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深渊
明恒彻底消散的一刹那，灰色雾墙的各处产生了一圈圈波浪。这些波浪相互干涉，逐渐演变成繁复的花纹，布满了雾墙的每一块区域。不知道是雾墙在缩小，还是叙述者的视角在放大，雾墙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在不断向内嵌套的立方体，明恒所进入的灰色雾墙只是其中一个面。现在六个面同时向立方体的内部缩去。令人惊异的是，立方体的内部又同时从内向外地包裹出来。
立方体上的花纹不断翻滚着，由外向内，又由内向外。如果明恒这会儿还在立方体外的空间，就会心满意足地推断出，这就是他在一只寻找的四维结构。这里就是承载人类意识的根源，也是人类意识的最终归宿。
立方体开始变得透明，嵌套的变化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只能看到一收一缩的状态，活像是一颗正在怦怦跳动的心脏。
立方体开始拉扯变形，最先探出一个圆球，然后延申四条细长的突触，最终幻化成了人形。
人形的头顶生出长发，五官渐渐清晰，手臂和腿变得真实。随着整个身体变得凝实，明悟又重新出现了。
明悟面色安详，气质不似人类，更像是宝相庄严、悲苦众生的神明。他睁开双眼，眸子深邃如星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
明悟眨了下眼睛，眼前的场景变幻。他出现在了灵山塔的顶端，看到了自己那已经没有了喘息的肉身，就像沙漠中死亡已久、干枯灰败的胡杨树。
记忆如潮水倒流般回到了明悟的意识之中。让时间回到草薙旻和张浩宇离开的节点，明悟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发展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明悟是第四境界强者，能够通过精神力将意识与感悟的介质相融合，产生一个意识分身。于是，明悟就生成了一个空气分身，在地球上自由自在的飘荡着。他想认认真真地看清楚这个世界。
第四境界的力量其实是源自于四维世界的规则，所以明悟和分身之间的距离是不存在的，只要能够维持精神力的供应，分身和本体总是实时相连。分身感知到的一切就相当于本体亲自感知的。
明悟就这样在地球上游荡着，看到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风景。地球上各处的事物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绝大多数时候，地球对于明悟来说和宇宙中无数的外星球没有什么差别。
明悟来到了北极，看到了浓雾滚滚的北冰洋。一条褐红色的巨大裂口就在气泡蒸腾的海洋底若隐若现，就像是雪白肌肤上一条正在流脓的伤痕。
靠近北极的大陆上冰雪在不断融化，汇聚成一条条咆哮的冰流，在山川地表不断肆虐，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杀死成片的动物和植物。
海洋中巨浪滔天，大陆的海岸线被无情的践踏，海洋中的小岛被冲蚀的寸草不生。无数的海洋生物被甩落到大陆上，在浑浊、闷热的空气中死去。
空气从透明色渐渐地变成白雾状，然后颜色逐渐加深。灰黑色的云团最开始是在北极的上空盘旋，然后面积越来越大，从外围脱离出一块一块的巨型黑云向世界各处飘去，就像一只只离港的战舰去占领他国的领地一般。
地球最终被一层黑色的浓云包裹住，太阳光被完全地挡在了外面，植物开始全面死亡，最后一道过滤空气的滤芯就此消失。浓云越来越厚，地热依然在不断喷入空气当中，地球就像一颗正在被不断炼化的丹丸，温度越来越高。
南极冰川开始大面积融化、崩塌，融入到海洋之中。这同时又加剧了海洋上浪潮的破坏力。地球表面每一处都在爆发着翻天覆地的灾难。
明悟在这期间与明恒交手了几次，占不到一点便宜。明悟有时候会出现绝望的心态，无论是地球还是明恒，都让他看不到希望。
神族依然在不断地从太空回归，甚至有三级以上的战舰回落在地球上。他们没有一个能逃脱明恒的手掌心。
明悟看到过多次明恒发起的诡异战斗，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明恒。同样他也不知道就算救下了一些神族，又能做什么更多的事情？
令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明悟有一次在南极大陆的某个角落找到了草薙旻和张浩宇，有些意外的是文音音也在和他们一起生活。明悟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他深信这个世界已经完了，大家都安安稳稳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就好。
经过十年的游历，明悟将张浩宇留下的拿一包能量丸消耗干净，明白了自己的期限已到。于是他将空气分身解除掉，将意识集中在了本体之上。
明悟这才感受到身体的残破，自己随时可能死亡。明悟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才发现那是多么简单的过程。
他想到了戚礼嫣。这个与他有过灵魂交融的女人，让他感受到了一阵阵温暖。
他想到了明恒。这个自己误打误撞造就的敌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心悸。
他又想到了自己。一生都在某一个冥冥中的指令下生存着，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明悟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观察过自己？我不能像明恒一样侵入别人的大脑，但我可以看看自己的脑海里到底有什么？
明悟的这具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就像一盏已经将蜡油燃尽的烛灯随时可能熄灭。他调动起最后的精神力，让自己的感知向意识空间探索而去。
明悟没有感应到什么异样，周围是一片虚无。突然，他来到一个充满着灰色雾气的入口前。入口呈方形，就这么悬停在虚无之中。
他想绕到入口后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惜他无法做到。这个入口总是正对着他，不断地告诉他走进去。
明悟想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吧，在自己的意识中存在一个让自己安息的地方，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明悟的意识沉进入口中，灰色雾气将他完全包裹。明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融化，自己开始忘记一些事情。自己的记忆仿佛被切割成一块块独立的碎片，每一片包含自己经历的某些事情。
雾气世界变得无边无际，自己的记忆在不断切割，最终变成了最基本的记忆单元，这个单元是一个不可再分割的意识粒子。这种意识粒子是组成人类意识的基本单位。
明悟没有归于虚无，但失去了自我，他被这灰色的世界分解了，一直存在于此。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发生，随着明悟肉身的死亡，这灰色世界的踪迹就再难寻找，明悟也就此从地球上消失了。
就在这似乎是已经注定的结局将要来临的时刻，明恒来到了明悟的大脑中，为明悟所在的灰色世界送上了地球上全人类的意识粒子。
灰色世界被这些意识粒子激活，意识粒子在其中相互融合，重新组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集结了全人类意识粒子的意识体。由于明悟是提供意识粒子最多的个体，所以这个意识集合体是由明悟来主导。
明悟离开了灵山塔，感知着地球包括小行星带以内的所有空间。在他的意识中，空间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意识中的一个念头。
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出现在了明悟的脑海中，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本质到底是什么？自己的使命又是什么？
‘维度’，是人类提出的概念。人是三维生物，那么更高的维度是否存在？更高的维度是否存在生命？答案是肯定的。
更高维度的生命是否以同样的维度定义来描述这个世界？叙述者不得而知，这里就以人类的定义来描述这件事情。
四维世界的生命形式是什么样的？他们的生存方式是什么样的？叙述者同样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同样会归于灭亡。
四维世界中有一些自身意识力超强的存在，他们不甘于就这样归于虚无，用尽一起办法对抗这不可能逾越的法则。他们想要起死回生。
这些四维生命最终进化出了一项给自己保留一丝翻盘希望的能力，在预感到自己将要灭亡时，降低自己所存在的维度，从而达到降低自身的能量消耗，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
四维生物的能量降低一个维度，形成一颗颗物质粒子，这些物质粒子通过聚变反应形成新的粒子，同时释放低一个维度的能量，形成三维空间。
四维生物的意识降低一个维度，维形成一颗颗意识粒子，这些意识粒子通过融合形成三维世界的一个个生灵。而在这些生灵的意识深处，都会有一个最根本的目标，继续融合，重生为四维生物。
降维操作是有风险的。降维之后，这个四微生物必将失去自我，以期待将来这些粒子能够重新组合，完成重生。所有即将死亡的四维生物降维后所组成的空间就是人类诞生的三维宇宙。
三维宇宙中，每一颗恒星就是一个四维生物残存能量的降维产物。这颗恒星对自身范围内的一切都会产生引力，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自身的意识粒子产生引力，将其束缚在一起。否则意识粒子消散，那这个四维生物也就完全灭亡。
三维世界就像是一条黑暗幽密的深渊，一个个四维生物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们纷纷跌落进来，在这里燃烧自己最后那一点点生命火焰。
四维生物想要从深渊中恢复，然后爬上维度的悬崖，重新回归四维世界，只能去掠夺其他同为将死之人的能量和意识。
所以明知道降维后就是要经历残酷的掠夺之战，将他人的能量攫取过来归为己用。但是，无数的四维生物为了那一点点重生的希望，毫不犹豫地选择降维。
他们之间展开最原始、最本能的战斗，一方胜利，另一方则彻底灭亡。深渊中那无穷的生命灰烬，昭示着生命的最终归宿。
地球所在的太阳系就是一个四维生物的降维产物。太阳就是他的能量之种，维持着意识粒子的存活。
明悟感知着太阳，那颗火球现在变得亲切无比，就像是母亲的子宫带给孕育中婴孩的安全感。
四维生物降维时特意留存了几颗意识之种。意识之种是一个四维体，会吸引物质粒子聚合反应后形成的新粒子。这些新粒子越聚越多，最终形成行星。
行星是意识微粒的载体，为意识微粒的融合创造环境。三维世界的一个个生灵就是意识微粒聚合诞生的。当一个意识微粒聚合量足够多，同时按某种特定的结构组合，就可以产生智慧。
但是这些意识微粒聚合体的结构都是不完美的，所以不能永久聚合。生灵的死亡就是意识微粒重新涣散进这个世界，然后参与下一次聚合的过程。
当某个意识微粒聚合体足够强的时候，就能够接触到意识之种。表现在外的形式就是拥有第四境界的力量。而这时，意识之种也会吸引这些第四境界的意识聚合体，引导他们回归其中。等到意识微粒的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就会激活意识之种。
三维世界中，每一个能接触到意识之种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集天赋、运气、努力于一身的生命体。他们是这种竞争机制下必然会出现的个体。
明悟感知到小行星带障碍的存在。第四境界的明恒无法看到这个屏障，那是因为他依然是三维的意识。明悟现在成为了意识之种后，真正地成为了四维意识。
小行星带的屏障其实是一个意识微粒的单向渗透膜。太阳在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空间的意识微粒，这些微粒进入到小行星带以内就被滞留在此，为这里的意识聚合提供原料。
明悟的感知继续向外。太阳系周围全都是已经死亡凋谢的四维生命。它们在激烈的竞争中败给了太阳，自身的意识微粒成为了太阳的补给。
明悟继续向外探去，瞬息间来到了离太阳最近的恒星，人类称它为比邻星。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股吸引力从比邻星传来，仿佛要从自己的意识上剜下两块肉一般。那里的意识微粒高度活跃，很快就能够聚合成生灵。
明悟还想继续向外探寻，一道信息在他的意识里出现：“自星，快收回意识。我们还没有能力前往‘回归战场’。”
明悟收回意识，他发现地球就在自己的感知中央，不远处一颗橘红色的星球外幻化出一个贵妇样女子。他感知出对方同样是一个意识之种，而且比自己还要充盈。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大，火星变成了她那华丽衣装的腰扣。她的表情庄严肃穆，一道温和的信息传了出来：“自星，我是荧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沉睡，你就达成了完全体。”
明悟从意识微粒承载的记忆中找到了明恒与她相遇的信息，然后回复：“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地这么快。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明白，还请多多指教。”
女子莞尔一笑，“何必这么客气，你我本为一体。”下一瞬间，女子的身影与明悟的身影相重叠，意识交融在了一起。紧接着，水星和金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影，然后同样重叠在了明悟的身影上，最终四颗意识之种融合为一。
太阳系本来有九颗意识之种，但是在亘古的掠夺战之中，失去了在外围的四颗。于是，四维太阳凭借着本能创造了小行星带，以维持自身的安全。
剩下四颗意识之种中的‘晨星’、‘太白’和‘荧惑’先后被融合的意识聚合体激活，形成了完全状态的意识之种。只有地球上意识之种‘自星’一直处在沉睡状态，因为地球上能够进入到意识之种的意识聚合体实在是太少了。
其他三颗星形成的意识聚合体对能量需求都很低。比如荧惑上的硅基生命，它们几乎不需要补充就可以存活几亿年。所以它们有足够的心思去唤醒意识深层中最根本的需求，那就是相融合，然后激活意识之种。
它们通过无尽的岁月不断聚合，当境界层级能够接触到意识之种时，意识微粒的数量已足够多了，顺利成章地完成了激活。
地球上形成的意识聚合体对能量消耗非常大。每一个聚合体就是单个生灵，不论是一个细菌、一头羊还是一个人，都将大量的意识消耗在如何维持自身的能量供应上了。
地球上的意识聚合体就在不断的凝聚、消散，再凝聚、再消散中蹉跎了几十亿年的岁月。
直到人类发明了天启，终于让地球上的一部分意识聚合体不用再为了自身的能量供应而消耗更多的意识。
那是一个在不断向内嵌套的立方体，明恒所进入的灰色雾墙只是其中一个面。现在六个面同时向立方体的内部缩去。令人惊异的是，立方体的内部又同时从内向外地包裹出来。
立方体上的花纹不断翻滚着，由外向内，又由内向外。如果明恒这会儿还在立方体外的空间，就会心满意足地推断出，这就是他在一只寻找的四维结构。这里就是承载人类意识的根源，也是人类意识的最终归宿。
立方体开始变得透明，嵌套的变化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只能看到一收一缩的状态，活像是一颗正在怦怦跳动的心脏。
立方体开始拉扯变形，最先探出一个圆球，然后延申四条细长的突触，最终幻化成了人形。
人形的头顶生出长发，五官渐渐清晰，手臂和腿变得真实。随着整个身体变得凝实，明悟又重新出现了。
明悟面色安详，气质不似人类，更像是宝相庄严、悲苦众生的神明。他睁开双眼，眸子深邃如星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
明悟眨了下眼睛，眼前的场景变幻。他出现在了灵山塔的顶端，看到了自己那已经没有了喘息的肉身，就像沙漠中死亡已久、干枯灰败的胡杨树。
记忆如潮水倒流般回到了明悟的意识之中。让时间回到草薙旻和张浩宇离开的节点，明悟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发展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明悟是第四境界强者，能够通过精神力将意识与感悟的介质相融合，产生一个意识分身。于是，明悟就生成了一个空气分身，在地球上自由自在的飘荡着。他想认认真真地看清楚这个世界。
第四境界的力量其实是源自于四维世界的规则，所以明悟和分身之间的距离是不存在的，只要能够维持精神力的供应，分身和本体总是实时相连。分身感知到的一切就相当于本体亲自感知的。
明悟就这样在地球上游荡着，看到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风景。地球上各处的事物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绝大多数时候，地球对于明悟来说和宇宙中无数的外星球没有什么差别。
明悟来到了北极，看到了浓雾滚滚的北冰洋。一条褐红色的巨大裂口就在气泡蒸腾的海洋底若隐若现，就像是雪白肌肤上一条正在流脓的伤痕。
靠近北极的大陆上冰雪在不断融化，汇聚成一条条咆哮的冰流，在山川地表不断肆虐，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杀死成片的动物和植物。
海洋中巨浪滔天，大陆的海岸线被无情的践踏，海洋中的小岛被冲蚀的寸草不生。无数的海洋生物被甩落到大陆上，在浑浊、闷热的空气中死去。
空气从透明色渐渐地变成白雾状，然后颜色逐渐加深。灰黑色的云团最开始是在北极的上空盘旋，然后面积越来越大，从外围脱离出一块一块的巨型黑云向世界各处飘去，就像一只只离港的战舰去占领他国的领地一般。
地球最终被一层黑色的浓云包裹住，太阳光被完全地挡在了外面，植物开始全面死亡，最后一道过滤空气的滤芯就此消失。浓云越来越厚，地热依然在不断喷入空气当中，地球就像一颗正在被不断炼化的丹丸，温度越来越高。
南极冰川开始大面积融化、崩塌，融入到海洋之中。这同时又加剧了海洋上浪潮的破坏力。地球表面每一处都在爆发着翻天覆地的灾难。
明悟在这期间与明恒交手了几次，占不到一点便宜。明悟有时候会出现绝望的心态，无论是地球还是明恒，都让他看不到希望。
神族依然在不断地从太空回归，甚至有三级以上的战舰回落在地球上。他们没有一个能逃脱明恒的手掌心。
明悟看到过多次明恒发起的诡异战斗，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明恒。同样他也不知道就算救下了一些神族，又能做什么更多的事情？
令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明悟有一次在南极大陆的某个角落找到了草薙旻和张浩宇，有些意外的是文音音也在和他们一起生活。明悟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他深信这个世界已经完了，大家都安安稳稳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就好。
经过十年的游历，明悟将张浩宇留下的拿一包能量丸消耗干净，明白了自己的期限已到。于是他将空气分身解除掉，将意识集中在了本体之上。
明悟这才感受到身体的残破，自己随时可能死亡。明悟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才发现那是多么简单的过程。
他想到了戚礼嫣。这个与他有过灵魂交融的女人，让他感受到了一阵阵温暖。
他想到了明恒。这个自己误打误撞造就的敌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心悸。
他又想到了自己。一生都在某一个冥冥中的指令下生存着，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明悟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观察过自己？我不能像明恒一样侵入别人的大脑，但我可以看看自己的脑海里到底有什么？
明悟的这具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就像一盏已经将蜡油燃尽的烛灯随时可能熄灭。他调动起最后的精神力，让自己的感知向意识空间探索而去。
明悟没有感应到什么异样，周围是一片虚无。突然，他来到一个充满着灰色雾气的入口前。入口呈方形，就这么悬停在虚无之中。
他想绕到入口后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惜他无法做到。这个入口总是正对着他，不断地告诉他走进去。
明悟想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吧，在自己的意识中存在一个让自己安息的地方，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明悟的意识沉进入口中，灰色雾气将他完全包裹。明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融化，自己开始忘记一些事情。自己的记忆仿佛被切割成一块块独立的碎片，每一片包含自己经历的某些事情。
雾气世界变得无边无际，自己的记忆在不断切割，最终变成了最基本的记忆单元，这个单元是一个不可再分割的意识粒子。这种意识粒子是组成人类意识的基本单位。
明悟没有归于虚无，但失去了自我，他被这灰色的世界分解了，一直存在于此。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发生，随着明悟肉身的死亡，这灰色世界的踪迹就再难寻找，明悟也就此从地球上消失了。
就在这似乎是已经注定的结局将要来临的时刻，明恒来到了明悟的大脑中，为明悟所在的灰色世界送上了地球上全人类的意识粒子。
灰色世界被这些意识粒子激活，意识粒子在其中相互融合，重新组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集结了全人类意识粒子的意识体。由于明悟是提供意识粒子最多的个体，所以这个意识集合体是由明悟来主导。
明悟离开了灵山塔，感知着地球包括小行星带以内的所有空间。在他的意识中，空间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意识中的一个念头。
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出现在了明悟的脑海中，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本质到底是什么？自己的使命又是什么？
‘维度’，是人类提出的概念。人是三维生物，那么更高的维度是否存在？更高的维度是否存在生命？答案是肯定的。
更高维度的生命是否以同样的维度定义来描述这个世界？叙述者不得而知，这里就以人类的定义来描述这件事情。
四维世界的生命形式是什么样的？他们的生存方式是什么样的？叙述者同样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同样会归于灭亡。
四维世界中有一些自身意识力超强的存在，他们不甘于就这样归于虚无，用尽一起办法对抗这不可能逾越的法则。他们想要起死回生。
这些四维生命最终进化出了一项给自己保留一丝翻盘希望的能力，在预感到自己将要灭亡时，降低自己所存在的维度，从而达到降低自身的能量消耗，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
四维生物的能量降低一个维度，形成一颗颗物质粒子，这些物质粒子通过聚变反应形成新的粒子，同时释放低一个维度的能量，形成三维空间。
四维生物的意识降低一个维度，维形成一颗颗意识粒子，这些意识粒子通过融合形成三维世界的一个个生灵。而在这些生灵的意识深处，都会有一个最根本的目标，继续融合，重生为四维生物。
降维操作是有风险的。降维之后，这个四微生物必将失去自我，以期待将来这些粒子能够重新组合，完成重生。所有即将死亡的四维生物降维后所组成的空间就是人类诞生的三维宇宙。
三维宇宙中，每一颗恒星就是一个四维生物残存能量的降维产物。这颗恒星对自身范围内的一切都会产生引力，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自身的意识粒子产生引力，将其束缚在一起。否则意识粒子消散，那这个四维生物也就完全灭亡。
三维世界就像是一条黑暗幽密的深渊，一个个四维生物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们纷纷跌落进来，在这里燃烧自己最后那一点点生命火焰。
四维生物想要从深渊中恢复，然后爬上维度的悬崖，重新回归四维世界，只能去掠夺其他同为将死之人的能量和意识。
所以明知道降维后就是要经历残酷的掠夺之战，将他人的能量攫取过来归为己用。但是，无数的四维生物为了那一点点重生的希望，毫不犹豫地选择降维。
他们之间展开最原始、最本能的战斗，一方胜利，另一方则彻底灭亡。深渊中那无穷的生命灰烬，昭示着生命的最终归宿。
地球所在的太阳系就是一个四维生物的降维产物。太阳就是他的能量之种，维持着意识粒子的存活。
明悟感知着太阳，那颗火球现在变得亲切无比，就像是母亲的子宫带给孕育中婴孩的安全感。
四维生物降维时特意留存了几颗意识之种。意识之种是一个四维体，会吸引物质粒子聚合反应后形成的新粒子。这些新粒子越聚越多，最终形成行星。
行星是意识微粒的载体，为意识微粒的融合创造环境。三维世界的一个个生灵就是意识微粒聚合诞生的。当一个意识微粒聚合量足够多，同时按某种特定的结构组合，就可以产生智慧。
但是这些意识微粒聚合体的结构都是不完美的，所以不能永久聚合。生灵的死亡就是意识微粒重新涣散进这个世界，然后参与下一次聚合的过程。
当某个意识微粒聚合体足够强的时候，就能够接触到意识之种。表现在外的形式就是拥有第四境界的力量。而这时，意识之种也会吸引这些第四境界的意识聚合体，引导他们回归其中。等到意识微粒的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就会激活意识之种。
三维世界中，每一个能接触到意识之种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集天赋、运气、努力于一身的生命体。他们是这种竞争机制下必然会出现的个体。
明悟感知到小行星带障碍的存在。第四境界的明恒无法看到这个屏障，那是因为他依然是三维的意识。明悟现在成为了意识之种后，真正地成为了四维意识。
小行星带的屏障其实是一个意识微粒的单向渗透膜。太阳在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空间的意识微粒，这些微粒进入到小行星带以内就被滞留在此，为这里的意识聚合提供原料。
明悟的感知继续向外。太阳系周围全都是已经死亡凋谢的四维生命。它们在激烈的竞争中败给了太阳，自身的意识微粒成为了太阳的补给。
明悟继续向外探去，瞬息间来到了离太阳最近的恒星，人类称它为比邻星。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股吸引力从比邻星传来，仿佛要从自己的意识上剜下两块肉一般。那里的意识微粒高度活跃，很快就能够聚合成生灵。
明悟还想继续向外探寻，一道信息在他的意识里出现：“自星，快收回意识。我们还没有能力前往‘回归战场’。”
明悟收回意识，他发现地球就在自己的感知中央，不远处一颗橘红色的星球外幻化出一个贵妇样女子。他感知出对方同样是一个意识之种，而且比自己还要充盈。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大，火星变成了她那华丽衣装的腰扣。她的表情庄严肃穆，一道温和的信息传了出来：“自星，我是荧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沉睡，你就达成了完全体。”
明悟从意识微粒承载的记忆中找到了明恒与她相遇的信息，然后回复：“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地这么快。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明白，还请多多指教。”
女子莞尔一笑，“何必这么客气，你我本为一体。”下一瞬间，女子的身影与明悟的身影相重叠，意识交融在了一起。紧接着，水星和金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影，然后同样重叠在了明悟的身影上，最终四颗意识之种融合为一。
太阳系本来有九颗意识之种，但是在亘古的掠夺战之中，失去了在外围的四颗。于是，四维太阳凭借着本能创造了小行星带，以维持自身的安全。
剩下四颗意识之种中的‘晨星’、‘太白’和‘荧惑’先后被融合的意识聚合体激活，形成了完全状态的意识之种。只有地球上意识之种‘自星’一直处在沉睡状态，因为地球上能够进入到意识之种的意识聚合体实在是太少了。
其他三颗星形成的意识聚合体对能量需求都很低。比如荧惑上的硅基生命，它们几乎不需要补充就可以存活几亿年。所以它们有足够的心思去唤醒意识深层中最根本的需求，那就是相融合，然后激活意识之种。
它们通过无尽的岁月不断聚合，当境界层级能够接触到意识之种时，意识微粒的数量已足够多了，顺利成章地完成了激活。
地球上形成的意识聚合体对能量消耗非常大。每一个聚合体就是单个生灵，不论是一个细菌、一头羊还是一个人，都将大量的意识消耗在如何维持自身的能量供应上了。
地球上的意识聚合体就在不断的凝聚、消散，再凝聚、再消散中蹉跎了几十亿年的岁月。
直到人类发明了天启，终于让地球上的一部分意识聚合体不用再为了自身的能量供应而消耗更多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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