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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念念不忘

    在离柳三变住的皇城脚下的蜗居不远处,有一座宏大宽敞的庭院,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有个人正在默默地揣摩柳三变这个人,这就是那晚矾楼夜宴上的年青公子。他在宽阔、幽深的庭院中踱来踱去,翻来覆去地在想这姓柳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看待他填的那些词。

    若说他俗不可耐也说得过去,就凭全城歌女追逐的狂热程度看,说他俗的确一点儿也不过分,文人风流并不奇怪,但是像他这样招蜂引蝶的文人史上不多,甚至招引得全城的良家少妇、少女前去围观,也确是俗到家了。

    再有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假柳七,这样鄙琐下贱的一个人竟能冒充他,而且就有人相信,这又反衬出柳三变的俗不可耐。假柳七的肉麻无耻,还被称之为惠州名士,自我标榜“唯大英雄真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样标榜的风流真令人作呕。

    可这世上就有那么多的人对这鄙俗、低级趣味趋之若鹜,不看不知道,不亲眼见谁也不会相信,市井之上的庸俗之人太多了,难道这个世界真地就是这样?可怪的是,不管是真柳七亦或是假柳七,怎么就会有那样多的追随者、崇拜者?虽说是无聊之极吧,可是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这些无聊之人呢?

    再说那个北曲的歌女叫什么佳娘的,是那么泼辣俊俏,特别是那健康丰满的胸脯令人不能忘怀,就在佳娘刚坐到自己腿上时,自己的手就触碰到她的胸脯,回来后好几天还有感觉。

    可是这个佳娘说的话是多么恼人,“不愿君王召,但愿柳七叫。不愿千黄金,但得柳七心。”说得真没边了,还不愿君王召唤,哼,等闲你们见得到皇上吗?真到了皇上召见的时候,还不一个个的包括柳七在内,诚惶诚恐趴地上咚咚叩响头。想到这里,公子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可是从另方面讲,听那几位歌女唱的几首词,确又是非同凡响,且不说那首《望海潮》,就是前面的两首,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词句描摩之细,音调之协美,令人不能忘怀。

    更何况这首《望海潮》,短短一首词竟比长长一篇赋所包容的内容还多,把这杭州山水描绘的如诗似画、活灵活现,杭州城不必靠这一首词名扬天下,但肯定可以锦上添花。烟柳画桥、风簾翠幕,多么高度概括凝练,非是大手笔、大才子,谁能填得出如此好词?

    仅凭这一首词,填词的这个人一生就没有虚度,恐怕过个几十年、一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仍会有人传唱。唐朝的张若虚,迄今留下的万首唐诗中也仅收其两首诗,但其中的《春江花月夜》一首诗,就足以使之名垂千古,那诗中的春江月色该是多么令人神往,多么令人心醉啊。

    可是这首《望海潮》真是人称柳三变的那个人写的吗?那一晚自己的感觉,时而觉得这个人俗不可耐、令人作呕,时而觉得清新高雅、飘逸脱尘,这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怎么可能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这也忒有点儿自相矛盾了。

    而且当晚陪自己去的那位中年随员,自始至终对柳三变抱着鄙夷态度,而且据自己观察,可以肯定他对柳三变这个人早已知晓,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可是这首词出自美貌的酥娘之口,又由不得你不信,她信誓旦旦地说这首词就是柳七所填。杭州美女那美艳的肢体,婉转的歌喉,风情万种的仪态,再配上这词曲俱佳的《望海潮》,真是浑然天成。那可真是个美妙的夜晚,那环境那人物那词曲那境界,无一不透着高雅,无一不牵人心魂。

    这位公子越想越是不明白,但有一点他心里是清楚的,词这种文学体裁倒是很适合当今社会的需要,楚有离骚,汉有乐府,唐有唐诗,那么宋呢?宋有词?毕竟应该是一代有一代的文学体裁。词这种文学体裁好像很适合当今社会的需要,长短句式便于人们抒发自己的情感,词牌多样可供不同层次之人选择,不同环境之下的抒情。

    我大宋朝应该充分地网罗人才,致力于对词的创作,让人们可以更自由、充分地表达人的内心世界,更好地渲染这大好河山,像《望海潮》词中对杭州的描述那样,也让这大宋都城的开封城增光添彩,记录下这汴京城的繁华生活。

    想到此,公子不再踱步,点手叫过远远站立的阎总管,吩咐他尽快找到那个柳七。公子决定要亲自与之交谈一番,看看这柳七究竟是何许人也。

    打发走了阎总管,公子又想到矾楼那群轻歌曼舞的女子,想到只要天下太平,国朝安定,百姓一样可以过上人间天上的生活。眼前浮现出那端庄娴雅的瑶卿倩影,野劲十足的佳娘,绵软如一团水的江南美女酥娘,特别是那言语不多却清丽美艳的虫虫姑娘。

    矾楼酒宴上,当虫虫姑娘往他眼前一站,就令他心中砰然一动,眼前的少女像极了那个自己情窦初开时偶然遇到的王姓姑娘。

    公子眼前又幻化出清纯秀丽的虫虫形象,暗自叹息着,心里一片惘然。

    想到那一夜仅矾楼一个酒楼便有歌女数百人,那这汴京城里到底该有多少歌女啊?而且个个都是青春靓丽、多才多艺的妙龄女子,若是夜夜与她们相聚听歌伴舞、助酒谈兴,那人生该是多么美妙啊!

    公子心情时好时坏,又不禁为她们的前程忧心,现在年轻美貌有这个条件,可以放纵,可以不嫁人,可是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沦落娼家会否就是她们的永久归宿呢?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却在发愁,这正是那晚几乎一言不发的中年人。他愁的是这样一个差使怎样才能完成,交给他差使的自然是那位公子了。

    公子让他安排一场家宴,在自己的家宴上邀请这个从未谋面的柳七,与他攀谈攀谈诗词歌赋,了解他有无真才实学。想到自己堂堂的身份邀请这样一个名声不佳的一介草民,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可是没有办成此事或者办的不得力,这位公子可不是好侍候的。

    再说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个叫柳七的人啊,连他这个人的年龄长相,会否参加明年贡举,现在汴京与否都不确定。虽然他的名气很大,但有关他的一切都只是传闻和道听途说。

    几天前,公子对他说,还记得那个众歌女趋之若鹜的那个什么?对,就是那个“填词的”吗?他回道:“填词的那个?记得。”两个人都将那个人称为“填词的”,但语气间所流露出来的感情却截然不同。公子只是话到嘴边想不起来这个名字或是不愿为他人所知,而中年人的语气明显的是一种轻蔑,意思是无非是个填词弄曲的市井小人。

    但这公子自那晚听了这几首词后,念念不忘,认为这个人颇精音律,是个人才,有意让自己考察。

    “唉”,他叹息一声,随之想到一个主意,要想不显山不露水的完成此项任务,还是要找“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