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马城
燕苛回到茅屋，将飞羽剑置于膝上，催动灵力祭练认主。
飞羽剑上一道碧玉光芒流动，缓缓浸润剑身，直至剑身一片碧玉，宛若玉成。
须臾，飞羽剑上的碧玉光芒消失，燕苛烙印凝结成形。
他一个念头，飞羽剑就被收进丹田，又随着他一个念头，出现在手上。
燕苛欣喜地把玩一会儿，便收起飞羽剑，收拾需要带进法宝囊，一同下山的东西。
衣物是需要的，万一在山下与人争斗，衣服破碎，可不成样子。木剑也带上，平常练习能够用上。
至于其他的……
燕苛看了一圈茅屋，发现已经没什么可带的了。他挪了挪步子，走回床边坐下，神情忽然有些低落，发神地盯着一处。
良久，燕苛才起来，调节心情，用今日剩下的时间修行。
一夜过去，燕苛和师兄一起拜别师父，踏上了下山的旅程。
“师弟，上剑。”
薛丹心唤出一口飞剑，置于地上三寸。
燕苛知道，这叫御剑飞行，是剑修的基本本领，可是他看着狭长的飞剑，不禁担忧自己能不能在上面长久立稳。
薛丹心疑惑地看向踌躇不前的燕苛，“怎么了？”
燕苛深吸口气，知道该做出抉择了，他抬脚踩上飞剑，后脚立即跟上，在狭窄的剑身上面保持微妙平衡。
“往前挪一点。”
薛丹心看着燕苛在飞剑上留出的空当，无奈要求。
燕苛看了看脚下，慢慢往前挪动。
薛丹心见差不多了，跃上飞剑，一掌按在燕苛肩膀上面，催动飞剑，提醒燕苛一声，“走！”
燕苛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飞剑就朝天冲去。
他只觉人已经飞了出去，心却还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猛然追上来，回到胸腔内部。
燕苛心脏砰砰直跳，狂风迎面拍来，耳朵里尽是急啸风声，腿稍微一软，就能立即被风吹下去。
风势还随着飞剑速度的提升加大，暴烈的大风好似一堵堵风墙，燕苛要用肉身去不断撞碎。
仅这么一会儿，燕苛就觉得自己好像挨了无数的打。
所幸他还撑得住，没在风前退缩，两眼仍旧睁开，强风吹来，眼中剑威势自发，将风力隔挡在外，不能接近。
“要到山门剑台了。”
薛丹心提醒，一层护罩展开，笼罩他和燕苛，把强风阻挡在外。
山门剑台，老剑宗唯一的进出口，武君山护山大阵仅有的通道。
前方，一座青翠奇峰的半腰上，一片汉白玉打造的广场平整铺开，广场外侧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在这些绿油油的灌木中间，一柄柄石剑间杂林立，或残损，或老旧，或绿苔斑斑，或崭新如初，有的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剑孔，有的剑孔位置剩下一堆石粉……
燕苛来过这里，上山时师父带着有过一遭。
薛丹心御剑朝着广场靠山一侧的楼阁落去，一排高低不齐的精美楼阁依山而建，藏林若出。
飞剑在广场上停下，燕苛跃下剑，薛丹心紧跟着落下，收了飞剑，带着燕苛前往一座二层小楼。
两名弟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看见燕苛他们，才稍微振肃。一名白衣弟子开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薛丹心抱拳道：“谷藏风长老门下弟子薛丹心与师弟燕苛下山历练，特来报备。”
坐在桌后，一身粗黄色衣着的弟子当即翻开一本厚厚的簿子，手持毛笔在砚台上点了点墨，在最新的一栏登记上。
“好啦，你们下山吧。”
写簿子的弟子停笔表示。
“多谢。”
薛丹心带着燕苛出去，重上飞剑，朝着山外飞去。
燕苛路过峰外天地时，感到一道浩大意志锁定在自己身上，若青天垂意，万雷聚于云后而又未发之感，带着冷酷的毁灭压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云摧，阴阳变化，强势的把自己从世上抹除。
这是上山时没有过的体验。
燕苛情不自禁变色，这就是护山大阵吗？
薛丹心驾驭飞剑，飞出武君山地界，驶入云霄之上。
“师兄，我们去哪儿？”
燕苛询问，有护罩挡风，他的压力大减。
“天马城！”
薛丹心回答，这个地方是师父打听过的，有风暴在孕育，事情即将发生。
“天马城有星空石吗？”
燕苛牢记着任务。
“需要打探。”
薛丹心面色闪过一丝异样，还好燕苛在前面，看不到。
“那里是什么地方？”
燕苛好奇问。
“我也未曾去过，到了你就知晓。”
薛丹心确实不了解。
燕苛只好掩下心思，等到目的地。
飞剑在云海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一路笔直前行。
过了些时间，突然，飞剑左侧有他人气息远远传来。
燕苛察觉，朝着左面望去，只见云海彼端有一口火红色的飞剑出现，一人御剑前行，渺小似豆。
双方都隔着上万丈距离，没有冒然靠近，保持着飞行礼仪，避免产生误会。
燕苛收回视线，过了一段时间，那人还在和他们同一个方向上，相互间的距离也因此靠近。
薛丹心出于警惕，驾驭飞剑驶下云海，藏进云层之中，借助云雾掩护，快速行剑。
“要到了。”
薛丹心算算距离，差不多接近天马城附近，纵剑往下，脱离云海，驾于半空，俯瞰山川大地，寻找天马城身影。
前侧不远，一道火红剑光闪现，那人也下了云海。
燕苛讶然道：“他似乎要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
薛丹心眼神些微戒备，道：“或许吧。”
地平线上，一座大城身影浮现，坐落在一条河水旁。
薛丹心放慢剑速，在城外寻找一地落下。
前面不远，御使火红飞剑的修士似在徘徊，犹豫着什么，没隔多久，他就定下主意，笔直地飞向燕苛他们。
“小心！”
薛丹心低声提示燕苛，不再抉择，径往地面落下。
火红飞剑剑主紧随着在不远处降落。
“阁下是何人？”
薛丹心落地，伸手把飞剑唤来。
燕苛也一脸警惕地望去，素不相识，对方刻意接近，其心难料。
“在下路望平，天马城散修，不知两位是何人？”
对面那人收了飞剑，立在原地，抱拳相告。
“为何向我们接近？”
薛丹心却不理，厉声喝问。
自称路望平的散修笑了笑，道：“抱歉，是在下疑心生暗鬼，许久没有回天马城，误以为你们是来跟踪我的。”
燕苛好笑道：“听阁下的意思，倒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路望平些微尴尬，道：“这是我年少被人追杀时养成的习惯，倒也不好改，还请见谅。”
听着身世倒有那么些凄惨！
燕苛疑虑地打量对方，萍水相逢，岂能知晓言真言假。
薛丹心道：“我们乃是老剑宗修士，下山历练，来天马城一观风貌而已。”
路望平赧然笑道：“原来是老剑宗的道友，真是唐突了，我对天马城还有些熟悉，两位道友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为你们引路介绍。”
薛丹心拒绝：“不必了，误会既已解开，还是各走一边得好。”
路望平也不强求，“叨扰了，你们先请。”
薛丹心收起飞剑，就和燕苛上路，往天马城走去，不想暴露修炼者身份。
路望平随后也踏上道路，跟在燕苛他们后面。
燕苛发现路望平动作，不禁有些头疼，要说进城，对方的确也只有这么走，但总让人觉得不妥，也不好开口，要求对方从别的方向进城。
“无碍。”
薛丹心注意到燕苛，轻声安抚，他在时刻准备出手。
燕苛见师兄自信，便也不理会后面的路望平。
天马城在望，两人混入进城队伍，进入天马城，在城中大街上行了一阵，就见前面道口忽然拥挤堵塞，似有什么争执发生。
“去看看。”
薛丹心想起师父嘱托，上去凑热闹。
燕苛眼里有些惊讶，觉得师兄反常，但终是没有说什么，跟着过去了。
两人挤在人群外面，向事发中心看去，以两人的修为，轻易就能窥见全貌。
道口中间，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各领着帮佣对峙。
“李孝云！你爹李跋本来是我卢家奴仆！狗一样的东西！是我爹垂怜你爹，提拔了你爹！你李家才有如今声势，你们家不思回报，如今还处处与我们卢家作对！简直是忘恩负义！丧尽天良！”
街道左侧，一名绿锦袍，佩玉顶珠的公子恼怒大骂，脸上煞威横溢，眼中凶气毕露。
“卢衷！你个妾生的玩意儿！人不养的东西！仗着你卢家威势，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爷就问问你，你卢家的富贵与你一个妾生的有什么关系？天生的主家奴才！也就卢辉园不愿意搭理你！不然天天抽你，你还得陪着笑脸骂自己贱！”
街面右侧，一身淡雅黄衣，配饰朴素的公子冷冷回怼，不慌不忙，高傲地鄙夷对面。
“姓李的，你找死！”
卢衷深恨的痛处被当街揭穿，颜面无光，立时暴怒不已，扭身拔出身侧奴仆带着的宝剑，朝李孝云刺去。
李孝云眼神冰冷，面带不屑，右手往后一伸，仆人立刻拔剑奉上，从容而优雅，两者高下立判。
他手握长剑，眼中闪过一抹利芒，抬步奔出，很快就和卢衷撞在一起。
两道剑光快速闪击在一起，发出清亮的剑声，火星子迸溅。
“你就这点能耐吗？李孝云！不愧是我家奴仆出身呢！”
卢衷往前压剑，逼临李孝云，狰狞恶笑。
“此点剑技，尚不足你自傲！连自家剑法都学不好，活该我李家崛起！”
李孝云亦不相让，脸色在压力面前慢慢变得扭曲。
两人都试图一击压倒对方，在人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家才是正统，对方不过是跳梁小丑！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转过半响，两者都感到有些后继无力，相视一眼，皆大喝一声，解开剑势，往后退却。
“恶仆休逃！”
卢衷脚步一落，张嘴大叫，好似自己占尽优势，即将得势胜利，李孝云被迫退走一样。
燕苛在场外看得大开眼界，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事，卢衷明明打了个势均力敌，却敢厚颜大叫，言称优势。
这别开生面的做法让燕苛很震惊，他原本朴实的认为只有胜利者可以这么干，这是属于胜利者的特权，万万没想到，可以这样不讲究。
自己到底是低估了世人之脸皮厚薄！燕苛心中感叹，真不要脸呐！
李孝云冷哼一声，显然知道卢衷为人，并未大怒，挺剑就刺了过去，用剑来说话。
两人又拼在一起，激斗得难分难舍，剑光掠动，杀意无形，剑势越来越趋向狠辣。
忽然，李孝云虚撩一剑，引出卢衷宝剑，他抓住空当，挥剑划去。
卢衷措不及防，朝后急退。
李孝云剑势急动，在卢衷右腕上一闪，一道血色立时射出。
卢衷惨叫一声，宝剑从手中脱落，摔在地面作响。
燕苛看见这幕，深深地皱起眉头，感到不对，卢衷刚才明明可以收回右手，他为何要让右手凭空突前，给对手制造机会？
李孝云使动长剑往身后一甩，将剑上血珠尽数洒在地面，形成一串红点。
他轻蔑地看着捂着右腕，满手猩红的卢衷，淡淡道：“卢家，也不过如此！物竞天择，你们卢家是该让位了！”话罢，他扭身回去，让仆人收了剑，直接走掉。
“我卢家誓不罢休！”
卢衷颤栗着怒吼。
“快！快送公子回府治疗！”
仆人们慌张地涌上前来。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唉！竟然就这么完了，真是让人不爽快啊。”
一道叹息声在燕苛他们不远处响起，却叫他们听得真切。
燕苛瞥了一眼，那人正是路望平。
路望平看见燕苛瞥来，咧嘴一笑，主动走近，“两位道友，真是好巧，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燕苛心道鬼来的好巧，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不碰见才见鬼！
薛丹心扭头，审慎地端详路望平，觉察此人必然有故事，或许与天马城中事情有关联，借此人之身后事，说不定他们能与事情核心更加接近，让师弟对此事见识得更加深切、全面。
想到这一点，薛丹心改变态度，不管对方接近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与狼共舞也罢，与虎谋皮也罢，只要能有助于师弟，就且陪他耍耍。
“路兄。”
薛丹心笑着抱拳招呼。
这突兀的转变倒令路望平有了一丝不自然。
“在下薛丹心，这是我师弟燕苛。”
薛丹心介绍。
燕苛心里越觉古怪，师兄太一反常态。
路望平喜道：“有缘结识两位道友，真是人生大幸。”
薛丹心道：“路兄是本地人，不知晓不晓得刚才街上李卢两家的争端？”
“哦？薛兄对这感兴趣？”
路望平有些惊疑。
“既来此地，当然得要熟悉一些情况。”
薛丹心解释。
“不如择一酒楼，我详详述之。”
路望平提议。
“好，路兄是当地人，熟知此地，还请带路，引荐一处吃酒的地方。”
薛丹心赞同。
“请跟我来。”
路望平示意。
燕苛一言不发，不知道师兄在做什么主意，他们不是来寻找星空石的吗？难道师兄是想趁李卢两家混乱，偷偷摸进其中，偷盗星空石？
可师兄也不像这样的人，怎会无端去做这种事？
难不成是下山后本性爆发？
不可能！绝不可能！
燕苛否决，认为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奇了怪了，师兄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默然随着师兄，同路望平去了本地一家老字号酒楼。
酒楼外表饱受风霜，受到时间打磨，看上去老旧油腻，随时都要开不下去一般。
但酒楼里却热闹嘈杂，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惯于在此请客的本地人，没钱的帮闲也会聚攒些银子，到这里来吃饭，改善生活。
路望平熟练地走进酒楼，来到柜前，问道：“掌柜的，楼上还有没有空桌？”
老掌柜抬头瞧了一眼路望平，道：“有，客人几位呀？”
路望平道：“三位！”
老掌柜就朝后厨方向喊道：“小栓子！楼上客人一桌！”
一名黑黑瘦瘦的十三四岁少年急匆匆地小跑出来，对着燕苛他们欠身一礼，请道：“客官，跟我来！”
“请！”
路望平先客气一番。
“路兄先请。”
薛丹心自然客气回去。
路望平这才跟着小栓子上去，
三人到了二楼，路望平一眼就瞧见一张临窗的空桌，周围绕着一圈客人，独那里没有人。
“小子！”路望平叫住小栓子，指着临窗的空桌，“那桌给我们怎么样？”
小栓子稚嫩未脱的脸上登时露出老练的愁苦神情，哀叫道：“哎哟！客官，您可别为难我！那张桌子坐不得，我给您另找一好地儿！这边请！”
燕苛感到有趣，问道：“为何坐不得？是有什么讲究吗？”
小栓子愁容满面，又极其无奈道：“客官，实话给您说吧，那张桌子是城内卢三老爷家公子专用的，旁人都用不得。”
燕苛兴趣更盛，道：“这卢三老爷和卢衷是什么关系？”
小栓子傻眼地看着燕苛，“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
燕苛点点头，不以为然。
小栓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左右看了看，小心靠近燕苛，压低声音告知：“卢三老爷是卢衷的亲叔叔。”
燕苛思维敏捷，紧接着就问：“那卢二老爷和卢衷是什么关系呀？”
小栓子人傻了，这人怎么尽问闲话？叫他这么问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他作得急切要哭了般，叫道：“客人，我就一跑堂的，你别为难我呀，求求你给我条活路，快坐下点菜吧，不然掌柜待会儿又要骂我了。”
燕苛愕然，自己不过问问，怎么就这么危险？这里连话都不能随便说吗？
薛丹心解围道：“你带我们落座吧。”
小栓子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他们到角落靠窗的桌子去，“客人，你们要些什么菜？”
薛丹心看向路望平，“路兄，你熟，你来。”
路望平沉吟片刻，道：“来老十三样吧。”
小栓子惊讶地瞧了眼路望平，叫道：“老十三样，好嘞！”话罢，他扭身下楼。
燕苛对老十三样是什么并不关心，他接着之前话题，道：“路兄，你知道卢二老爷是谁吗？”
路望平露出一丝微冷地淡笑，道：“卢二老爷就是卢衷的爹。”
燕苛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兴奋，“这么说岂不是还有一个卢大老爷？”
路望平摇了摇头，道：“没有，几十年前就没有卢大老爷了。”
燕苛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路望平道：“此事说来可是话长，正好与李卢两家争端有关。”
薛丹心也认真听来。
飞羽剑上一道碧玉光芒流动，缓缓浸润剑身，直至剑身一片碧玉，宛若玉成。
须臾，飞羽剑上的碧玉光芒消失，燕苛烙印凝结成形。
他一个念头，飞羽剑就被收进丹田，又随着他一个念头，出现在手上。
燕苛欣喜地把玩一会儿，便收起飞羽剑，收拾需要带进法宝囊，一同下山的东西。
衣物是需要的，万一在山下与人争斗，衣服破碎，可不成样子。木剑也带上，平常练习能够用上。
至于其他的……
燕苛看了一圈茅屋，发现已经没什么可带的了。他挪了挪步子，走回床边坐下，神情忽然有些低落，发神地盯着一处。
良久，燕苛才起来，调节心情，用今日剩下的时间修行。
一夜过去，燕苛和师兄一起拜别师父，踏上了下山的旅程。
“师弟，上剑。”
薛丹心唤出一口飞剑，置于地上三寸。
燕苛知道，这叫御剑飞行，是剑修的基本本领，可是他看着狭长的飞剑，不禁担忧自己能不能在上面长久立稳。
薛丹心疑惑地看向踌躇不前的燕苛，“怎么了？”
燕苛深吸口气，知道该做出抉择了，他抬脚踩上飞剑，后脚立即跟上，在狭窄的剑身上面保持微妙平衡。
“往前挪一点。”
薛丹心看着燕苛在飞剑上留出的空当，无奈要求。
燕苛看了看脚下，慢慢往前挪动。
薛丹心见差不多了，跃上飞剑，一掌按在燕苛肩膀上面，催动飞剑，提醒燕苛一声，“走！”
燕苛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飞剑就朝天冲去。
他只觉人已经飞了出去，心却还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猛然追上来，回到胸腔内部。
燕苛心脏砰砰直跳，狂风迎面拍来，耳朵里尽是急啸风声，腿稍微一软，就能立即被风吹下去。
风势还随着飞剑速度的提升加大，暴烈的大风好似一堵堵风墙，燕苛要用肉身去不断撞碎。
仅这么一会儿，燕苛就觉得自己好像挨了无数的打。
所幸他还撑得住，没在风前退缩，两眼仍旧睁开，强风吹来，眼中剑威势自发，将风力隔挡在外，不能接近。
“要到山门剑台了。”
薛丹心提醒，一层护罩展开，笼罩他和燕苛，把强风阻挡在外。
山门剑台，老剑宗唯一的进出口，武君山护山大阵仅有的通道。
前方，一座青翠奇峰的半腰上，一片汉白玉打造的广场平整铺开，广场外侧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在这些绿油油的灌木中间，一柄柄石剑间杂林立，或残损，或老旧，或绿苔斑斑，或崭新如初，有的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剑孔，有的剑孔位置剩下一堆石粉……
燕苛来过这里，上山时师父带着有过一遭。
薛丹心御剑朝着广场靠山一侧的楼阁落去，一排高低不齐的精美楼阁依山而建，藏林若出。
飞剑在广场上停下，燕苛跃下剑，薛丹心紧跟着落下，收了飞剑，带着燕苛前往一座二层小楼。
两名弟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看见燕苛他们，才稍微振肃。一名白衣弟子开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薛丹心抱拳道：“谷藏风长老门下弟子薛丹心与师弟燕苛下山历练，特来报备。”
坐在桌后，一身粗黄色衣着的弟子当即翻开一本厚厚的簿子，手持毛笔在砚台上点了点墨，在最新的一栏登记上。
“好啦，你们下山吧。”
写簿子的弟子停笔表示。
“多谢。”
薛丹心带着燕苛出去，重上飞剑，朝着山外飞去。
燕苛路过峰外天地时，感到一道浩大意志锁定在自己身上，若青天垂意，万雷聚于云后而又未发之感，带着冷酷的毁灭压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云摧，阴阳变化，强势的把自己从世上抹除。
这是上山时没有过的体验。
燕苛情不自禁变色，这就是护山大阵吗？
薛丹心驾驭飞剑，飞出武君山地界，驶入云霄之上。
“师兄，我们去哪儿？”
燕苛询问，有护罩挡风，他的压力大减。
“天马城！”
薛丹心回答，这个地方是师父打听过的，有风暴在孕育，事情即将发生。
“天马城有星空石吗？”
燕苛牢记着任务。
“需要打探。”
薛丹心面色闪过一丝异样，还好燕苛在前面，看不到。
“那里是什么地方？”
燕苛好奇问。
“我也未曾去过，到了你就知晓。”
薛丹心确实不了解。
燕苛只好掩下心思，等到目的地。
飞剑在云海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一路笔直前行。
过了些时间，突然，飞剑左侧有他人气息远远传来。
燕苛察觉，朝着左面望去，只见云海彼端有一口火红色的飞剑出现，一人御剑前行，渺小似豆。
双方都隔着上万丈距离，没有冒然靠近，保持着飞行礼仪，避免产生误会。
燕苛收回视线，过了一段时间，那人还在和他们同一个方向上，相互间的距离也因此靠近。
薛丹心出于警惕，驾驭飞剑驶下云海，藏进云层之中，借助云雾掩护，快速行剑。
“要到了。”
薛丹心算算距离，差不多接近天马城附近，纵剑往下，脱离云海，驾于半空，俯瞰山川大地，寻找天马城身影。
前侧不远，一道火红剑光闪现，那人也下了云海。
燕苛讶然道：“他似乎要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
薛丹心眼神些微戒备，道：“或许吧。”
地平线上，一座大城身影浮现，坐落在一条河水旁。
薛丹心放慢剑速，在城外寻找一地落下。
前面不远，御使火红飞剑的修士似在徘徊，犹豫着什么，没隔多久，他就定下主意，笔直地飞向燕苛他们。
“小心！”
薛丹心低声提示燕苛，不再抉择，径往地面落下。
火红飞剑剑主紧随着在不远处降落。
“阁下是何人？”
薛丹心落地，伸手把飞剑唤来。
燕苛也一脸警惕地望去，素不相识，对方刻意接近，其心难料。
“在下路望平，天马城散修，不知两位是何人？”
对面那人收了飞剑，立在原地，抱拳相告。
“为何向我们接近？”
薛丹心却不理，厉声喝问。
自称路望平的散修笑了笑，道：“抱歉，是在下疑心生暗鬼，许久没有回天马城，误以为你们是来跟踪我的。”
燕苛好笑道：“听阁下的意思，倒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路望平些微尴尬，道：“这是我年少被人追杀时养成的习惯，倒也不好改，还请见谅。”
听着身世倒有那么些凄惨！
燕苛疑虑地打量对方，萍水相逢，岂能知晓言真言假。
薛丹心道：“我们乃是老剑宗修士，下山历练，来天马城一观风貌而已。”
路望平赧然笑道：“原来是老剑宗的道友，真是唐突了，我对天马城还有些熟悉，两位道友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为你们引路介绍。”
薛丹心拒绝：“不必了，误会既已解开，还是各走一边得好。”
路望平也不强求，“叨扰了，你们先请。”
薛丹心收起飞剑，就和燕苛上路，往天马城走去，不想暴露修炼者身份。
路望平随后也踏上道路，跟在燕苛他们后面。
燕苛发现路望平动作，不禁有些头疼，要说进城，对方的确也只有这么走，但总让人觉得不妥，也不好开口，要求对方从别的方向进城。
“无碍。”
薛丹心注意到燕苛，轻声安抚，他在时刻准备出手。
燕苛见师兄自信，便也不理会后面的路望平。
天马城在望，两人混入进城队伍，进入天马城，在城中大街上行了一阵，就见前面道口忽然拥挤堵塞，似有什么争执发生。
“去看看。”
薛丹心想起师父嘱托，上去凑热闹。
燕苛眼里有些惊讶，觉得师兄反常，但终是没有说什么，跟着过去了。
两人挤在人群外面，向事发中心看去，以两人的修为，轻易就能窥见全貌。
道口中间，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各领着帮佣对峙。
“李孝云！你爹李跋本来是我卢家奴仆！狗一样的东西！是我爹垂怜你爹，提拔了你爹！你李家才有如今声势，你们家不思回报，如今还处处与我们卢家作对！简直是忘恩负义！丧尽天良！”
街道左侧，一名绿锦袍，佩玉顶珠的公子恼怒大骂，脸上煞威横溢，眼中凶气毕露。
“卢衷！你个妾生的玩意儿！人不养的东西！仗着你卢家威势，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爷就问问你，你卢家的富贵与你一个妾生的有什么关系？天生的主家奴才！也就卢辉园不愿意搭理你！不然天天抽你，你还得陪着笑脸骂自己贱！”
街面右侧，一身淡雅黄衣，配饰朴素的公子冷冷回怼，不慌不忙，高傲地鄙夷对面。
“姓李的，你找死！”
卢衷深恨的痛处被当街揭穿，颜面无光，立时暴怒不已，扭身拔出身侧奴仆带着的宝剑，朝李孝云刺去。
李孝云眼神冰冷，面带不屑，右手往后一伸，仆人立刻拔剑奉上，从容而优雅，两者高下立判。
他手握长剑，眼中闪过一抹利芒，抬步奔出，很快就和卢衷撞在一起。
两道剑光快速闪击在一起，发出清亮的剑声，火星子迸溅。
“你就这点能耐吗？李孝云！不愧是我家奴仆出身呢！”
卢衷往前压剑，逼临李孝云，狰狞恶笑。
“此点剑技，尚不足你自傲！连自家剑法都学不好，活该我李家崛起！”
李孝云亦不相让，脸色在压力面前慢慢变得扭曲。
两人都试图一击压倒对方，在人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家才是正统，对方不过是跳梁小丑！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转过半响，两者都感到有些后继无力，相视一眼，皆大喝一声，解开剑势，往后退却。
“恶仆休逃！”
卢衷脚步一落，张嘴大叫，好似自己占尽优势，即将得势胜利，李孝云被迫退走一样。
燕苛在场外看得大开眼界，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事，卢衷明明打了个势均力敌，却敢厚颜大叫，言称优势。
这别开生面的做法让燕苛很震惊，他原本朴实的认为只有胜利者可以这么干，这是属于胜利者的特权，万万没想到，可以这样不讲究。
自己到底是低估了世人之脸皮厚薄！燕苛心中感叹，真不要脸呐！
李孝云冷哼一声，显然知道卢衷为人，并未大怒，挺剑就刺了过去，用剑来说话。
两人又拼在一起，激斗得难分难舍，剑光掠动，杀意无形，剑势越来越趋向狠辣。
忽然，李孝云虚撩一剑，引出卢衷宝剑，他抓住空当，挥剑划去。
卢衷措不及防，朝后急退。
李孝云剑势急动，在卢衷右腕上一闪，一道血色立时射出。
卢衷惨叫一声，宝剑从手中脱落，摔在地面作响。
燕苛看见这幕，深深地皱起眉头，感到不对，卢衷刚才明明可以收回右手，他为何要让右手凭空突前，给对手制造机会？
李孝云使动长剑往身后一甩，将剑上血珠尽数洒在地面，形成一串红点。
他轻蔑地看着捂着右腕，满手猩红的卢衷，淡淡道：“卢家，也不过如此！物竞天择，你们卢家是该让位了！”话罢，他扭身回去，让仆人收了剑，直接走掉。
“我卢家誓不罢休！”
卢衷颤栗着怒吼。
“快！快送公子回府治疗！”
仆人们慌张地涌上前来。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唉！竟然就这么完了，真是让人不爽快啊。”
一道叹息声在燕苛他们不远处响起，却叫他们听得真切。
燕苛瞥了一眼，那人正是路望平。
路望平看见燕苛瞥来，咧嘴一笑，主动走近，“两位道友，真是好巧，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燕苛心道鬼来的好巧，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不碰见才见鬼！
薛丹心扭头，审慎地端详路望平，觉察此人必然有故事，或许与天马城中事情有关联，借此人之身后事，说不定他们能与事情核心更加接近，让师弟对此事见识得更加深切、全面。
想到这一点，薛丹心改变态度，不管对方接近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与狼共舞也罢，与虎谋皮也罢，只要能有助于师弟，就且陪他耍耍。
“路兄。”
薛丹心笑着抱拳招呼。
这突兀的转变倒令路望平有了一丝不自然。
“在下薛丹心，这是我师弟燕苛。”
薛丹心介绍。
燕苛心里越觉古怪，师兄太一反常态。
路望平喜道：“有缘结识两位道友，真是人生大幸。”
薛丹心道：“路兄是本地人，不知晓不晓得刚才街上李卢两家的争端？”
“哦？薛兄对这感兴趣？”
路望平有些惊疑。
“既来此地，当然得要熟悉一些情况。”
薛丹心解释。
“不如择一酒楼，我详详述之。”
路望平提议。
“好，路兄是当地人，熟知此地，还请带路，引荐一处吃酒的地方。”
薛丹心赞同。
“请跟我来。”
路望平示意。
燕苛一言不发，不知道师兄在做什么主意，他们不是来寻找星空石的吗？难道师兄是想趁李卢两家混乱，偷偷摸进其中，偷盗星空石？
可师兄也不像这样的人，怎会无端去做这种事？
难不成是下山后本性爆发？
不可能！绝不可能！
燕苛否决，认为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奇了怪了，师兄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默然随着师兄，同路望平去了本地一家老字号酒楼。
酒楼外表饱受风霜，受到时间打磨，看上去老旧油腻，随时都要开不下去一般。
但酒楼里却热闹嘈杂，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惯于在此请客的本地人，没钱的帮闲也会聚攒些银子，到这里来吃饭，改善生活。
路望平熟练地走进酒楼，来到柜前，问道：“掌柜的，楼上还有没有空桌？”
老掌柜抬头瞧了一眼路望平，道：“有，客人几位呀？”
路望平道：“三位！”
老掌柜就朝后厨方向喊道：“小栓子！楼上客人一桌！”
一名黑黑瘦瘦的十三四岁少年急匆匆地小跑出来，对着燕苛他们欠身一礼，请道：“客官，跟我来！”
“请！”
路望平先客气一番。
“路兄先请。”
薛丹心自然客气回去。
路望平这才跟着小栓子上去，
三人到了二楼，路望平一眼就瞧见一张临窗的空桌，周围绕着一圈客人，独那里没有人。
“小子！”路望平叫住小栓子，指着临窗的空桌，“那桌给我们怎么样？”
小栓子稚嫩未脱的脸上登时露出老练的愁苦神情，哀叫道：“哎哟！客官，您可别为难我！那张桌子坐不得，我给您另找一好地儿！这边请！”
燕苛感到有趣，问道：“为何坐不得？是有什么讲究吗？”
小栓子愁容满面，又极其无奈道：“客官，实话给您说吧，那张桌子是城内卢三老爷家公子专用的，旁人都用不得。”
燕苛兴趣更盛，道：“这卢三老爷和卢衷是什么关系？”
小栓子傻眼地看着燕苛，“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
燕苛点点头，不以为然。
小栓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左右看了看，小心靠近燕苛，压低声音告知：“卢三老爷是卢衷的亲叔叔。”
燕苛思维敏捷，紧接着就问：“那卢二老爷和卢衷是什么关系呀？”
小栓子人傻了，这人怎么尽问闲话？叫他这么问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他作得急切要哭了般，叫道：“客人，我就一跑堂的，你别为难我呀，求求你给我条活路，快坐下点菜吧，不然掌柜待会儿又要骂我了。”
燕苛愕然，自己不过问问，怎么就这么危险？这里连话都不能随便说吗？
薛丹心解围道：“你带我们落座吧。”
小栓子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他们到角落靠窗的桌子去，“客人，你们要些什么菜？”
薛丹心看向路望平，“路兄，你熟，你来。”
路望平沉吟片刻，道：“来老十三样吧。”
小栓子惊讶地瞧了眼路望平，叫道：“老十三样，好嘞！”话罢，他扭身下楼。
燕苛对老十三样是什么并不关心，他接着之前话题，道：“路兄，你知道卢二老爷是谁吗？”
路望平露出一丝微冷地淡笑，道：“卢二老爷就是卢衷的爹。”
燕苛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兴奋，“这么说岂不是还有一个卢大老爷？”
路望平摇了摇头，道：“没有，几十年前就没有卢大老爷了。”
燕苛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路望平道：“此事说来可是话长，正好与李卢两家争端有关。”
薛丹心也认真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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