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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兽性

    武关王卞派来信使,认可了楚渐离的计策,摩睹在井陉就发号命令,戎骑越过平阳进入梁城地界后才开放刀弓,放开了掳掠。

    穿越平阳时,有平阳君护送摩睹王镇压,狄戎还算能勉强维持军纪,但也忍耐得满心烦躁。才越过出平阳城不远,进入平阳控制下谯城地界,平阳君姜伯约留下楚渐离郗丙在摩睹军中作为联络,自己回了平阳城,计划率领军队,尾随狄戎身后,趁机接管各地城池。

    狄戎各部早已按捺不住劫掠的诱惑,摩睹王也约束不住,楚渐离小看了狄戎传承不知多少万年的掠夺基因,目瞪口呆的看着各部纷纷脱离摩睹和平阳君商讨好的路线,如同野兽出笼,乱哄哄冲进村落集镇,还不到一日功夫,谯城周边处处火光冲天,戎蛮见人杀人,见物抢物,嚎哭声惨叫声如同兴奋剂一般,越发刺激着狄戎的兽性,烧杀淫抢形同地狱。

    谯城守将早就得到平阳君的吩咐,只是紧闭城门不出。

    狄戎部落似乎还给平阳君留了面子,绕城不击,却恶作剧般的把临时营地选在谯城外面不远,大群的平民被狄戎各部俘虏,驱赶到一起,连同许多财货,摆满一地,各部的戎人互相炫耀掠夺的成果。

    料定谯城不敢出来交涉,狄戎各部在谯城外面升起篝火,把抢夺来的牛马豕羊宰杀了开趴庆祝。部落里有些蛮勇的人,借着酒水劲头约斗摔跤,各部戎蛮围成大圈凑热闹,起哄吵闹不止。

    也不知哪个部落起的头,一大批妇女被驱赶到约斗场中间,斗胜者毫无耻色,如同挑选奴隶一般,选中入眼的人就当场发泄。

    开始还是约斗的戎蛮胜者炫耀般发泄淫邪,没有多久,许多戎蛮被挑动压抑不住的邪欲,如同泄堤洪水,饿兽般也冲进被掳掠来妇人群中,嘴里各种怪叫,身体却不受管制肆意蹂躏。

    几百上千戎蛮如同野狗,头人非但不加压制,反而看戏般吆喝不停。

    上千头野兽,十来人七八人一组选择猎物。不用多久,这些被俘虏的妇女像被野兽啃食过一样无一个完整,无辜被蹂躏死去不计其数,尚存的也是奄奄一息,恐怕回天无力。

    即使如此,仍有不少戎蛮如同蛆虫附身不去。

    谯城上的守卫兵将奴役,只敢在城上低声怒骂,甚至有人暗暗庆幸,城下的俘虏不是自家亲眷。

    楚渐离郗丙看得眼目俱裂,聚到摩睹的王帐。

    两人围着摩睹,郗丙只敢小声劝说,楚渐离挥舞双手破口大骂,恨不得把摩睹脸皮都撕烂。

    摩睹也知道狄戎今日做事实在太难看,自从他做了鞮王,狐部便没有劫掠内地的事情发生,他自己也想象不出戎人迸发出来的兽性如此骇人。

    当然也因为楚渐离背后靠山是王卞,楚渐离对他又有再生的恩情,他不敢翻脸,于是红着脸给楚渐离赔罪,答应对狄戎各部严加约束。

    今日掳掠谯城外围之事,原本就没有摩睹的命令,各部只是没把他这个盟军首领放在心里。摩睹心里面对狄戎各部不服自己命令大为恼火,连夜叫人通告各部首领,明日来王帐议事。

    看到摩睹愿意出面处理事情,郗丙想到一事,拉着楚渐离到王帐外面,说:“今夜此事,足见楚师高洁,但狄戎越过梁水以后,是否还要约束?”

    楚渐离也从愤怒中有所平复。

    狄戎的野蛮往日只在流传中听见,他跟随王卞整理草原,战场上一直处于优势,觉得所谓戎蛮残暴只是个别案例,添油加醋的谣传而已。

    今日亲眼见到戎人个个形同野兽,饮血茹毛都不足以形容,楚渐离心神震荡之剧烈,反而不如见惯狄戎掳掠的郗丙镇定。

    听到郗丙发问,楚渐离知道郗丙所指何事。狄戎如果失去这种兽性,对魏氏东晋政权的威慑力恐怕就大大不如预期。

    想来想去没有好的法子,楚渐离就说:“狄戎兵骑行动时且不去管,今晚之事不能再发生。”

    其实就是妥协,选择眼不见为静欺骗自己。

    “楚师还要先与摩睹王知会一声,免得摩睹王误会。”郗丙知道楚渐离妥协了,就多加一句。

    “离开不了口,烦劳郗师和摩睹说清。”楚渐离有些垂头丧气,他在武关时极力建议王卞对狄戎怀柔,不要滥用武力,今日的场景却让他有些自责不已。

    “楚师,你与摩睹王才有交情,许多事你不能回避。”郗丙清楚自己身份上的差距,生怕摩睹王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况且对狄戎的事情参与太深,也怕回头平阳君不高兴。

    两人重新回到摩睹帐中,摩睹见楚渐离一脸沮丧,以为楚渐离对他过于失望,就问郗丙说:“晋大夫,楚师如何?”

    “摩睹单于,某已劝说楚师,相信楚师能够理解大王。”郗丙故意提了单于两字,其实摩睹自己心中最重视这个称呼,但现下狄戎无人愿意这么叫他,他也还没有这份影响力。

    “晋大夫莫要取笑了,摩睹今日才知,单于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楚师,你勿要生气,本王明日必定好好整顿军纪。”

    “摩睹王,丙方才与楚师说的便是这事。楚师说狄戎各部其实如一盘散沙,见利而聚,利亡则离。”郗丙是平阳君首席谋臣,自然也有几把刷子,顺着摩睹的话头继续说道:“楚师非是怨恨有些戎人如同野兽,而是对大王无法展示权威驯服戎人而生气。”

    听郗丙这么说,摩睹更是羞愧不已,这些年武关王卞对自己支持不能说不大,但狄戎各部仍然各行其是,自己狐部仗着人多,到处敲打别人,以为就是草原的首领,其实别人只是畏惧他的勇力,也许还夹杂对西秦的畏惧。如今各部聚兵做事,就显出了自己在组织调度安排事物上的欠缺了。

    摩睹现在还很年轻,心知郗丙的话无错,耐住心中焦躁就说:“楚师,可有教我之处?”

    “大王明日聚集各部首领,千万勿要一味责备,上位者处事,唯恩威二字,恩出一事,威出一门。”郗丙插了一句。

    “郗师,此话怎讲?”

    “某与楚师近日其实多有探讨,楚师曾经与丙说过秦国一些做事的规矩,丙也多有启发,还是楚师说来比较清楚。”郗丙把球踢给楚渐离。

    楚渐离听郗丙把话题跳到秦国,也知道眼下不是追究戎人野蛮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帮助摩睹建立联军行事规矩,就接着郗丙的话说:“譬如今日之事,掳掠多者为有功,大王可以施恩加赏,今晚乱为者,择一两个带头的部落,加以惩戒。务必让各部明白,既然成立联军,就要有基本的处事依据。”

    “各部掳掠皆以为自家所得,多寡只是各说各话,况且各部兵骑人数参差不齐,如我狐部有三千骑之多,那白狼部却只有四百骑,一概而论各部必然不服,如何赏功?”摩睹大概理解楚渐离的话,但实际如何操作,毫无头绪。

    “我列几条条款,摩睹王参详。”

    “楚师细细说来。”

    “其一,以最小的部落为一旗,必然白狼部四百骑为一旗,熊部有一千五百骑,让乌牙王抽调几百亲兵,余下便可编为三旗,依此类推,大王帐下可编为七八旗。功赏罪惩时以旗为单位,没有各部首领中间操弄权柄,恩威便皆出自大王帐下。”

    “这倒不难,无非就是起个名字而已。”摩睹觉得第一条可行。

    “其二,戎狄各部首领合在一起成立一个联席会议,各部掳掠所得,先汇总到联席议会,再由议会按功分配,只要处事公平无有偏私,各部其实不会过多抗拒,特别是小部落,这样最能保护他们的利益,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如果各部意见不一,如何处理?”摩睹听完,觉得各部成立联席会议,一面是损害自己权威,一面是各部互相之间也有间隙,成立议会最终还是吵吵闹闹而已。

    “大王,正是各部互不统一,才需要这个联席。多人附和之议为准,顺势也能收复许多部落之心,无须操心些个部落不服,武关王尉才是你的助力。”楚渐离也没办法把这事解释得太清楚,主要是他也弄不清里面的逻辑。只是知道公孙起操弄朝政时,利用政事司协政委员这套制度,什么事情都能摆平。

    公孙起背后有随侯,摩睹背后有王卞,情形一模一样。

    摩睹将信将疑,就说:“楚师,除此之外,明日首领聚议,还有什么事情值得留意?”

    “鞮王,你是劫掠重要,还是草原统一重要?”楚渐离语气一变,有些冷冰冰。

    “自然草原统一为重。”摩睹见楚渐离问得郑重,不由心里一紧。

    “此次联军目标,乃是直捣晋阳发落魏氏,你若知道草原重要,就休要纠结狐部一部利益,劫掠所得都献出来赏赐各部勇士,自身兵骑还要事先奋勇以作表率,事成之时相信平阳君或者武关王尉都会有所表示。”

    “楚师放心,摩睹明白了。”

    郗丙在旁边,一再听到楚离提到武关王卞,内心有些疑惑,只是一时想不清楚秦国和狄戎能有什么花样,只能装做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