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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状元新衣

    实际上,今晚的汴京城虽然是笙歌燕舞,各处酒楼座无虚席,但实难有几人能尽兴的,人们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你想啊,明天就要临轩唱名了,决定你今后的前程命运,你这些年来的努力奋斗就要见分晓。

    今晚满心里抱着希望、恐惧、落寞、纠结、担惊受怕诸般情绪,又焉能玩得痛快?即使如柳三变、欧阳修等狂放不羁之人,也只是外表故作姿态耳。谁敢说自己就一点儿也不担惊受怕?

    当晚,欧阳修等人回到广文馆。

    他到院内洗漱一番后就准备睡觉了,一进厅堂,正看见几个同学在拿王拱寿取乐,他本想驱散众人让大家各回各屋,但当他看到王拱寿的样子,一下子楞住了。

    只见身材高大的王拱寿穿着一身新衣在扭来扭去,新衣服很小,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简直像要马上撑破一样。

    欧阳修的脸色阴沉了,这衣服正是他明早准备穿着,去听金榜题名喜讯而特意新制的礼服。

    欧阳修礼部试夺魁后信心大增,参加殿试就是奔着状元去的,他自我感觉良好,文笔炉火纯青。殿试后,自忖胜券在握的欧阳修,特意置办了一套新衣服,准备在临轩唱名时穿。

    今天晚上,由于次日要进宫听取唱名,故此许多人没有出外饮酒散心,出外的人也都早早地就回来了。广文馆的同学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议论着谁能得第几名,谁能进前三,甚至提了几个名字,说今科状元就可能出自这几个人之中,内中就有欧阳修。

    众人议论完了准备早些睡去,却见王拱寿穿着一袭不合体的新衣,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于是就发生了前面刚刚发生的小插曲,众人哄笑着、嚷嚷着,说这很像沐猴而冠。

    欧阳修一见,正是自己放在寝室内的刚置办的新衣,便有些不高兴。欧阳修家境不好,好不容易做套新衣,是为了夺状元准备的,打算明早穿上新衣进宫参加唱名仪式。衣服已经取回来两天了,每天试来试去爱不释手,就是舍不得穿。现在一看让王拱寿将衣服撑得不成样子了,欧阳修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着众人面又不好发泄。

    王拱寿是太原人,后来移家到开封附近的咸平县,故此他又算是开封人。时年才十九岁,他虽不像欧阳修那样才华横溢,但却很有才干很有头脑。

    王拱寿身材高大,生性调皮,勉强穿上的新衣箍在身上显得很滑稽,他故意在众人面前扭来扭去,笑着道:“为状元者当衣此,我今晚权且做回状元。欧阳兄,我就沾你点光吧,我这文章没法与你比,我能上榜已经是烧高香了,今科状元非你莫属,把你这身锦袍送与我吧。”

    欧阳修刚想让他脱下衣服,王拱寿已边说边转身回了馆舍,欧阳修也无可奈何。众人也只是一笑,笑他年轻就是有年青人的行事风格,率性而为,不拘小节。

    就是晚间出的这么一个小插曲,竟然令欧阳修这后半生无论于公于私,都与这个情绪忽冷忽热、摇摆不定的王拱寿分不开了。这件事虽不大,却令欧阳修在以后许多年内想起来就懊恼十分。

    欧阳修虽然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在翻江搅海,终于盼到明天这辉煌的一天了,这是自己人生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以后的重点就是要谋划如何在仕途上大步前进了。

    欧阳修深知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殊为不易,如今金榜题名终于成为事实,这几乎不可能再发生意外了。这样的结果才对得起这些年来的寒窗苦读和满腹经纶,也能面对殷殷养育、翘首以盼的老母和为自己奔走、摇旗呐喊的恩师,未来的老丈人胥偃了。

    至于状元,在他心头是“固所愿也”,状元靠的是学识,更靠的是机遇。学识不成问题,他对四场考试的发挥非常满意,凭自己是省试第一,这样的成绩应该不会掉落前三名,也就是说状元、榜眼、探花必有我一号。

    但是对于榜眼、探花,他并不知足,他想要的是状元。后世之人能记得的只有状元,榜眼、探花等同于三甲进士一样,没人记得。即便有人记得这个榜眼、探花的名字,也只说此人是某某状元榜进士及第,而不会记得他是第几名。

    那么,状元有他的份吗?欧阳修尽管对自己的考试充满信心,但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敢抱十足的希望。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真有文章词赋比自己作得好的,那个自己很佩服的柳三变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对柳三变又很放心,这个人金榜题名是笃定的了,但是状元么,肯定中不上。以他的那种名气,名气是很大,但是很另类,朝廷不会大胆到录取这样一个人做状元,那会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不好的信号,开个坏头。

    总归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分在人,七分在天。能否成为状元,并不以学识、考试为唯一因素,各种出人意料的情况都能左右状元的产生。

    自己唯一除考试成绩可以寄予厚望外,另外就是在第一场试的“面请”时,给主考官晏殊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自己的神来之笔,灵机一动,也许省试第一应与此有很大关系。

    没想到,今晚的好心情被这位小老弟的同学破坏殆尽,先是在歌馆,现在在校内,真真让人扫兴。

    欧阳修生气归生气,但他也不是死较真的人,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过不多久,情绪就缓和下来,美美地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