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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会晤

    洛根吸了一口饮料,缓缓地抒了一口气,明恒一动不动地认真听讲的样子,让他感觉又回到和明恒同样的水平。意识中的优越感再次回归,他脸上那如沐春风的自信又爬了上来。

    洛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问道:“不知道我刚才说的你懂了吗?”

    明恒依然静静地盯着头顶的亮区,眼睛一眨不眨,他的声音就像从远处的山谷飘来,深沉而空寂:“你刚才只是提出了问题,关于问题的答案还没有说。”

    洛根就像在一团燃烧地火炭被浇了一盆冷水在呲呲冒烟,明恒的冷静将他刚刚升起的一点点自信又打回了原形,敬畏之心再次占据了上风,让他变得老老实实起来,继续讲解。

    人类大脑的运行规则一直是个迷,就连天启也都没有完全解决。而多个大脑通过肉体的信息交换就处在同一块共享网络中的机制,更是最神秘的迷局。

    比如在现实世界中,一场足球比赛,赛场上的二十二名球员和看台上的几万名观众的大脑同时被局限在一定范围的时空当中。球员通过比赛这种这样的外部信息交换,让所有的大脑都处在同一频道之上。

    只有每个球员都达到统一的思维,对比赛拥有同样的理解,才能踢出更华丽更漂亮的足球,同时赢得比赛。

    场边的几万名观众因为比赛进程的发展,更是达到了灵魂意识的高度统一。在这一时段,每个人都会因为进球或高兴、或沮丧,所有的大脑在这一时刻都成为了这一片时空团体的一部分,所有大脑在这一时刻形成了一个集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人类同步进天启之后,两个永恒族想通过信息交换来让意识基态产生联系,犹如隔着无边的天堑而无法实现。

    人类是群居动物,社交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和他人交往,获得他人的认可,是一个人的最基本需求。

    但是天启中的永恒族,个体之间是完全没有联系的,哪怕就是一对夫妻同步入天启,他俩的意识基态也没有任何交集。

    因为每一个意识基态都只是和天启的感觉库完成信息交换,而不是直接和另一个意识基态相关联。

    洛根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组织了一下将要说的语言,考虑是否会触怒明恒,言语变得紧张起来:“嗯...明恒,你看我们正在一起说话,嗯...你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其实不然,你只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外部环境之一,就和这杯饮料、这张躺椅一样。我要说的话,做得事情,是天启所展示的环境,让我的意识自然地去判断这些事情。”

    明恒打断了他,说道:“同样的道理,对于我来说,你们也都是天启展示出的外部环境,然后让我的大脑进行自我判断,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世界之石是灵魂之石的集合,也就是说一群意识完成了由个体到集体的升华。世界之石就存在着意识集合产生的力量,交集点就是这些力量外延与主世界相交作用的部分。”

    洛根就像被钉在躺椅上,一动都不能动。他的自我觉醒程度并不是很高,刚才的那番解释已经是他能理解的极限了。他没想到明恒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意思的结论。

    这说明了什么?这个问题已经超越了洛根能够思考的极限,但这并不妨碍他意识中的感觉从敬畏上升到了惧怕。就像低等生物遇到可以随时拿捏自己生死的高等生物所做出的本能心理反应。

    洛根的意识还在颤抖,只听到明恒那犹如魔鬼般空洞的声音再次传来:“连接线路已经通畅,我们还不出发吗?”

    洛根这才如梦初醒,头顶上的那一片光区里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暗洞口,就像一只巨兽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洛根振奋起精神,站起身来,说了句:“跟我来。”他率先向泳池边走去,然后一跃向水中跳去,然而他却被吸向了头顶那黑暗洞口,消失不见。

    文音音神色自然,她去过很多次钢铁世界,对这一切早已熟门熟路,挽起明恒的胳膊,拖着他一齐向那入口奔去。

    明恒这次察觉到自己就像一道波束,钻进巨大的洞口里,顺着一条寂静无声的隧道,闪电般的流动着,在这一刻一切都停顿了,只有自己在穿梭着。

    当视觉系统再次恢复时,他们出现在了一间银色的金属屋子里,正对着他的是一块光滑如镜的墙壁,将三个人的身影照的分毫毕现。

    明恒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修长的身躯套着一间白色的袍子,长发披肩,脸上的冷酷之意感觉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机器。

    他扭头看了看肩膀上的头发,似乎是对这一造型不太满意。他用右手在头顶一抹,然后乌黑的头发便无影无踪,露出了瓦亮的头顶。

    文音音感到不解,翘着嘴角,说道:“明恒,你这样看起来更加凶狠了,吓得我都不敢接近你了。”

    明恒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是你的手却把我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文音音嘻嘻一笑,媚态环生:“哎呀,我也只是说说嘛,就想你笑一笑,这样会更好看一些。”

    洛根早已对明恒恐惧不已,明恒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会让他心惊胆战。明恒新的毁灭者造型更是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镜面屏幕突然一阵闪烁,现实世界的首富、永恒族的先驱、第一个同步入天启的人类迈克斯的身影出现了。

    迈克斯是一个中年人形象,方形的脸庞刮地干干净净,眼睛有着犀利的线条,脸,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头顶,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

    迈克斯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自信,那是这个世界唯我独尊的威严:“欢迎你尊贵的客人,你的到来让我的世界蓬荜生辉。请稍等片刻,太久没有接待客人让我几乎忘记了基本的礼仪,请允许我准备一段时间。”

    四面的金属墙壁以及天顶向远处退去,他们所在的空间变得越来越空旷。最终,天顶变成了透明色,外面排布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金属管廊以及各种机器仪表。钢铁世界的一隅展现在明恒面前,这是个完全被金属填满的世界。

    脚下的金属地面平展光洁,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广场,但依然有一种处在一间屋子里的感觉。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棕色的点,然后那个点扩展开来,形成了一片带有黑色线条的地毯,细细的绒毛显得柔软无比。这是明恒第一次见到非金属类物质,让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了一点活力。

    一件件家居开始出现在地毯上,精致的皮革沙发,优雅的榉木矮几,厚重的红木书柜,最终形成了一间就像舞台剧里的开放式书房。

    洛根第一个向那边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窝进了沙发里。他的手一伸,从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端起了一只精致的带碟瓷杯,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文音音拉着明恒也跟了过去,在洛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不满地对他抱怨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这个世界的成员,就直接把我们晾在一边,实在太不像话了。”

    洛根脸上尴尬,因为觉得自己到这时才真正安全起来,心神刚放松下来,还没来得及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他小心地说道:“实在抱歉,这的确是我疏忽了。”

    明恒并不在意这些没有任何实质用处的细节,他感应到那一排书柜后面传来一阵极为平缓的意识波动,他立刻用意识将那片区域锁定住。

    一个躯干极其宽阔的男人从书柜后转了出来,他身着一套笔挺的西装,衣服的每一条折痕都在最恰当位置,饰品的搭配同样精妙和谐,这个人正是迈克斯。

    迈克斯的意识同样锁定住明恒,他的方正脸庞上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自信与高傲,宛若实质的目光虽然在平视,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切事物都在他的脚下。

    他们两个就像两头在草原上相遇的雄狮,在相遇之始,都静静地压抑着自己的气息,以观察对方的行动,不会轻易地去挑起不必要的冲突。

    明恒心中闪过一丝的感觉,迈克斯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就像洛根、零或者是库库图瓦在他眼中一模一样。但是,迈克斯的身上有一种他还没有摸透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对他是存在相当大的威胁。他必须找到这种威胁的来源在哪。

    迈克斯迈着精准步距的步子,来到明恒面前,伸出右手,用一种恩泽天下的口吻说道:“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明恒同时伸出右手,握住迈克斯那宽大的手掌,在这一瞬,他明白了迈克斯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了。那是这个钢铁世界的气息,马克斯已经做到了和这个世界天人合一,他将自己融入到了世界之石里。他的意识基态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可以控制整个世界。

    明恒心中镇定,既然知道了威胁的来源,那一切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他说道:“期待此次会面已久,希望你能够为我解答一些心中的疑惑。”

    迈克斯那犹如两柄阔剑的眉毛向上轻轻一挑,对明恒的语气感到不适应,自己客气并不代表自己好相与,虽然成为永恒族已久,但是在人类时形成的种族顶端的威严心态早已成为了意识基态的一部分。

    自己早已习惯了来自周围的敬意。在自己成为了世界首富之后,除了尊敬,已经再没感受过来自同类的其他情感表达。自己早已认为同类都是卑微地屈膝在自己身边,没有人能达到自己的高度。

    迈克斯的心中产生了怒火,这是一个来自同类的挑战,虽然对手看起来和自己同样厉害,但是现在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什么理由不随心所欲地去发泄自己的不满?

    迈克斯甩开了与明恒握着的手,面无表情地绕回了巨大的书桌后坐下。不同与明恒那张犹如木板的脸,他是通过沉着脸来显示自己心中的怒火,他说道:“明恒,请注意你说话的口吻。”

    明恒不去理会任何对自己目前处境没有帮助的事情,迈克斯这句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就像一个会发声的木偶人,平稳地说:“口吻不是重点,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了吗?”

    这句话就像在原本只是燃烧了一簇火苗的柴堆上泼了一桶汽油,火气打着旋、卷着烟地填满了迈克斯的意识基态,接着影响到整个周围环境。

    钢铁世界就像是启动了的炼钢炉,温度陡然上升,空间开始出现扭曲的线条,仿佛一切都要融化。头顶上传来呲呲啦啦钢铁摩擦的声音,数之不尽的机械设备宛若游龙飞凤在不停地穿梭变幻,展现出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迈克斯一言不合就向明恒发难,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有时候尊严才是作为一个生灵存在的标志,这是不容亵渎的,不容挑战的,尤其是自己的尊严。

    他将怒火转换为实在地意识能量,自己控制着世界之石,世界之力就是力量的源泉。这股意识能量幻化成一道道火龙出现在明恒的周围,将明恒团团裹住,准备将他炼化成纯粹的灵魂之石,就像之前那些被带进来的愚蠢的永恒族一样。

    洛根早已在迈克斯沉着脸转身的时候就向他发出请示并远离了这一片区域。他远远地看着书房里的情景,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就像在看一场剧情精彩的演出。当火焰凭空冒出的时候,他那隐藏在乱草一般的胡子里的嘴巴终于露出了笑容。

    自从见到明恒,一种来自心底的威胁感就困扰着自己,并且这样的威胁愈演愈烈,几乎就要成为了真实的噩梦。现在这一刻,这种威胁被彻底解除了。

    洛根感到一股如在海边冲浪的舒爽感,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在拉斯维加斯豪宅的泳池旁晒着温热的阳光。他心中知道,虽然自己一会儿将会承受给主人带来麻烦而引起的怒火,但自己作为迈克斯的哈巴狗,后果总不会太过严重。

    文音音在迈克斯突然发难的第一时间就将身子从沙发上弹起,冲到了迈克斯的对面,脸上焦急的神色无法掩饰,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老师,你不能立刻对明恒下手,他身上有无数的可能性,他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

    迈克斯的眼睛带着火焰,一直锁定着明恒,他用余光斜睨了一眼文音音,说道:“音音,你也要注意自己说话语气,难道你觉得真言堡已经成长到了抗衡钢铁世界的高度了?”

    文音音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一边是积威已久的老师,一边是自己从意识深处认可的人。在摇摆不定的犹豫过后,最终她鼓足勇气,盯着迈克斯说道:“老师,明恒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你就这样伤害他,还请你住手,不然我会拼尽全力去帮他的。”

    迈克斯那棱角分明的嘴巴发出了不屑的笑声,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文音音,说:“音音,你依然那么的天真,不要把我的放任当作是自己的能力,如果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就当刚才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文音音的内心还没开始挣扎,就看到迈克斯的脸上出现了骇然的表情,同时他眼中的火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团来源于自己身后的倒影。

    文音音立刻转头看向明恒,只见围绕在他周围那些烈焰汹涌的火龙变得温顺柔和起来。一身白袍的明恒从火球里迈出,右手高举,手腕轻转,一条条火龙立刻缩小,然后顺着手臂游走进他的手心。

    明恒将手臂放下,手心朝上地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迷你火龙托在胸前。他仔细地观察着手中的火球,就像在看一间稀有的玩物。明恒光亮如新,没有任何损伤,就连神色都没有任何改变。迈克斯的攻击对于他来说就像一阵温暖的清风吹过。

    终于,明恒玩够了,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那些蚯蚓大小的火龙就烟消云散。在这一瞬间,迈克斯的身躯一抖,他仿佛遭受到了一次攻击,自己的一部分意识结构被直接削掉,这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惧怕的感觉。

    一阵‘喀喀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洛根害怕地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他还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是迈克斯的保镖,每天都在枪林弹雨中生活,他清楚地知道死亡是什么,这种极端的威胁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他的意识感觉之中。

    文音音先是如释重负,明恒平安无事让她高兴不已。接着,她又对明恒强大的实力感到不可思议。她是清楚迈克斯的实力的,他是永恒族的先驱,拥有的世界之力不可撼动,然而他的下马威对明恒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最终,明恒就像一个谜团定格在意识中,渐渐地占据了她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