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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暴毙

    由于李自敬在郧阳取胜,整个湖广几乎被大顺完全控制,碍于大顺的压力,左良玉选择继续逃跑。

    五日后,左军撤离武昌。

    临走,左良玉一把火,将武昌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是白天,火光在数里外仍能清晰可见。

    山头之上,须发皆白的左良玉策马而立,银丝伴随着风势左右飘荡,浑浊的眼眸中充满复杂。

    离开这座经营许久的大本营,左良玉也是于心不忍。

    但湖广之势已不可为,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与其和大顺军硬碰硬,打得头破血流,倒不如借着这次北来太子的口实去清君侧,以期能保住现在的地位。

    若是能顺利进入南京,说不定还能复刻昔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故事。

    看着城内拖家带口出逃的百姓,左梦庚叹了口气。

    “父帅,军队大半都已经抵达江边,我们也该过去了。”

    “襄阳的顺军一旦得到消息,追赶过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左良玉眼中的惋惜之意溢于言表,策马转身。

    “如今我年老且病,若年轻个二十年,定要与那李贼大战,以血昔日朱仙镇之耻!”

    左梦庚回想两年前朱仙镇之败,顺军漫山遍野的情形,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杰死于睢州,余者江北三镇都不是我大军对手,且让那李贼与清虏互相杀斗便是。”

    “等父帅抵达南京,便扶助太子登基,北方糜烂多年,怎如江南繁华。”

    左良玉回望左梦庚,只是他那眼中,没有半点的期待。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大喝一声,挥起马鞭扬尘而去。

    一上船,左良玉的身体便急转直下。、

    船上的连日颠簸,使得左良玉心情莫明烦躁,南下清君侧毕竟是大事,一个搞不好容易一辈子的名声万劫不复。

    左良玉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多只是养兵自重、听调不听宣的骂名。

    但这次南下清君侧却不一样,这个太子万一是假的,可就成造反的反贼了。

    这黄得功对大明忠心耿耿,左良玉还以为他是迎接自己,一同去南京清君侧的,却没想到,黄得功一碰面就直接骂他是乱臣贼子,妄图犯上作乱。

    左良玉一直以来,都以忠臣自居,虽然在武昌没干什么好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从未想过降清之事。

    他本以为黄得功和他是一类人,却没想到被痛斥为乱臣贼子。

    左良玉这几天在江上本就是强弩之末,被黄得功痛骂一顿,被气的当即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吐出,晕倒在甲板上。

    左良玉病倒的事,虽然左梦庚处理得很快,但却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在左军之中传播开来。

    左军暂时停留在江上,后有顺军,前有黄得功,加上左良玉当众吐血晕倒,很快军心不稳,情势万分危急。

    左良玉的座船卧室之中,床榻下摆放着一个铜盆,盆中尽是血迹。

    “咳咳咳”

    忽然之间,左良玉又是连声咳起,一旁的女眷们忙得手忙脚乱。

    不知过了多久,左良玉才是有些好转。

    “北来太子,真是崇祯陛下的太子,朱慈烺殿下吗?”

    听到左良玉问的,监军御史黄澎面色不改,笑着说道。

    “大帅何有此问?”

    “太子好不容易逃到南京,便被那弄权奸臣马世英扣押,下官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普天之下,除了大帅,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去救太子了。”

    左良玉面色狐疑,尽管黄澎的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但他还是愈发觉得事有蹊跷。

    这个黄澎,是南京派来的监军御史,自称从奸臣马世英、阮大铖手中逃脱,一到武昌,便撺掇左良玉北来太子之事,还拿了衣带血诏。

    还不只是他,左良玉的亲儿子左梦庚,也是整日撺掇此事。

    当时左良玉还没多想,现在随着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左良玉便不得不去为日后考虑,开始思考黄澎和自己儿子走到一起的动机。

    当然他也知道,像是黄澎这种典型的东林党,问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若不是今日黄得功的表现,左良玉也不会怀疑自己被东林党当枪使了。

    于是,左良玉缓缓转头,将目光望向自己宠爱的儿子。

    “梦庚,你近前来。”

    左梦庚一向惧怕他的父亲,见状浑身一颤,亦步亦趋地上前。

    “父帅.您身体虚弱,还是精心调养,此事容后再说。”

    “为父问你,这北来太子,是真的崇祯太子殿下么?”

    左梦庚不敢直视左良玉的眼睛。

    “是吧.”

    左良玉微微一怔,加重了语气。

    “到底是还是不是?!”

    左梦庚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帅,都是他!”

    “都是这个黄澎,说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控制朝政!”

    “儿子也是为父帅着想,父帅为大明征战几十年,结果却被骂得体无完肤,儿子为父帅不值!”

    左良玉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他一手带大的儿子居然如此愚蠢。

    “噗——!”

    一声惨叫,左良玉口吐鲜血,再次昏厥。

    “父帅!”

    左梦庚大叫一声,连忙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左良玉悠悠转醒,环视周围,随即眼神一变。

    “将这个黄澎抓住,扔到江里喂鱼!”

    “父帅为何如此啊?”

    左梦庚大惊失色。

    左良玉招手将他叫到跟前,紧紧握着他的手。

    “儿啊,你还太年轻,不知这世间的阴暗!”

    “我一死,你控制不住全军。”

    “为父我为朝廷征战几十年,为了活命,什么坏事都干过,唯独不能干的,就是犯上作乱!”

    “此番清君侧,为父我名声尽毁,只怕成了人人喊打的逆贼。”

    “你当去找黄得功,将兵权托付其手,方可留得清白之身!”

    左梦庚一愣。

    “父帅的意思是,叫儿将兵权拱手相让?”

    左良玉眼神一变,怒声道。

    “怎么,你不愿意吗?”

    左梦庚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沉吟良久,缓缓挣脱开左良玉的手。

    他站起身,眼神变得冷漠。

    “不。”

    “我不愿意。”

    “父亲你打了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兵权,儿为什么要拱手相让?”

    “既然已经成了朝廷的乱臣贼子,不若北上降清,用这些兵权换个前程!”

    左良玉实在没想到,竟然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你!”

    “你这个逆子!”

    “做清虏的狗,有什么好的?”

    “为父要替国除奸!”

    左良玉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摸那柄陪伴他征战了一辈子的佩刀。

    不等手摸到佩刀,便是大叫一声,肝胆俱裂,被直接气死。

    左梦庚眼神冷淡得要命,亲爹被气死,竟然没有半点伤心之情。

    他缓缓抽出左良玉的佩刀,目视着刀锋,喃喃说道。

    “父亲,你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我的才刚开始。”

    “清名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