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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的开始

    欣莲的儿子生在十月,十月份在农村大山里已经有了寒意,女人生完孩子都讲究在家里坐月子,但欣莲从不矫情,恢复了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

    欣莲的儿子生得漂亮,连女婴都没办法比,这话很快传开了,常有小媳妇到她家一睹为快,不哭不闹的小婴儿惹人喜爱,逢人就想抱一抱,贴上一贴。

    总有人说,杨顺义不懂心疼媳妇,本该坐月子,还让她干活;可杨顺义根本不以为然,他觉得是媳妇身体好,不需要。甚至说她们多管闲事,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跟他说这话了,甚至不好的话越传越多。

    自从有了儿子,张欣莲全身心都在儿子身上,甚至对丈夫开始不闻不问的,这让杨顺义感受到了冷落,因此他会经常跑到万兴家。

    表面上杨顺义去找杨万兴,实则他更想陪陪万霞,只不过复读后,她的功课要更忙,这杨顺义竟意外的再次拿起书本,打算和她考同一所大学。

    而对于张欣莲来说,她一直喜欢港台的时尚文化,对于不懂时尚概念的杨顺义来说,两人更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一般忙完农活,两人就各自有自己的消遣方式,欣莲隔三差五,就去一个东北媳妇家里,看港台电影,又或者聊聊老家的事,每次聊起来,都让她非常思念家人。

    很快孩子已经过了满月,欣莲见杨顺义一直想不出好名字,就一直叫他阿鹏,因为香港人都这么叫,让她感觉很时髦。

    “鲲鹏展翅九万里,其志向远大,我希望咱家孩子能有出息,也希望儿子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正所谓君子坦当当,我可不希望将来孩子成为一个小人,那就加个君字,杨君鹏,就这个名字了。”

    吃完晚饭,这杨顺义突然来了灵感,于是就这样给自己的儿子取好了名字。

    这名字,没有点文化,确实想不出来,听起来大气,有学问,只不过张欣莲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深意,但她也很喜欢。

    进了十一月,今年的收秋也算彻底结束了,张欣莲一直留在四嫂家里,帮着做饭,看孩子,照顾老人,这种活可不比下地干活轻松,每天早起一睁眼就没停下来过。

    这天结束了地里的活,三嫂,四嫂还有欣莲,早就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准备犒劳下自家男人们。照旧,欣莲提前夹了最嫩,最好的肉,端到了老爷子的房间。

    欣莲连着叫了几声爸,可老爷子都没反应,下午他还抱着孙子喜笑颜开的,以为他准是累了。

    然而当欣莲走近以后,才发现老爷子睁着双眼,甚至有些惊恐,空洞洞的。她摆了摆手,见没反应,意识到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嫂……嫂子!”

    听到欣莲结结巴巴地喊声,四嫂推门而入,一看到老爷子的神情就知道过世了。

    四嫂合上老爷子的眼睛后,眼泪掉了下来,很难想象,被病魔折磨了这么久,是怎么挺下来的。

    “老爷子一直说二妈来看他了,顺礼就知道他快离开了。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先让他们哥几个吃顿好饭。”

    回到家,看丽翠的神情,正如老四顺礼所料,老爷子已经走了。直到吃完饭,他才把这事告诉哥几个,这杨家几个兄弟,亲手为老父亲擦拭身体,穿上寿衣,按着村里的仪式,准备体体面面的送老人最后一程。

    刚一入冬,就下起了第一场雪,而且雪非常的大,由于张欣莲要哺乳,所以带着孩子参加完仪式后,就回到了自己家。

    欣莲回到家,把屋子烧得暖暖的,将老爷子的衣物,贴身用品,被褥全都拿了出来,按着习俗这些都要一起烧给老人。

    一边收拾,张欣莲一边哭,很难想象自己的父母也有一天会这样离开,她们把自己嫁过来,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加上想家想得厉害,又念着老爷子对自己的好,这张欣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正在老爷子屋子里哭的时候,突然有人抱住了她,回头一看是杨顺义已经泣不成声,一身孝衣,他还懊悔的给了自己几个嘴巴。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管不住自己!爸,对不起!”

    直到听到阿鹏的哭声,夫妻二人才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张欣莲抱着孩子开始喂奶,杨顺义则把所有的东西放上了自行车,连同那张八仙桌,一起带到了四哥家。

    这次的仪式持续了三天,先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慰问,之后是守夜,直到三天结束后,按着本地习俗,开始送殡。

    发送当天,张欣莲捂得严严实实地走在了送殡的队伍中。杨家几兄弟拿着花圈,抬着棺材,亲戚们的手里拿着各种纸幡,一条长长的队伍,格外的引人注目;直到到了村西头的桥头,已经没了人烟,这才烧了这些纸幡,纸钱,一声声哭喊中送了老爷子最后一程。

    送葬的最后一步,就是埋葬和立碑,然而按着本地的习俗,这些是男人们的事,女人和孩子们是不能参与的。女人们只能原地站着,看着抬棺的队伍,走上了山路,消失在雪地的尽头,随后这些披麻戴孝的人群才彻底散去。

    雪一直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是欣莲嫁过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葬礼。当然,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杨家人有这么多亲戚,可之后因着老人们的去世,除了走得近的哥几个,她很少再见到其他人了。

    由于孩子要吃奶,这欣莲回到家,就开始生火暖炕,还特意准备了火盆,生怕孩子冻着。忙碌许久之后,杨顺义才顶着大雪回到了家,之后便一直在老爷子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甚至还喝起了酒,酒醉后便躺在炕上睡着了。

    今年的春节,老爷子去世后,杨家几兄弟,谁也没有张罗着要一起过。特别是大哥和二哥,一直对老五把老爷子气吐血这事,耿耿于怀,甚至说他气死了老人,虽然有老三和老四替弟弟说话,但哥几个闹得还是很不愉快。

    张欣莲知道自从丈夫没考上学,又拒绝去当老师,再加上一些不好的谣言,这哥几个都不再看好老五,甚至经常数落他,因此杨顺义常常受气,渐渐地来往也就少了,如没有大事基本没了交集。

    以前,老人在,总住在老五家,不管什么矛盾,大家都会时不时地聚到一起。有些事儿,老人说一句话,几个兄弟也就合着办成了,但如今老人不在,能张罗的也只有老三和老四了。

    一直到开春,春耕即将到来,任凭老三和老四费尽口舌,也没能再叫来老大和老二。老大和老二的孩子们都大了,能干活了,自然也不想再搞得筋疲力尽的,更不想没事找气受。

    就像哥几个听到的,这杨顺义伤心没几天,赚了两个钱,就学着别人抽烟喝酒,聚众打牌,或许在杨顺义眼里是年轻人的娱乐,但在那些兄长眼里,这是自甘堕落。

    如果家里没人备柴,没人收拾屋子,那这些活儿便都是张欣莲一个人的。这个冬天漫长而寒冷,才过了一半,张欣莲就不得不背着儿子去捡柴,水缸里的水结了冰,她还要用火化开。

    这些杂七杂八的小活,在杨顺义眼里都是媳妇应该干的,即便看到她手上起了冻疮,就是连买一盒护手霜的心都没有,而张欣莲的隐忍和要强,只是她苦难的开始。

    这天,张欣莲背着一筐柴赶回了家,进门就听见孩子在哭,蓬头垢面的她找到了西屋。只见里边焕然一新,摆了一套大镜子,还有新的茶几,老爷子的旧东西全都被换掉了,房间里宽敞明亮很多。

    看到孩子哭,只见万霞正抱着阿鹏,而杨顺义和杨万兴正摆正镜子,让妹妹确认着。

    欣莲一看到万霞,抱过了婴儿,脸色瞬间变了,不管她怎么躲,最终还是要面对她。

    “嫂子,你忙回来了。”

    欣莲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回到屋子里奶孩子,直到哄睡着了,才出来忙碌。

    此刻,欣莲看到万霞正在洗菜,许多难听的话瞬间到了嘴边,看到杨顺义拎着一些菜回来,当即又憋了回去。

    “我去四哥家一趟,下午还得帮着干活儿,你看下孩子。”

    “地给四哥种了,你还去干什么活儿?等我考上学就去城里打工上学,还干什么农活儿。”

    一听这话,杨顺义突然质问起来,因为他已经打算好再参加一次高考,地已经交给了四哥。

    “可四嫂那边我已经答应好了,就等我过去帮忙呢!”

    万兴听顺义两口子,说话不太对劲,忙打起了圆场。

    “顺义,你让嫂子先去忙,我们自己做饭就行了。”

    这两天,杨万兴兄妹都在陪着杨顺义选家具,今天一早又一起去城里拉回来的;本来想着媳妇做顿饭,感谢下兄妹两人,谁知欣莲一副不待见的态度,一股无名火瞬间点燃了杨顺义。

    “地已经交给我哥了,她还忙起来了!什么玩意儿!”

    “嫂子,顺义哥知道你忙了几天了,他也是关心你,你也就别往心里去。”

    本来杨顺义的脾气,张欣莲已经习惯了,直到万霞开口劝话,更加引起了欣莲的不悦。见万霞要碰自己,欣莲甩了下胳膊,横了句。

    “别碰我!”

    这杨顺义一看媳妇这种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要骂她,这时立红突然跑进了院子。

    “老婶!菜都洗好了,等着你起火做饭呢!”

    立红看见顺义,喊了声老叔过后,就开始拽欣莲,当着孩子面,当老叔的肯定不能再说好说歹,而是看着媳妇被侄女拽走。

    今天这情形,万兴察觉出妹妹万霞和欣莲之间有问题,直接了当的询问起万霞。

    “你干什么了,气着嫂子了?”

    听到这话,顺义和万霞互相看了看,万霞眼神闪躲着。

    “没怎么啊,我一直忙着考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嫂子了,准是顺义哥他们俩闹矛盾了呗!”

    顺义叹了口气,不反思自己,相反嘲笑起媳妇。

    “她这就是没文化,没上过学,啥都不懂,乡村妇人一个。我就欣赏万霞妹妹的才华,希望你这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说着话,杨顺义把买来的熟食热了热,又顺便炒了个菜,三人就这么聊起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