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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杨老三排行老三,上面有杨老大和杨老二两个哥哥。他们有一个外地的叔叔,是他爸爸的二弟。叔叔生了三个女儿,还想要儿子,可老婆不愿意再生。叔叔于是跑来和杨老三爸爸商量,两家换一个儿女,都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杨老三爸爸觉得不错,自己和老婆也想养个女孩。

    那时杨老三刚满百日还在吃奶,母亲心里舍不得,于是就把平时脾气倔不怎么听指挥的杨老二过继给叔叔当儿子,把叔叔的三女儿接过来当女儿,于是两家儿女双全,都十分满意。

    三年过后,叔叔带着杨老二来找杨老三爸爸,说老婆这几年想女儿,天天在家哭,他来是想把女儿换回去。杨老三爸爸一听就火了,都养了三年养出感情了,这怎么又要换回去?杨老三妈妈一听,也开始哭,抱着女儿从早上哭到晚上。

    杨老三爸爸说,“你看怎么办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叔叔两腿一弯,跪在地上,说“嫂子我对不起你,弟妹现在不吃不喝,就等着女儿回去。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然后就跪在地上不起来,说如果不带女儿回去,老婆也不会开门。

    最后还是杨老三爸爸思前想,劝老婆说“强扭的瓜不甜啊,就算了吧。”老婆哭着喊着就是不肯把女儿交出来,杨老三爸爸也泪流满面,用手猛敲自己的头:“人心不足蛇吞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等把女儿交到二弟手里,杨老三爸爸说,“我们以后就是路人,从今往后绝不要再来往。”

    杨老二回来后,和两岁时有很大变化,一付娇生惯养,骄横霸道的样子,一不如意就满地打滚,有几次还滚到房前脏水沟里,弄得一时间爹不亲娘不爱,连杨老大和杨老三都嫌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叔叔家要退货的真实原因。杨老二还有个坏毛病,尿急时,找个角落一脱裤子蹲下,旁人以为他要拉屎,让他去公共厕所,可他说他只是拉尿,不用去厕所。几次过后,队里人传开,杨家有个儿子喜欢蹲着拉尿,把家里人羞死了。原来是那边的两个姐姐不喜欢他,不许两岁的他站着尿尿,时间长了,他也习惯蹲着尿,站着就尿不出。

    杨家父母心里厌烦这个老二,便把纠正他的任务交给杨老大。每次杨老二想尿尿,杨老大就跟着他,不许他蹲下来。杨老二脱下裤子站在那里尿不出,一个劲地哭。周围的大人都过来问杨老大,杨老二为什么哭,杨老大憋红了脸也不肯回答。

    后来,杨老大想出个主意,他把过年过节省下来的水果糖当成了诱饵,每次杨老二站着尿尿就奖励一颗水果糖,这个方法立竿见影,杨老二很快就把坏毛病改了,只偶尔没人时才蹲着尿尿。

    第二年过年,三兄弟每人都得到了两毛钱的压岁钱,杨爸爸另外偷偷多给杨老大两毛钱,给杨老三一毛钱。

    杨老三讲完,也吃了几颗花生米,对蔡文胜说,到你讲了。蔡文胜说,我讲个书里的古仔吧。

    曾老八有异议,说我们俩都讲了真事,书里的故事都是编的。杨老三对曾老八的异议提出异议,说自己喜欢听书里的故事,书里的故事更有教育意义。

    二比一,于是蔡文胜讲了一个书里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的古代,有一个书生姓许,想要进京考官,父母没有什么钱,只在大考前不久才花钱让他到一个书院去听课。书院很大,来听课的书生很多,有认认真真读书的,也有天天偷着出去玩的纨绔子弟。

    书生来得最晚,被安排在已经破旧的后院偏房留宿,后院有个花圃,围墙边长着一棵柿子树。有钱的书生都住在前院和中院,那里的房子都很新,侍候他们的女佣都年轻好看。不过许书生不介意,他更愿意有个安静的环境静心读书,因为父母只能负担他一次进京考试。

    书生放下简单的行李就开始读书,下午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继续在窗前苦读。将要傍晚时,他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在整理破败的后院花圃,身穿青色的衣衫,腰间系着一浅蓝色的腰带,轻盈的背影,已显动人之处,一下把书生给看呆了。

    一连几天,女子都在傍晚时分来到花圃里忙碌,经过几天的整理,花圃变得整洁漂亮,一排新种下的花枝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书生心里已暗生情愫,虽然未曾谋面,但他的想象中,女子一定面容清秀,是个可人儿。

    带来的干粮所剩无几,书生决定去问问女子,哪里可以买些粗食干粮,其实他心里更想着一睹女子的容貌。傍晚时分,书生走向女子,女子仿佛听到他的脚步声,柔柔地扭转身来。这一转身,让书生惊讶不已。女子的模样和他想象的竟然别无二致,细眉凤眼,唇红齿白,面目含羞,书生心里大喜过望。

    得知书生的要求,女子说,前院有厨房,她可以为书生做些热食。书生有些窘迫的说,自己带的银两无多,交不上食堂的伙食。女子道,现在时辰已晚,不方便出门购买,不如自己先去厨房,看看有无剩余的食物。不等书生露出尴尬的神情,女子便袅袅向前院走去。

    女子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放一碗米饭和一碗浓汤,热气腾腾,她让书生趁热吃了。书生心里百感交集,可肚子开始咕咕作响,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一阵痛快,吃得额上微微冒汗。

    接下来的几天,女子都会在傍晚给书生带吃的来,书生内心羞愧,偷眼看着女子,不由思绪万千。女子仿佛了解到他的心思,说公子风物长宜放眼量,男子先立业再成家,说完盈盈一笑用手袖遮住了脸。

    进京临别时分,书生把一只家传软毫毛笔交给女子,叮嘱她一定在此地等候;女子把一方手帕打开,里面夹着两朵黄白相间的花朵,嘱咐他一定带在身上,能保佑公子心想事成。女子说,公子金榜题名后不可耽搁,望速速归来。书生重重点头应许。

    京城放榜,书生高中,御赐金银绸缎,派任地方巡抚。一时间,当地名士豪绅竞相宴请,更以体察民情为请,盛请游览当地风景名胜,等应酬完毕已过三月,书生赶紧让人备马备轿,来到书院。

    书院主人早早等候在院外迎接,见到巡抚下跪请罪,说当初不该让大人一个人住在后院。书生问起女子,主人一脸懵懂,说印象中没有巡抚大人所描述的女子,并把书院的女佣全部召集,并无书生所说之人。

    书生进到后院,前天的大雨使得后院一片狼藉,花圃里的花枝早已倒伏,围墙边的柿子树也枯萎得了无生气,地上掉满了已经腐烂的花瓣。

    见此情景,书生心里暗淡,从衣衫里拿出手帕,打开一看,里面黄白相间的两朵花依旧新鲜秀美。书生问:“这是什么花?”

    书院主人看后说:“大人,这是柿子花,旁边这棵树开的就是这种花。”沉思一下,主人接着说:“后院这棵柿子树很蹊跷,大人进京赶考后提前开花,开得绚丽多彩,满树都是。可到了上月突然就枯萎下来,树上的花落了一地。此时别的柿子树才刚刚开花。”

    书生摆摆手,让别的人都退下,他走近那棵柿子树,轻轻抚摸着树干,忽然手一震,双目凝视,树干里竟然镶嵌着他留给女子的那只软毫毛笔。书生仿佛明白了什么,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杨老三插嘴问:“女子是柿子树精吗?”

    蔡文胜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巡抚离开后,书院主人立刻叫人把后院封起来,找了当地最好的花匠,要他们无论如何必须把那棵濒临死亡的柿子树救活,树不活人不能出来,这是巡抚大人的口谕。

    一个月后,柿子树停止了枯萎,三个月后,树上发出了新芽,六个月后,树上长满了新枝。巡抚派人隔三差五来书院查看,花匠们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柿子树恢复了生命,长得郁郁葱葱,可到了开花时节却一个花蕾都没有,花匠们又陷入了苦恼,这次他们使尽全力,最终也无可奈何。巡抚看了几回,终于叹道:“命里无时难强求啊。”

    一年后,巡抚娶了一个大家闺秀,仕途也一帆风顺。每年的清明后都独自前来,看柿子树有没有花蕾,结果都失望而归。

    三年后,巡抚喜得千金,百日后刚好赶上清明。他带着随从,怀抱着已经会笑的女儿,踏青途中路过书院,让下人打开依旧关闭的后院大门。

    迈入后院,巡抚抬头一看,柿子树枝繁叶茂,黄白相间,开满了千千万万的花朵。

    听完故事,杨老三啧啧称赞,说自己都要掉眼泪了。曾老八也夸这个故事好,如果再有和尚、蛇精和发洪水什么的会更精彩,就像电影《白蛇传》那样。

    杨老三问,这个故事应该是从一本书来的,自己一下想不起书名来。蔡文胜说,那本书叫《聊斋》。杨老三忙点头,对对对,就叫《聊斋》。

    后来相聚的时间里,杨老三和曾老八讲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蔡文胜讲那本《聊斋》里的故事。

    天气好像更热了,白天里热浪一阵一阵的,几十天了,一滴雨都没下,稻田里的土地开始干涸,小河里的溪流越来越小,已经听不到流水的声音,树上的禅似乎也叫不动了。

    曾老八说:最近晚上的天边老是有血红色的彩霞,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