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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适可而止

    夜幕悄然落下,亚麻桌布上的餐盘空了大半,高低错落的烛台闪烁着点点微光。

    黎栀拨开沾着水珠的玫瑰花瓣,拿起盛着醇厚酒液的红酒杯。

    她跟贺斯泯轻轻碰杯,优雅地抿一口酒,根本没注意他藏得很深的心不在焉。

    “贺先生。”黎栀睨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问他:“你看过大象之歌的话剧么?”

    “没有。”

    “我听说今晚有一场。”她从包里拿出两张门票:“一起吗?”

    随风而动的烛光,让他轮廓立体的脸庞,被光影分割成两半。

    一半在明,一半匿入黑暗。

    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贺斯泯迎上她迫切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像求摸头的猫。

    他叹息一声:“好。”

    黎栀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现在这个点还早,她很担心他会突然去参加被歹人刺伤的交谈会。

    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那一次的祸端却让他反复高烧,在医院整整躺了半个月。

    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无妄之灾,才想尽办法占据他的时间,从源头避开。

    不知情的贺斯泯,看着她噙在眉眼的笑意,掩在碎发下的耳尖莫名变得发烫。

    犹如刚划燃的火柴放在耳边烤,细细一听,还能捕捉到火星愉悦跳动地声响。

    直到晚风从四面袭来,人潮拥挤的街景从车窗外闪过,他胡乱的思绪才抚平。

    “成助理,八点能到吗?”黎栀从包里拿出一盒气垫,边补妆边看驾驶位的人。

    成德:“肯定能。”

    他暗戳戳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再通过音乐延续浪漫的氛围。

    “Ifoundaloveforme。”

    “Darling,justdiverightinandfollowmylead……”

    Perfect的旋律响起,贺斯泯看出成德的用意,却不为所动。

    他侧眸欣赏夜色,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忽然被滚落在脚边的口红盖打破。

    ‘半残’的他不能动,只能任由黎栀弯下腰肢,伸出柔荑在他裤腿间找寻一通。

    靠得近了,几缕卷发垂在他的西装裤上,他隐约还能隔着布料感受到她的温度。

    她逾越了。

    贺斯泯垂下眼帘:“黎栀。”他温淳地嗓音很低:“适可而止。”

    黎栀根本没听见。

    她从他的脚后跟摸出半截方管,一发现边缘处全是口红泥,连忙探头往下看。

    “好像蹭到你裤子上了。”她眼含歉意地看着他:“有纸吗?”

    “……”又来。

    环环相扣被她玩的炉火纯青。

    他不再给她靠近的机会,从成德递来的纸盒中抽出两张纸,俯身擦拭一遍裤脚。

    成德憋着笑:“到了。”

    *

    大象之歌是一个致郁系故事。

    整部剧以悬疑为基调,讲述在精神病院中,病人及院长在脑力和精神上的对抗。

    观众们看的倍感压抑,黎栀却窝在Vip包间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微歪着头,上半身朝贺斯泯的方向倾斜,轻浅的呼吸声似魔咒般扰乱他的心。

    贺斯泯不受控地看她一眼,眸光从她的秀眉寸寸下移,停在那张殷红的唇上。

    只一瞬,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他继续欣赏台上的剧情,奈何乱飞的思绪困住他,让他如何都不能静下心来。

    直到演员谢幕,观众席上的鼓掌声如浪潮般涌来,他才被惊醒的黎栀拉回现实。

    黎栀蓦然坐直:“演完了?”她歉疚地看着贺斯泯:“不好意思,我刚才太困了。”

    “没事。”

    “你觉得好看吗?”

    贺斯泯一怔:“还不错。”他浅触轮椅的控制器调转方向,概括他知道的剧情。

    黎栀听他讲话的同时,握住推动轮椅的握柄,避开人流往外走。

    他们刚到停车场,倚靠在车头的成德匆匆上前:“老板,交谈会那边出事了。”

    他播放一段现场传出的视频。

    视频画面很模糊,只见服务员打扮的年轻男人,手持水果刀胡乱刺向周围的人。

    镜头离得太远,再加上所有人都在乱跑,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贺斯泯上车:“知道原因么?”

    “他的拆迁款被人吞了。”他停顿一下又道:“我看他那架势,很有可能是谢总。”

    “难说。”参加交谈会的人士,有一大半都涉及了房地产领域。

    黎栀:“那位谢总受伤了?”

    “他胳膊被划了两刀。”

    “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具体情况成德也不清楚,只庆幸道:“幸好我们没去,不然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被误伤了。”

    黎栀附和:“说明你们运气好。”最重要的还是,遇见她了。

    可惜她不能明说。

    只能深藏功与名。

    “这倒是。”他一脚踩下油门,顺着指示牌把车开出去:“老板,接下来去哪?”

    贺斯泯:“送她回家。”

    剧院到CBD的距离很近,不过十五分钟,黎栀居住的小区便在窗外显露出来。

    分别前夕,他又听见她吴侬软语的道别,以及那声‘晚安’。

    “老板。”成德关上两边的车窗,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我觉得黎小姐喜欢你。”

    “……”

    “真的!”他从没这么笃定过:“你没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吗?完全陷进去了。”

    贺斯泯滑动打火机的滚轮,只听呲地一声,火光摇曳升起。

    他低头点烟:“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国之前。”

    成德好奇的不行,眼底闪烁的八卦之火都快溢出来了:“我怎么没听见风声?”

    他跟贺斯泯相识多年,不单单是上下级关系,彼此之间的许多事情都很透明。

    贺斯泯也没瞒着。

    他简言概述一遍经过,成德听完先是一愣,又咧嘴笑:“黎小姐用心良苦啊。”

    可不是么?

    谁会像她一样,为了接近他、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鬼主意都是一套接一套。

    贺斯泯吐出一口烟圈,恍然间又想起她玩过的把戏,薄唇不自知地上扬几分。

    不管怎么说。

    他确实是不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