛,呆呆望着他,每一鞭都似落在我的心上。

    一鞭两鞭三鞭...

    他怒骂:"这世道能为你牵肠挂肚之人必是爱你之人,你令爱你之人为你日夜忧心,你寡情凉薄,是为不仁不义,不孝不尊!"

    我霍的推开他,大哭:"我没有寡情凉薄!这天下谁都能冤枉我,师父你不可以!"

    "啪"的一鞭朝我脸上挥来,他怒瞪着我:"你长大了是不是,你找到了靠山对不对,有姓杨的给你撑腰了,你连师父都敢反抗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情绪猛烈起伏,一股热血冲上,我咆哮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说我********?对!我********!我里外都不是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错在根本不该来这个世上!师尊说我是不祥之人,既然我这么祸害人间,当初你就该让师尊把我一剑杀了!我早他妈活够了!"

    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咳咳咳...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咳咳咳..."

    我慌忙跪过去:"师父,你怎么了?"

    他急火攻心,一口血顺着胡子流下,身子晃悠两下就跌要跌倒,却一把推开我:"孽徒,你滚!"

    他颓然倒地,我慌了心神:"师父!"紧紧抱住他,"来人啊!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