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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施以援手

    一年之间,欧阳修由监元、解元而至省元,三登榜首,对殿试状元也充满信心,志在必得。

    这一篇赋被他写得洋洋洒洒,纵横恣睢,四百余字,一蹴而就。有兴趣的且看他的这篇赋:

    省试司空掌舆地图赋(平土之职,图掌舆地。)

    率土虽广,披图可明,命乃司空之职,掌夫舆地之名。奉水土以勤修,慎司无旷;览山川而尽载,按牒惟精。所以专一官而克谨,辨九区而底平者也。伊昔令王,尊临下土。以谓绵宇非一,不可以周览;众职异守,俾从于各主。故我因地理之察,宜建冬官而法古。将使如指诸掌,括乎地以无遗;皆聚此书,著之图而可睹。险固咸在,方隅异宜,分形胜以昭若,庶指陈而辨之。度地居民,既修官而有旧;辨方正位,俾披文而可知。其或作屏建亲,命侯封国,小大有民社之制,远迩异封圻之式。非图无以辨乎数,非官无以奉其职。主于空土,既险阻之尽明;别尔分疆,志广轮而可识。诚由据函夏之至要,赞大君之永图。上以体国而经野,下以建邦而设都。参古号于周官,各司其局;辨群方于禹迹,无得而逾。是何标区域以并分,限华夷而靡爽。域中所以张乎大,天下无以逾其广。亦犹五土异物,必辨于司徒之官;九州有宜,乃命乎职方之掌。用能三壤咸则,四民奠居,穷人迹于遐域,包坤载于方舆。具异夫充国论兵,但模方略之状;力侯创业,惟收图籍之余。彼《夏贡》纪乎州名,《汉史》标乎地志。虽前策之并载,在设官而未备,曷若我谨三公于汉仪,专掌图于舆地。

    欧阳修的这篇赋立意准确、论述周详、文采斐然,如果不是对浩繁的史料驾轻就熟,四书五经须得烂熟于胸,便无从下笔。仅从这一篇赋便可看出他日后成为一代文坛领袖、文坛霸主绝非偶然。

    这对于千年以后的考生也有启发,想一想欧阳修所处的环境、时代,那才是万里拔一,成功者真如凤毛麟角。

    后世考生面对的平白浅易的作文题目,从多个角度阐述都不会跑题,加之数不清的院校和专业在等待,除了自身稍加努力,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回过头来再说欧阳修头场考试,考试的第一天竟也发生了和柳三变相似之事。诗、赋早早作完后,欧阳修有些洋洋得意,认为考试对自己不过如此,剩下的时间有些百无聊赖。

    忽然觉得隔壁有些异样声音,右边隔壁考生先是发岀鼾声之后又是呻吟声,欧阳修敲敲壁板,又探头向走廊张望,趁巡官不在,小声问隔壁那人:“喂,年兄你怎么了?”

    那边没动静,欧阳修竟取出一支新笔伸过去捅那人腋下。那人惊觉,探头侧望,正见到邻座之人也探头相望,各见到对方半张脸。

    欧阳修关心地问道:“看样子你还没有作完,你为什么不赶紧下笔作文?是身体不适吗?还是对考题不入其门?科场难得,纵使有什么困难也要咬牙挺住,既已至此,切要勉强完成,万万不可丢掉这个机会。”

    他听到脚步声渐近,赶紧闭上嘴巴,假意低头看卷。见巡官走远,又再劝说。

    那人道:“深感年兄厚谊,在下姓李,临近省试,忽患疫气。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今日勉强扶病而来,刚才病又发作,不知不觉趴在案上困睡,有段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欧阳修道:“天已过午,抓紧答题吧。”李某试着下笔,还能思考,只是急切里不得要领。欧阳修见李某还可以继续作文,很高兴,又为他着急,便小声地解说赋中所当用事,后来见对方听不清楚,索性将自己的卷子从脚底捅过去,道:“吾乃国学解元欧阳修,请公速尽用之,不妨事。”

    李某见此人如此仗义,顿觉心思灵动,很快成篇,至于诗亦然。这一天的李某试卷中,半是欧赋,半是欧诗。李某非常感激,这一场下来遂觉病好了许多。之后几场亦复如此。

    榜出,欧阳修夺得第一,李某也上榜。也许托欧阳修之福,也许学了欧阳修的文章诗赋后有了灵感,之后,李某又顺利通过殿试,最终进士及第。后来李某在家庙的墙上挂上欧阳修画像,焚香礼敬,事之等同父母。李某对子孙言及此事,每每慨叹所以能取得今天之禄位,皆托欧公之力啊!

    柳三变就没有欧阳修那样的好福气了,善有善报,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没有见到。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难熬的几天终于过去了。不管这几天考得如何,考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伸伸胳膊蹬蹬腿,拔脚向场外走去,有的连笔砚都扔下不要了,还有的发泄胸中郁气,将墨汁泼撒得墙壁、地上到处斑斑点点。

    柳三变的感受却有别于他人,他甚至有些依恋地重新打量这间“陋室”,狭窄、简陋、四面透风,除了粗陋的桌凳,空无一物。他既感慨又迷茫,历届贡举得有多少考生在这里折戟沉沙呀,又有多少人的人生就是从这里起步。

    怀揣梦想的考生们向往着能走进这里,在这儿挥毫弄墨,可是又没有哪一个人愿意第二次走进这间陋室。这里交织着希望与失望、梦想与现实的命运的变奏曲。

    柳三变刚刚出得考场大门,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拉住,扭头一看认得,却原来是老相识秀香家的花匠王平。王平说他家主母让他在考场门口等着,见到柳七爷就把他带回家来,要给柳七爷摆酒道乏,柳三变听了也不推辞。

    二人边走边聊,柳三变问道:“咱们相识也有几年了,你就不问问我考得怎样?”

    王平在他身侧靠后一点回道:“我家主子说过,柳先生是大宋第一才子,主子说的,我就信。别看先生一时困顿,这一次肯定能翻过身来。”他嘴里的“主子”是指朴成,虽然朴成早就不在了,他始终信奉如一。

    “谢你吉言!”想到朴成这个侠肝义胆的朋友,柳三变不禁默然。

    王平也懊悔自己冲淡了柳先生的好兴致,问道:“要叫个车吗?”

    柳三变笑着道:“这才几步路啊,走着吧。正好散散步,舒展舒展筋骨,这几天坐得着实有点儿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