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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蒙古文

    蒙古汗国建立后,新兴的草原帝国基于数百年的战乱分散一切百废待兴,人们沉浸在建设家园的亢奋和激情中。对西夏的第一次征战胜利后,萨巴尔回到了漠北养伤。在这段短暂的安稳中,他开始了学习蒙古文字。

    征服乃蛮部之后,成吉思汗请来了太阳汗的掌印官塔塔统阿,原因是塔塔统阿是乃蛮人的大学者,他精通畏兀儿文字。极目四顾蒙古周边的金、西夏和宋都有属于自己的民族文字,一个成熟独立的民族文化,除了其语言与生活方式和信仰之外,文字就是最具传承力的民族象征,想要成为与他们那样的国家平起平坐的大邦,蒙古人必须要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文化尊严和地位。文化的缺陷是武力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都无法弥补的,蒙古人也渴望用自己的文字记录今天的征途,被后人铭记昔日的辉煌。

    成吉思汗想创造属于蒙古人自己民族文字的想法由来已久,塔塔统阿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任命塔塔统阿创造蒙古文字,这位色目人大学者委此重任殚精竭虑,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他掌握的畏兀儿文字拼写蒙古语,也就是借用畏兀儿文字的拼音去拼写蒙古语的读音,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回鹘版蒙古文。学习一种文字已然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何况创造一种文字,在开始这一伟大的事业时,塔塔统阿得到了成吉思汗莫大的支持,由于负伤远离了战马,萨巴尔受命负责主持组织蒙古文字的创造,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学者们经常通宵达旦的讨论着每一个字词的走向。

    塔塔统阿担当起了蒙古人有了文字后的第一任教师,包括铁木真在内的人大家都称呼他为塔塔老师,失吉忽秃忽和察合台几个私下里给他起外号‘绿眼猫’。

    在成吉思汗的斡儿朵行宫所在的营地上,特别建起一座白色的大帐,在这里塔塔老师开始了他的教育生涯,只是他的这些学生有些特殊。坐在第一排的是成吉思汗铁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还有赤剌温和贴木格王爷。往后排就是博尔忽元帅、大断事官失吉忽秃忽、萨巴尔王爷、术赤王爷、察合台王爷、拖雷王爷和脱虎等,最后博尔术元帅和木华黎元帅也来了。面对这些手握金戈铁马,执掌生杀大权非王既帅的学生,塔塔统阿委实胆战心惊了许久,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给一群狼跳舞的羊,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尸首异处。

    在得到成吉思汗的鼓励之后,塔塔老师终于开始了他的教学课程。

    养伤的这段漫长的日子里,萨巴尔变得话少了起来,似乎他的心间阻塞了一掬无形无状的灰霾,让人看不清,摸不着,却又无法忽视。在阿伊奴莎看来,他的生命乃至尊严都属于金戈铁马箭雨的战场,一下子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远离了喧嚣的沙场、嘶鸣的战马,等候他的只能是落寞与缄默。

    亲眼见过,他腹部创口里包裹的内脏,以及那恐怖的疤痕画面,大蒙医说王爷可能以后再也上不得战场了。或许此时的阿依奴莎会觉得现在的这份安逸才是最安心的,但是聪慧的她又怎会不晓得,萨巴尔心底的创伤,对于一个从几岁起就徒手搏命的勇士来讲,一朝丧失了他最依仗的武力,那种痛无异于阉割了他。对于草原上的男人讲,一身彪悍的武力不只是生命保障,还是一切活着的尊严与根基。在这个无处不充斥着血与火、征战与杀伐的时代,一个废人的未来不敢想象。纵使你昨日的功劳遮天,一旦丧失了维持这一切的能力,没有人可以给予你保障与尊重,特别是在这个以武力和掠夺为主宰的草原帝国。

    身体好转以后,萨巴尔渐渐把精力放在了系统学习蒙古文的事情上,因为他确实没有别的可做。与塔塔老师一起学习的其他学生相比,萨巴尔的功课无疑是出色的,用塔塔老师的话讲,萨巴尔是做到了心无旁骛的全心投入,而其他的人心里总是充斥着大帐外面各色的精彩。

    白天上课的时候,趁塔塔老师流转教课的空当,察合台和失吉忽秃忽叔侄俩在纸上偷偷画了一只花猫,并贴在了塔塔老师的后背上,那猫眼是用绿松石粉涂上颜色的,更加过分的是那花猫的尾巴竟然是用一把骆驼脖子上脱落下来的毛沾上的,随着塔塔老师的来回走动,那条花尾巴随风拉起了一条直线。

    一堆人开始讥笑不已,察合台与失吉忽秃忽的脸憋得紫红,他们两个是咬着舌头生憋着不笑。只有萨巴尔一直在闷头思索老师的问题没有发现,大概是幸灾乐祸的传递一下快乐,拖雷用笔杆捅了捅前面席地而坐的萨巴尔。

    这两天大汗没有来上课,这帮王公亲贵们便放肆起来,在他们的价值观体系里,读书人的地位恐怕连捡牛粪饼子的奴仆都不如。毕竟对于这个阶段的游牧民族来讲,识文断字的本事在弯刀马鞭面前脆弱不堪。

    “注意秩序!莫笑,莫笑!”不明所以的塔塔老师瞪着一对有色眼睛说道。

    “哈哈···绿眼猫尾巴掖不住喽!脱虎你看看是公猫还是母猫啊!”此时贴木格王爷对他的侄子脱虎调侃道。

    “我是个老杂毛!”这时失吉忽秃忽突然立起来尖着嗓子,捏着兰花指不男不女的喊了一嗓子,这一下大帐里乐开了锅,人仰马翻。

    “失吉忽秃忽叫春呐!嘎···嘎!”窝阔台起哄道。

    “你们,你们不好好学字,太不像话了!”塔塔老师气得一缕山羊胡都抖擞了起来,面对这一群位高权重的粗鲁学生,他无计可施。

    “学再多的字有什么用?蒙古人的祖先以前没有文字,照样打下了大蒙古汗国。南边的宋人最有文化,还不照样被契丹人和女真人占领了江山。这契丹人打败了宋人学了他们的文化,很快就被女真人打的满地找牙。你说也奇了怪了,这女真人坐拥了契丹人的天下学了宋人的文化,见了我们大蒙古铁骑照样是屁滚尿流。我看这文化就是个瘟疫,谁沾上它不是绝种就是亡国,咱们还是练好骑马打仗的本事重要!”哈撒儿王爷站起来底气十足的一番理论,博得了一片支持。

    白天的课堂一哄而散了,空留塔塔老师呆若木鸡般的站在那里,萨巴尔从他身边走过去以后,他伸手摘下了那张猫尾巴画塞进了蒙古袍的衣袖里走了。

    夜晚降临了,营地里炊烟袅袅篝火熊熊,如今萨巴尔封王以后的领地又扩大了很多,在濣难河流域他全部的封户加起来有差不多九千户。虽然他的家丁奴仆众多,但是负责日常打理他营地事物和生活起居的依旧是渥钦斯察老人和阿依奴莎。

    下午斯金逐日骑马从怯薛军中回来看他了,跟他不约而同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身姿挺拔长相俊逸的少年,他不是别人正是大汗的四子拖雷。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拖雷长成了一个勇武的男子汉,最近两年的时间他的个头足足窜了一大截,在他们四兄弟中拖雷无疑是外表最出众也最有灵气的一个。少年时随蒙古铁骑南征北战16岁封王,他已经用他的智慧和勇力证明了自己。萨巴尔受伤的这一年时间里,再没有指点过他的武功,但是拖雷还是经常往他的营地跑,或许他跟萨巴尔之间即是兄弟又是师徒的特殊关系纽带,他往这来往的最频繁,乃至于每次他来,阿依奴莎都不待见他了。

    后来萨巴尔慢慢的觉察到了一件事情,使他开始改变一直对拖雷小孩子的格式化看法,那就是他发现拖雷的眼睛总是滴溜溜的在阿依奴莎的身上扫荡,他每一次来看萨巴尔从不空着手来,每一次都会寻找机会接近阿依奴莎,他开始对姑娘感兴趣了。也难怪像阿依奴莎这样的女孩子哪个男人不眼馋,陡然间萨巴尔开始注意起这个天天活动在自己眼前的阿依奴莎来,这几年阿依奴莎已然出落成一个成熟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