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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爱

    诊所医生见杨顺义这副德性,还是主动联系了镇里的医生,于是让杨顺义开着三马子车带着他一起去了镇里的医院。

    来到医院,已经有一个老医生在等着了,一见到伤口,看得他眼圈发红,一个孩子炸成这样,谁能想到他此刻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老医生行医多年,也没办法强制把没了皮的肉缝合在一起,只能止血。然后把有皮的地方缝了几针,缠了纱布,开了些消炎药,几番叮嘱过后,杨顺义这才带着孩子离开了镇医院。

    医生说要勤换药,等肉长出来,定期检查,各种嘱托,生怕眼前的人听不进去。然而这杨顺义真就没当回事,因为相反他觉得自己儿子自作自受,还耽误自己过个好年了。

    此时的阿鹏,内心忐忑不安,后悔没及时拽住弟弟,眼下大人们全都禁止孩子们再玩炮仗,还把偷拆炮仗的孩子打了一顿。一般这时候,家长都会要求干坏事的孩子主动认错,或者家长承担医药费,但杨顺义载着儿子回来后,还说小儿子活该,竟然撒谎说上点药就好了,没啥大事。

    或许他为了过个好年,或许他是死要面子,两个孩子这个年过得非常忐忑。这个年夜饭,阿南没吃几口东西,就到另一个屋子虚弱的躺着,任凭外边再热闹他也没有力气出去转一圈,阿鹏也只能守着弟弟,还把好吃的拿给他。

    不管此刻弟弟提什么要求,阿鹏都会努力办到,汽水他是一趟趟倒给他,甚至还拿了一大瓶。等到大家都尽了兴,这人群也就渐渐散去了,只剩下几个大人在屋子里喝着大酒,说着孩子们不懂的醉话。

    夜里阿鹏实在困了,背着弟弟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但再不好也是两个孩子的家,他将弟弟放在炕上后,弟弟冷得缩成了一团,他是又困又疼,但就是无法安心入睡。

    阿鹏把大妈给的好吃的,还有饮料什么的,都放在了弟弟身边,让他饿了吃,渴了喝。

    随后一个人在外屋里忙碌起来,往锅里添了好些水后,而后抱了很多柴,开始烧炕,直到屋子里渐渐有了暖意,热气腾腾的。

    “妈,我疼!妈,我疼!我想你,别走好不好!”

    此时阿南在似睡非睡中说着胡话,他竟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只不过一睁眼就消失了。

    阿鹏看在眼里,盯着纱布上渗透出的血渍,打心底里害怕弟弟会出什么事,烧完炕后,他就一直守在一旁。

    “阿鹏,阿南!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听到喊声,阿鹏知道是父亲喝完酒回来了,一进门拿出孩子玩的炮竹,还有小烟花,零食啥的,看到小儿子在睡觉就没吵他。

    “爸,我弟弟会不会死?”

    杨顺义一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然后看着熟睡的二儿子。

    “他命大,没事!赶紧睡吧,明天跟你大姐他们去拜年,多拿点零花钱,我给你们保管!”

    阿鹏又怎么不知道,妈妈给他和弟弟的钱全都给爸爸了,可爸爸总说拿这些钱交学费了,但学费其实用不了多少。更何况其它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妈妈送的,多余的钱肯定都拿去赌了,他恨不得自己赶紧长大,想要自己管钱。

    此时远在城里的张欣莲才刚下班,打电话时就听英子说阿南被炮仗炸伤了,整个年夜饭当妈的是吃也吃不好,晚上睡也睡不踏实。

    要不是家里人拦着,欣莲连夜走也要走回去。因为年三十,街上看不到车和人,更别说打车了,只能等春节这几天过去,恢复正常交通,她才能回去,而后听英子说问题不大,她才安下心来。

    “老叔过年好!”

    大年初一,立胜和立红早早地来到五叔家拜年,顺便叫醒了两个弟弟。杨顺义给了红包后,拆开一小包消炎药,小儿子觉得苦,他就倒了饮料,让孩子一起喝下去。

    阿南的伤口虽然痛,但拜年拿红包这事让他无比亢奋,喝完药也不顾跨在脖子上的那条胳膊,直接给杨顺义跪了下来。

    “爸,过年好!红包拿来!“

    杨顺义见小儿子磕头拜年,当即拿出了两个十元,给了儿子。

    但大儿子不想跪,随后说了句“爸,过年好!”虽然只拿到了十元,但他已经很知足了,随后还把这十元也给了弟弟。

    大姐大哥的叫喊中,两个弟弟急忙跟了出去,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给几个大爷拜年,拿红包。这一天亲戚多的,真是拿红包拿到手软,尽管多是一块五块,但攒起来也能有个五六十,这钱对当时的孩子们来说可不是小数了。

    其实这些亲戚里,还就杨顺义给的最多,十块二十块的,毕竟有欣莲给孩子的生活费,他多少还是有点。只不过他从来不把钱用在正事上,甚至觉得欣莲就该承担这些,花得理所当然。

    春节过去以后,再次陷入忙碌的张欣莲,接连几日频繁噩梦不断,根本放心不下儿子,更无心工作,这一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请了假,包了辆出租车,来到了村子。

    刚到学校附近,就看到一小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从大队外的小卖部里进进出出的,尽管才下过雪,但这些孩子,追逐在雪地上,玩得乐此不彼。

    此时的阿鹏和阿南,都有了压岁钱,只不过小哥两可不敢往人群里挤,找到了墙角暂时晒着太阳。

    张欣莲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见两个孩子脏兮兮的,衣服都打了铁,冻出了鼻涕,直接用袖子擦,此举看着就让人心疼。

    “法院已经判了,你得做好决定,先带哪个离开。但是姐得跟你提个醒,老大已经懂事了,你要带着就怕不好改嫁。老二小,还没上过学,况且又受了伤,现在肯定需要你,你看他瘦的都脱相了,要不你就先带走他吧。”

    大凤坐在欣莲旁边提着醒,她来到市里找了搓澡的工作,常年农村里干苦力,只有这活,对于她这种大字不识的人来说才最轻松。

    张欣莲毕竟生阿鹏时,受了很多苦,而且跟老大感情更深,但她这几天被噩梦折磨的饭都快吃不下去了,人也瘦了一圈,思考着大姐的话,犹豫不决。

    “弟弟,你闻到没,什么东西臭了!”

    这时阿鹏买了零食出来,用脏兮兮的小手拿出来一包方便面,将其中一包为弟弟打开,两个人正开心的吃着。

    “闻到了!”

    阿南闻着闻着,盯着挎着的胳膊,上次换药还是一周前,此时的纱布都已经黑了。

    见弟弟在闻纱布,阿鹏也凑上去闻了闻,一股腐烂的味道,并且弟弟的手指还有些发青。

    “是不是该换药了?走,去诊所换药!”

    阿鹏刚要带着弟弟离开,张欣莲再也绷不住了,不顾劝阻下了车,小哥两一眼认出了漂亮的妈妈,阿南甚至不顾受伤的手,径直跑到了妈妈的身边。

    张欣莲抱着小儿子亲了又亲,也闻到了难闻的气味,结果打开一看,伤口已经化脓了,手指甚至受到了影响,这让她无比震惊。

    阿鹏怯生生地走到欣莲身边,只是叫了声妈,然后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他早就听很多人说了,自己的妈妈被包养了,因此他既想妈妈,又不敢亲近她,再加上爸爸总打他,现在的他非常内向。

    见此情形,张欣莲眼泪直流,难舍难分的掏出了几百块钱,看也没看直接塞给了大儿子。

    “阿鹏,妈也会来接你的!想吃啥买啥,你爸要问,就说我带着你弟去城里看病去了,知道吗?”

    阿鹏点着头,其实听到妈妈要给弟弟看病,他为弟弟高兴,因为他看到弟弟越来越瘦,心里总是怕得不行。

    看到阿南手上的伤口,还有化脓的地方,大凤的催促下,欣莲这才回到了车上。阿鹏就这么看着妈妈带走了弟弟,而这一别,就是好几年。

    一辆出租车极速地来到城市的骨科医院后,听医生诊断,才知道孩子的状况非常严重,要是拖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残疾人。

    欣莲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残疾人,她让医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的手,花多少钱她都愿意,甚至做好了卖血的打算。

    打从张欣莲看到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甚至险些成了二等残疾,她就睡卧不安;听医生说手术要花十万,她卖了一次血后,又四处求人,这才凑够了这么多钱,手术才得以顺利进行。

    “手术很成功!但我就纳闷了,你们怎么当的家长,孩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不早点送医院?”

    这时的医生已经忙碌了很久,为了做这台手术,他特意加班加点才为这对儿母子安排上。手术是将阿南的伤口重新切开,去除了腐肉,并从手臂处取了嫩皮植到了手掌,还将断掉的手指处,打磨圆滑,重新缝合了。除了这些缝合的地方会留下伤疤以外,手基本恢复成了原样,只不过无名指和食指基本一样长了。

    面对医生的训斥,张欣莲无比自责,她从没对杨顺义抱有任何幻想,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她怎么会指望他来管儿子,此刻只要手术成功,她就无比得高兴。

    术后阿南恢复的很好,他一直挤在大姨的房间里生活,如今被母亲收拾的干干净净,和城里的孩子基本一样。张欣莲还记得刚接过来时,儿子问她自己会不会死,那时候的欣莲才体会到真正的恐惧。

    自己生病,没钱饿肚子,生活再怎么艰难,欣莲也从未感受到过这种恐惧,倘若失去任何一个儿子,都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

    阿南恢复好后,一直跟大姨住在一起,张欣莲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孩子的出现让大凤和丈夫无比的想家,同时也非常想念自己正在上学的儿子。于是开了春,二人就准备做完最后一个月,决定回老家生活。

    没了大姐的帮衬,欣莲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孩子,直到大凤提议一个孩子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不如定期打点生活费,带回延吉老家照顾,等欣莲债还清了,手头宽裕了,孩子长大些了,再接过来也可以。

    眼下张欣莲肯定不能把小儿子再送回农村,只有大姐这个提议,才能解决她眼前的困难,就在大姐离开前,欣莲下定了决心,先让孩子去东北生活两年,等她缓过来,一定要把两个儿子都接到身边,绝不能让他们受苦,就是自己死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