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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李大正和王善正在商议,怎么排兵布阵围降李成部时,宗泽接到行在内线送来消息。

    什么叫内线?

    皇城司是打探消息、分析汇总、监视追踪的部门,其根子就在东京城。

    完颜构率众臣南逃,宗泽临危受命留守司,当时就把没有撤走的皇城司接管了。

    留守司历经两年,连老天爷都佩服宗泽的劳苦功高。

    淮河以北像张伪、王彦、马扩、岳飞之类的宋将,天经地义合该抗金,战死无谓。

    但是他们的兵马毕竟是少数,如今留守司即便不算万岁山,也有接近二十万兵马,使得金军不能夺取洛阳、郑州、汴梁、商丘这四个坚城,是为什么?

    因为宗泽和光同尘!

    只要是汉人,无所谓什么职业,只要抗金,我宗泽敬你!

    套用一句话,人格魅力恐怖如斯!

    皇城司亦是尽归心耶!

    宗泽害怕后院起火,除了北方之外,还往后方送了几个靠谱的小家伙,绝对让王渊及其手下认不得的精英人员。

    消息就是他们送回来的。

    官家要议和,以淮河为界!

    叔侄联盟,百年好合!

    看到消息,宗泽几乎要吐血呀。

    然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他把手底下所有统制以及文官招到帐篷里。

    “昔日有人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今日我宗泽敢说,康王懦弱不足君大宋。”

    宗泽喝着奶茶,面色平静如波澜不起的湖水,声音中气十足。

    左右文武一片哗然。

    尤其是岳飞王彦张伪等人,他们是坚决坚定效忠大宋朝的死忠者。

    他们不明白,帅爷都已这么老了,折腾这种敏感事情做什么?

    官家不是你从龙从的吗?

    怎么才三年就变卦了呢?

    没有人去看宗颖一眼,所有人都知道,宗泽不是谋反。

    再说了,此刻谋反就是个笑话,可以说是被淮南左右、洛阳郑州商丘,胶东刘豫河北金军全方位包围好吧。

    可是即便如此荒诞,也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宗泽继续,“康王已经与金军定盟,以淮河为线,也就是说他……放弃了淮河以北的百姓。”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动,“那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淮河以北的百姓当然可以放弃他。”

    说道这里,他忽然大喝一声,“即使亡宋都不能亡天下,更何况我们未必就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现在想回临安行在的,我宗泽奉上全军盘缠,好走。”

    所有人都僵立了,没有人说话。

    如果他宗泽不说康王懦弱不足以君天下,只说,“反正我不走,你们谁爱走谁走。”那么谁都不会走。

    可是现在他来了个宁肯亡宋也不能亡天下,这个多少有点过火了。

    这话要是武将来说,没毛病。

    可是你宗泽是文臣呐。

    东华门唱名的文臣,大宋的文臣,赵匡胤承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文臣,大宋养你们二百年,现在你说宁肯亡宋不可亡天下?

    靠谱吗?

    从有文字始,华夏至今两千年历史,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优待文臣的朝廷了?

    现在你要造赵家的反?

    所有人都僵持着,没有人说话。

    宗泽也不说话,淡淡的眼神,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就这样木在那里。

    双方一直僵持了半个时辰,站着的人腿都麻了,还是没人说话。

    最终还是宗泽发话了,“左右,把我的话写成本子,发往天下。”

    左右文书书记都惊呆了。

    好家伙,直接好家伙!

    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认为你是被官家气的,好家伙,你居然想要全大宋的文吏,识字的人,全都知道如此狂悖的话语?

    如此不着调的、非臣子所说的话,你要通告全天下?

    宗爷爷,你没事儿吧?

    左右自然不敢动,谁吃马蹄铁了,去写这玩意儿。

    宗泽却说,“我也不难为你们,谁写,可以留下,不写,全都卷铺盖回临安行在。包括你们文武,听令作战,继续呆在东京城,与我一起抗金,不听命令……请回吧。”

    宗泽喝了一口茶,“念尔等随我这些时日,艰难抗金,走的时候可带饷械粮草兵马,回淮河镇守,想来今生我们不会再相见,愿来世还能并肩一起杀敌。”

    所有人都跪下了,好多人泪洒衣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血染长襟仰天啸,坟前祭告哭一朝,子孙若有凌云志,勿忘乃祖有同袍!

    你和我是战友,我和他是战友,遇到宗泽这样的统帅,金军当前,麾下尽是同袍。

    忽然之间,帅爷说出如此话语,每个人听了心里都很不舒服。

    回到淮河,宋金议和,百年停战,子孙满堂,不好吗?

    是真的好,那让人憧憬的人生。

    可是,帅爷在坚持呀。

    而且,官家并没有跟淮北的宋人商议,连告知都没有,直接就让金军来接管,原本属于宋朝的土地。

    如今东京城周围的宋军军士,没有那个能力返回淮河,去临安过上好的生活吗?

    横刀在手我为谁?

    锄头在肩我是我!

    如此凉薄如此令人气愤,官家……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