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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现场演练

    刘公子听他讲完,淡然一笑道:“我这里正有一首宫廷乐曲,想请你来指点一二,你看这首曲子如何?”说罢自身边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竟是有备而来。

    柳三变接过来展开在桌上,未读文字,先见一手漂亮的飞白书法,不禁赞叹道:“好潇洒的飞白书!公子的大手笔了?”

    刘公子得意地一笑:“这字还看得过去?”

    柳三变笑道:“岂止看得过去,若只论飞白体书法,或可列入当今书法名家之列了。冒昧请求可否送与我时时赏玩?”

    公子回道:“当然可以。这幅字只是随手涂之,他日我再真正为你用心写一幅。”

    柳三变道:“那就在此先谢过了。”说罢细看词章:

    轻舆小辇,曾宴玉栏秋,庆赏殿宸游。伤

    心处,兽香散尽,一夜入丹丘。翠帘人静

    月光浮,但半卷银钩。谁知道,桂华今夜,欲

    照鹊台幽。

    柳三变读罢问刘公子:“公子这首词不知从哪里得来?词不是宫廷正乐,不是宫廷祭祠、大典时所用。应该是宫廷乐中的《导引》之曲,因是皇帝出行时所奏之乐,导引之曲较之正乐就要显得轻松一些,因此这首导引的用词也与正乐中常用的煌煌大言、一板正经有所不同,词写得挺好。依我看,导引乃是宫中祭祀大典中所用的乐曲,知道的人并不多,看来公子您精于此道,你曾说是不懂音律,甚是自谦矣。”

    刘公子见柳三变夸赞自己懂得音律,面露得意之色,问道:“柳兄可否给予斧正?”

    柳三变想了想道:“以在下看,这词中‘轻舆小辇’四字,‘轻舆’与‘小辇’意同,不如改为宫中常用的‘凤辇’,四个字凝练为两个字,一首小词中所孕涵的内容就会更丰富些。‘轻舆小辇’若是改为‘凤辇何处?’接着道是‘庆赏殿宸游’,便有了悬念、有了铺垫,似更像慢词。可是这样一改,下面的‘伤心处’也要改,否则两个‘处’字不妥,再斟酌一下。但我未曾进过宫中,故对宫殿内部排列不甚了了,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再有,最后一句‘欲照鹊台幽’,我有些不太明白,似乎‘桂华’、‘鹊台’都是与前面的‘月光浮’联在一起,都是描写天上景色,有重叠之嫌。若改为‘却照太液幽’,天上的月色与地上的太液池相对照,一明一暗,一在天一在地,又点明了地点是在皇宫大内,不知可否?啊,在下拙见,不必当真。”

    公子拍手笑道:“偏你刚刚看了一遍,就能发这样一篇议论,着实不简单。你这一改确乎有道理。凤辇何处?庆赏殿,有意思,像讲故事一样,短短两句,便有曲折,令人玩味。”公子啧啧称赞。

    柳三变又道:“所谓国朝大典,乃古之雅乐之精华,贵在庄重、典雅、纯洁,要无一丝一毫之杂音,你听我几年前写的两首《玉楼春》,虽非国朝大典,但其庄重、严整也仅次于大典了,但却比之生动、易懂易记许多。”说罢吟唱几句。

    “凡大典之乐,只在国家重大日子方用之一、二次,故此历朝历代非常重视此礼仪,每当新朝建立都要废弃许多曲调,却又要增修许多,若说实在用处不大,却又容不得一丝一毫马虎。你想那唐诗,流传下来何止万首,几百年来长盛不衰,其中脍炙人口的诗,连三岁孩童都能背诵,其根子就在于植根民间。试问,又有哪一首宫廷乐曲能够通过众口流传?国家盛典,煌煌大言,只为着那一年几次的庄重时刻,余下时间里只能束之高阁。更何况又不得在民间传唱,故此不得流传,其不长久是很自然的了。正所谓乐殊贵贱,礼别尊卑。皇家乐律追求的是黄钟大吕、庄严肃穆,出发点不同,皇家一切都以维护皇权为第一位,民间音乐则以愉悦身心为主。”

    “柳兄识见果然精妙。那么刚才这首导引能够演唱吗?”

    “这有何难,是词皆可唱。但是这首导引须是配上洪钟大吕演奏才有气势,这是皇家要的效果。不过依我看来,用一般乐器弹奏起来反而更耐听。你且吃茶,稍等一会儿。”

    柳三变起身问店家有无笛子等乐器之类,店家言道:“那边案上乐器应有尽有,不单有,且有现成的乐班,不知客官肯用否?”柳三变道那是更好,向那边条案上扫了一眼,仅仅管乐种类便有官笛、羌笛、夏笛、小孤笛、鹧鸪、扈圣、七星、横箫、竖箫等九种之多。

    于是柳三变招来乐队,向众乐工讲解一番,又问道:“谁来主唱?”旁有女子凑了过来,刚要开口。

    忽然楼梯口传来一声甜蜜蜜、娇滴滴的声音:“我来!”

    随着话音袅袅婷婷走上来一个女子,满头珠翠,遍体绮罗,肌肤似雪,体态婀娜。

    刘公子一见之下失态地站起身来,吃惊得张大了嘴,傻呵呵地望着来人,来的这位女子正是公子刚才还在想念着的杭州歌女酥娘。

    酥娘怎会来到这里?您可能还记得,刘公子和柳三变刚到酒楼时谈话提到她,柳三变起身打发一个闲汉去办事,就是去请酥娘的。前已说过,京城酒楼专有一类人在酒楼中讨生活,汴京人称这种人为闲汉。

    柳三变一见酥娘打扮,微一蹙眉道:“你这身打扮简直让我认不出来了。”

    接着向众乐工和酥娘讲说要点,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一说就通。转眼一支小歌舞开始表演,曲罢,惊得刘公子良久无言,许久方道:“先生真正为我大宋国朝懂音律之第一人也!”

    刘公子又请酥娘落坐,对她的到来表示感谢。

    酥娘出人意料地到来,给了刘公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上次矾楼一见之后,只道再也见不到了,不意今日相见,真是喜出望外,他拉着酥娘问长问短,又问身世又问杭州,再没有了探讨填词的兴趣。

    酥娘不时地看两眼柳三变,一时无话,场面忽然尴尬起来。终于趁着店小二送来面巾的时机,公子才收摄心神,话题又回到论词上。

    酥娘见状也趁机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