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古寺（二）

    只见他绕在房后，远远看到一个干草垛，目测是有一丈来高。又看看了草房，大约是有十几间面阔，只是分做三个院子，每户里合着三四间，走近了看每隔三四间房中间隔开二三尺，立着三尺多高的篱笆，一个隔断自然就是一家。房后一颗大槐树，竟有三四人合抱粗细，顶如华盖。却只有五丈来高，曲折峥嵘，向阳则长，背阳则短，枝干有粗有细甚为凌乱，一看就是久来无人修剪。

    赵匡胤忽地想起来《庄子》中的一段话，大意是说:世上之人和山中之木，总归有大才小才的分别。依树木来说，坚直挺拔便可称为木材，却正因其质地，不及成年便被人砍伐取用，或做栋梁，或做棺椁，或制成家具，本来生长在远离人居的深山，却埋没在人群以死象生。虽涂漆抹油，终也是百十年便做枯朽。反倒是哪些弯曲虫蛀的“次木”，因一无所用，却意外免于刀斧，常得千万载的寿命。固此看似成材的反是“小才”，这不成材的陋树反而是“大才”。人生于世亦复如斯。有一利必定有一弊，阴阳消长物极而反。

    离地三丈左右远近，横着生出一个枝杈，足有四五丈长，直径数尺。枝稍略微上挑，靠着树的一端倒是平缓，赵匡胤仔细打量了一番，回身走入草屋，先寻得一截草绳，双手抱起妙空，又来在树旁，此时天色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枝杈，倒不甚高，只怕天黑看不真，一脚踩空了却不美。又仰头看了看，心中计较已毕，提身一纵就纵起一丈多高，左脚在树干上一搭，借得几分力又是一窜，竟是一寸不差的跃在枝上，就近把妙空放在树上，本来想用绳子绑上一圈，可用手探了探枝杈宽极，决计掉不下来。也不需多费事了，往下一跳稳稳的落在地上。径直回草屋里去了。

    赵匡胤心知狼虽凶狠，断然是不会爬树，此间把妙空安置在树枝上实在妙极，无论如何不会被野兽咬伤了。心中宽慰，即寻来火石干棉，先在屋里做个火源。拆了一段木篱笆权做木柴，好在篱笆中间空朽外边干燥容易引火。一段篱笆墙又甚长，足够一夜使用，倒不需费心。赵匡胤取出一个黍米饭团，在火上烤了烤，虽然外焦里凉，此刻饥肠辘辘顾不上许多了。兀自吃了两个，喝了几口清水，又取来经书习读。白日里仓促未及细看，到晚间却踏实下来，虽说狼鸣渐近，仗自己武功高强，丝毫也不放在心上。这本《太乙拳谱》作者早佚，经书老旧，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成书，又什么年代成名了。赵匡胤心想七杰只是练在三四层上，已是当世一流高手，若把此书全部习得还有究竟？当下仔细研读，越读快，原来赵匡胤本来武功不低，又出在名门之下，天下武功虽多，总少不了殊途同归，其形自有千万，其理却近相同。看到二更初点，听见四周轻轻有响动声音，习武之人耳目聪明异常，只是轻响了几下，赵匡胤耳到心灵，不消再想自然是群狼已经逼近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