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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作活

    既然决定先回村里,周同礼熟门熟路沿着水泽边走,马文琪跟在他屁股后。周同礼说路不近,至少要走到天黑才能到。这时日色早过午,那就是还要走两小时左右。

    “跑这么远还能被捉到?你说那城主的家丁是不是吃饱了撑着?”

    “因为大家都往这边跑,这边有水能多藏几天。”

    “果然人多的地方不能去,散户炒股就这么死的”。马文琪思维跳跃得写手都跟不上。

    “这时候不应该更关心能活几集吗……叽哩咕噜叽住路。”周同礼嘴里不自主的冒出个地方口头禅。

    “你在骂我?肯定是,很象非洲土著的语气。你知道吗,全世界骂人的语气都差不多。”据说学方言都是从爆粗开始。

    马文琪想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我说啊,虽然理论上能活得几集算几集,可是老小周同学啊,我是说焦虑归焦虑,不是不能焦虑,我们是不是应该边焦虑边考虑怎么死里求活,比如,你说的这个皮狗他爹家显然穷得叮当响,该怎么弄吃的,甚至找点什么营生赚点钱之类的?然后呢,你是网文作家,知识比我丰富,有没有什么点亮金手指的可能?”

    “金手指说点就能点啊?皮狗他爹叫皮羊,会种地,不认字。没有隐藏空间和自带系统,你告诉点什么好?”周同礼沮丧的说。

    “当然不是指望你写个将进酒杯莫停,就抱上部级领导的大腿,然后招你当赘婿,都不知道捕快为什么那么好命,抄首诗就有大腿来抢人。……种地也是营生,至少能苟活,这边的种地大概什么水平?”

    “听天由命的水平。”

    “理解,看这麻包袋衣服,可以想象比原始社会好不到哪去,但这不就是机会嘛,说明有大量的科技树可以点亮,你们网络作家最擅长这个吧?”

    “理论上,水烧开了再喝,在这个时空,已经是极为重要的推动社会进步的大招,加上一些简单的中草药和护理知识,可以走神医线路。”

    “如果能够得到一些铁器,可以对农具进行改良,建设小规模水利工程和积肥,能够明显提高农业收成,粮食有盈余,就可以适当发展畜牧业,然后豢养武装力量,走争霸路线。当然,还有很多其他路线的……”

    “也就是说,只要苟过这一集,后面就进入easy模式,果然网络写手多大神,说得我都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激动。”

    马文琪看惯网文,当然大略知道这些理论知识,但他想诱导周同学自己说出来,能够调动老小周同学低落的情绪,这对开局这一苟意义重大,他怕老小周要一时想不开哦嚯了,马大哥语言不通,没有社会身份,很可能活不到修水利。

    做为某点资深消费人群,他深知仆街写手的卑微人生经历,这些人很容易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他要是幻想未来土广羊肥大庄园白富美,吃方便面不放榨菜都有劲,要是掉进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那调调里,说不定哪天要学李大侠跳池塘里捞月亮。

    说到底,活下去最重要。

    “诶,我说周同学,还没结婚吧?”

    “写手没有青春,租房不能结婚。”

    “那开过斋没?”

    “素食,开飞机。”

    刚说完这一句,周同学忽然打了个冷颤,脑袋里冒出一个黑黑瘦瘦矮小干巴身上套个粗麻袋子衣服,头上只剩稀稀落落几根白头发的老大娘的影子……不对,现在这具身体飚过车,曾经也是秋名山车神,农用车开出蓝宝石的速度。可怜农村保养条件不太好,车磨损得厉害,早早就不能开了。

    “皮狗,我是你爹。”

    “靠,忘记这茬。不公平啊,都是穿越,你有老婆孩子,还带记忆,我抛妻弃子一脑门空白”。

    “最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大爷老马我,公司这两年生意正好,一年收入几百个,房子大平层,吃饭跑马场,洗脚上全套,落个这么的下场。”

    周同礼听了,忽然觉得低落的心情,给马文琪这一通自艾自怨弄得自带喜剧色彩。

    “呵呵晕倒,马哥变狗子,也就是说转头有人花咱家狗子的钱,睡狗子的媳妇,打咱家孙子……”

    “再说,把你掐死。”马文琪忽然从后面一脚踹在周同礼屁股上,周同礼猝不及防,扑了个狗吃屎,周同学这一刀捅得太狠,马文琪当场就破防了。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周同礼爬起来也意识到玩笑开的有点大,赶紧闭嘴,然而心里不自觉的默默念经: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补不足,老天爷这玩笑开的给力。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日色西斜,总算远远看见一道河滩连接大片青黄斑驳的农田,农田间稀稀拉拉散布几十家低矮的土屋,各各又用泥巴加杂小的木条秸秆围了个七歪八倒的栅栏,勉强可以叫做小院。

    虽然是傍晚时分,却没见哪家哪户燃有炊烟,几个光屁股小孩在河滩上玩水,马文琪脑瓜里没有这个世界的任何印记,第一印象是这村子虽然落后,倒也祥和,跟在周同礼身后左顾右盼,想着如果再有人来捉壮丁,从哪个方向跑更合理。

    沿田埂小路接近村落,两人莫名都有点忐忑,一阵风吹叶动都让两人有点神经绷紧,周同礼虽然融有身体记忆,但另一个身份遭遇奇异,反而没马文琪沉得住气,停下脚步低声问:“等会怎么说法好?”

    马文琪其实也没什么主意,毕竟他对于这方世界如白纸一张,所能依据的是前世的人生阅历。想了一下说:“注意一下邻居反应,你脑袋有皮狗他爹的记忆,就跟电脑换系统一样,切换过来,镇定一点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同礼想想也是,忽然就换了一种语言跟马文琪说了几句话,老马只觉得叽叽呱呱跟青蛙合唱似的,一个字都没猜出来啥意思。

    于是低声说:“这方言有点难学,回头不管什么事,我就一直傻乐,你随机应变好了。”

    “明白,要不行我们说普通话,他们也不可能听懂,你那便宜老娘就一个农村傻大娘,不会想多的。”

    “是这个道理”。

    两人随着加快脚步,好在村里各家其实离得都不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三姑六婶之类,省了费心思应对。走的村庄的某间小院门口,一个老太显然老早看到他们,站在门口翘首等着,周同礼走在前面,叽呱叽呱几句,三个人就都面无表情的进了院子,小周同学急忙领着老马进屋。

    屋子采光极差,加上日头已经掉山坳里了,黑漆漆连脸都看不清,两人似乎在黑暗中反倒有了一点安全感,同时舒了一口气。老太跟在最后进来,嘴里又叽叽呱呱说了一通,神情有些激动,进入皮羊角色的周同礼听了一会,不耐烦的叽呱几句,老太就搬个凳子坐在门口。

    马文琪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吱声,瞪大眼睛看着这对便宜父母。

    周同礼有心想把老太支使远一点,好腾出时间跟老马交换点意见,一时间却想不出理由,呱唧呱唧的对老马说了几句,摆摆手示意老马跟他出去,老马赶紧闪身跟上。

    院子外面就是成片的农田,长着稀稀拉拉的庄稼,借着微弱的日色余光,两人走到田的中间,看着离周围几个院子都差不多远,自然而然就蹲下。

    “啥情况?”马文琪迫不及待的问。

    “老太婆说,村了跑路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听说是城主投降南边的国王,又不打仗修城墙了,村长下午咣咣的敲锣,说再过几天,会有吏目过来登记人口田地,今年的租税要重订。要是有没回家的人丁,赶紧找回来,没有登记捉到的送边城开荒。”

    “那就是这一集差不多算苟下来了?”

    “可能吧。”

    听周同礼这么一说,马文琪彻底松了一口气,好在剧本没那么难,生命暂时无忧,后面的见招拆招即可。

    “谁知道呢,其实三天两头就打仗,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周同礼不合时宜的又补了一刀,但显然这一刀没有什么杀伤力,老马当下只关心这一集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