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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刑讯

    “速速开门,陆大人奉命刑讯时义、侯荣二贼。”

    待抵达诏狱门前,自有岑福上前与守卫诏狱的狱卒交涉。

    随着哗啦声,拴住狱门的锁链被移开,北镇抚司诏狱彻底向陆绎开放。

    “大人,为了安全,这诏狱大半建在底下,平日里阳光照不进来,所以里面十分阴冷,视线看得也不清楚,一会你下去时多注意些。”

    岑福见陆绎踏步便欲进入诏狱,不由小心提醒道。

    陆绎闻言脚步一窒,然即向诏狱正门后看去,发现门后便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台阶很长一直延伸到地下,依稀可以看见微弱的光亮。

    “我晓得了!”

    陆绎应了声,便继续踏步进入了诏狱。

    随着陆绎的脚步沿着台阶一直向下,他浑身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一则因为进入地下越深,周围愈发的阴冷,二则,乃是他已经能够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走在后面的岑福见陆绎脚步坚定的向诏狱里面走去,眼中有惊讶,心中有佩服。

    因为在他想来,陆绎毕竟年少,进入锦衣卫的时间也短,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血腥残酷之事。

    寻常人徒然面对此种环境,难免心生恐惧与退缩之意,可陆绎只是刚开始仅仅有些不适,却依旧脚步坚定,仿佛无所畏惧。

    待脚步离开最后一阶台阶,陆绎终于抵达了诏狱的核心。

    这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地下世界,曲折回绕,仿若蜂巢一般。

    一个个刑房与牢房分布其中,墙壁是由青石砖砌成,很是厚实,上面结满了潮湿的青苔。

    “大人你可先去刑房稍后,我去与牢头交涉,将时义、侯荣二贼从牢房提来刑讯。”

    岑福见陆绎打量着诏狱的环境,不由建议道。

    陆绎闻言微微颔首,徐徐说道“那辛苦岑总旗了。”

    岑福闻言受宠若惊道“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说完便迎上了向他们走来的牢头。

    陆绎便见岑福与牢头言说了几句,牢头向陆绎行了一礼,随即两人便径直向诏狱里面的牢房而去。

    而陆绎则在狱卒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刑房。

    锦衣卫诏狱的刑法素来以残酷著称,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陆绎到了刑房,便闻得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而在一旁的刑具上依旧可见滴滴下落的鲜血,想来是有犯人刚刚受刑过。

    正当陆绎好奇的打量刑房内的刑具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陆绎看去便见岑福已经将时义、侯荣二贼带了过来。

    此两人一路北逃本就十分狼狈,进了诏狱又被上刑,如今披头散发,一身囚衣上浸出丝丝血迹。

    两人根本无法行走,分别被俩位狱卒左右架着移到了刑房。

    “大人,时义、侯荣二贼已经带来。”

    岑福对着陆绎恭敬说道。

    陆绎闻言微微颔首。

    “如今陆大人奉命侦办仇鸾通敌叛国案,你们两人乃是仇鸾心腹,便是附逆之人,一会大人问什么,你们要好好回答,切不可心存侥幸。”

    岑福见陆绎没有开口,不由转身呵斥已经被狱卒扔在地上的时义与侯荣。

    “哈哈......”

    “附逆之人!”

    “岑福,你之前与我们称兄道弟之时可不是如此言语的,怎么如今换上锦衣卫的衣袍,就变了脸呢?”

    瘫倒在地上的时义闻得岑福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岑福满眼怨恨的说道。

    “时大哥,都是我等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呀!不然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一旁的侯荣闻言哀叹道。

    “闭嘴!”

    “到了如今地步,你们还不自醒,竟敢归罪于旁人。”

    陆绎见岑福被时义与侯荣的话挤兑得脸色难堪却辩驳不得,不由大声呵斥道:

    “岑总旗乃是奉命行事,若是尔等洁身自好,没有触犯国法岂会有今日的下场。”

    “仇鸾通敌叛国,贿赂俺答,以致有庚戍之变,鞑靼兵临京师,肆虐八日,生灵涂炭,其中便有你二人居中联系的原因。”

    “如今你们既然已经入了诏狱便由不得你们狡辩了。”

    时义与侯荣闻言脸色顿变,两人对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呐呐不敢言了。

    陆绎见状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为了坐实仇鸾通敌叛国,这才鼓动你二人北逃鞑靼,投奔俺答,如今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我也不再赘言,现在需要你们将仇鸾如何贿赂俺答,你们俩又是如何在其中牵线搭桥的一一道明。”

    “你们可有听清楚?”

    时义闻言徐徐说道“我们跟着侯爷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侯爷被定罪通敌叛国,我们这些心腹之人定然是活不成的。”

    “这也是为何,岑福稍加鼓动,我们便北逃了,因为我们知道那的确是唯一的生机了。”

    时义说到此处,不由愤愤道“既然没了活路,我们为何还要背叛侯爷,徒劳惹人笑话。”

    “时大哥所言极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一旁的侯荣附和说道。

    “哼!”

    “大难临头,你们既然选择了逃跑,就不要在我面前演什么忠义的戏码了。”

    “活,你们是活不成的,但是这死却有千万种死法,锦衣卫诏狱酷刑十八种,随便哪一种就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外,不要忘了,你们都是有家人亲族的,你们也要多想想他们才是。”

    “你.......”

    时义闻言双目圆睁,显然怒极了。

    “如何?”

    “你们可愿意说了?”

    陆绎徐徐问道。

    时义与侯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犹豫挣扎之色,但依旧没有言语。

    “哼!”

    “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来还是我这个人太好说话呀!”

    “这是什么刑具?”

    陆绎没再理会时义与侯荣,反而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牢头,徐徐问道。

    “回大人的话,此乃站笼。”

    牢头闻言忙不迭的回答道。

    “喔!”

    “这站笼有何妙用?”

    陆绎继续追问道。

    牢头闻言移步到站笼旁,细细解释道:

    “大人请看,这笼上有口,能卡住囚犯的颈部。”

    “我们一般用刑时,会先在囚犯脚下垫物,在套定卡住囚犯的脖子后再慢慢的撤出垫物,让囚犯悬空窒息而死。”

    “原来如此!”

    陆绎闻言微微颔首。

    牢头已经从岑福那里得知陆绎的身份,如今机会难得,自然想在锦衣都督之子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见陆绎饶有兴趣的样子,不由继续解释道:

    “这刑法妙在囚犯随着脚下之物一块块的撤出,他们能时刻感受着死亡的降临,那种恐惧将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

    一旁的时义、侯荣闻言脸色大变,惊恐的望着不远处的站笼。

    陆绎见状嗤笑一声,吩咐道“将这地上两人架到站笼里去。”

    一旁的狱卒闻言重新将地上的时义与侯荣架起来,片刻后两人便被放进了站笼内。

    陆绎移步来到站笼旁,看着笼内一脸惊恐的时义与侯荣徐徐说道“我现在的确需要你们的口供用来指正仇鸾通敌叛国。”

    “但是有一人的口供便够了,我如今倒要看一看,你们俩之中谁更硬气。”

    “将他们脚下的垫砖先移开一块!”

    陆绎吩咐说道。

    话落,狱卒应声而动,几乎同时将并列的两座站笼内的垫砖移去了一块。

    随着垫砖被移开,时义与侯荣两人的脚下顿时悬空,他们额头上浸出汗珠,满眼的惊恐,脚尖踮起,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重新站稳。

    陆绎见状继续说道“接下来再移开一块,你们便会被吊死,我已经有言在先了,先求饶的,愿意指正仇鸾的那个人可活。”

    “另外的一个嘛!”

    “那只有去死了!”

    “再移一块!”

    陆绎继续吩咐道。

    随着与脚尖堪堪接触的那块垫砖被缓缓的移开,一股死亡的恐惧终于让站笼内的两人彻底失态。

    “我说......”

    “不要移了......”

    “我也说.......”

    急促的呐喊求饶声顿时相继响起。

    随即陆绎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显然在极度恐惧下,站笼内的两人失禁了。

    陆绎移开了脚步,远离站笼,看向一旁的岑福问道“他们俩人中,是哪一个先开口的?”

    岑福闻言愕然看向陆绎,他原本以为陆绎之前的言语不过是攻心之策,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吊死一人。

    “侯荣先说的话。”

    岑福收敛心中复杂的思绪,徐徐回答道。

    陆绎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还等什么,我的话难道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不要!”

    “我只是晚了片刻!”

    “我愿意指正仇鸾!”

    时义闻言失声痛哭道。

    而一旁的侯荣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不停的喘息着,仿佛缺氧的鱼儿终于入了水中。

    陆绎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徐徐说道“晚了!”

    站笼旁的狱卒闻言不再迟疑,伸手将那块垫砖抽了出来。

    而随着垫砖被抽离,时义的脚彻底的失去了支撑,悬空摇晃起来,而相应的他的脖颈下移,慢慢的窒息而死。

    “给他准备笔墨纸砚,让他将仇鸾所犯之罪一一列明,然后签字画押。”

    陆绎看向已经从站笼中被拖拽出来,瘫软于地的侯荣吩咐牢头道。

    牢头闻言看了眼陆绎那张俊逸的脸庞,心中寒气大冒。

    身在诏狱之中,这样的血腥场景他自然是见过的。

    但是眼前的陆绎是如此年轻,又如此从容的吊死一人,实在是让牢头没有预料到的。

    “大人放心,我马上去准备。”

    恐惧之后便是敬重,牢头小心翼翼的回了声,便快步离开了刑房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盏茶后,陆绎将侯荣所写的罪状看了一遍,便叠好收起,领着岑福径直离开刑房向台阶而去。

    “踏踏......”

    陆绎与岑福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两人都没有言语。

    走在后面的岑福微微抬头,看着前方那道笔直挺拔的背影,神色复杂,心绪莫名。

    他如今虽然被陆炳指给陆绎,为陆绎效劳,但是在这趟诏狱之行前,他心中对陆绎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毕竟陆绎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

    可今日彻底让他对陆绎改观了。

    因为他在陆绎的身上看到了陆炳的影子,一样的杀伐果断。

    诏狱的大门已经隐隐可见,在前面行走的陆绎突然止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岑福,徐徐问道:

    “我今天吊死了时义,你认为我心狠吗?”

    岑福闻言忙不迭说道:

    “不!”

    “那是他咎由自取!”

    陆绎闻言沉吟片刻方才徐徐说道:

    “是呀!”

    “他咎由自取!”

    “庚戍之变,不知有多少亡魂难以安息。”

    “他该死!”

    岑福闻言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言语。

    “虽然你是我父亲派过来给我使用的,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不再是我父亲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陆绎继续说道。

    岑福沉默了片刻,方才俯身回答道“卑职明白了!”

    “嗯!”

    陆绎闻言轻轻颔首,继续踏步而上。

    “今日之举,他又何尝不是为了震慑岑福了。”

    “如今的他身边缺少得力的人手,但是这里毕竟是锦衣卫,他又年少,若不彰显自己的手段与杀伐如何让这些见惯了血腥的厂卫中人真正的拜服了。”

    陆绎按下心中的思绪,脚步坚定的出了诏狱大门,径直向签押房而去。

    如今证词在手,他要去向朱希孝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