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我见小虎每天在府中练箭，二丫也成天憋闷在这方寸之地，怕时间长了闷坏了，便生拉硬拽将他们带出门去听戏。谁知一路走来，街道上冷冷清清，全然不似往日般热闹。戏园子也关门大吉。十分扫兴。只好打道回府。
想找瑶姑娘来问问，却找不到人。一连几天，都是哑仆服侍我们吃饭，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直到一天午后，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我明知这里设了结界，一般人轻易进不来，仍心里紧张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顾着这里一大家子的安危，最终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吧。
喊杀声接连不断地持续了几天，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日，一队人马来到府中，言称奉大王之命来接我进宫。
我问他：“大王是谁？”
他们不肯回答。
我觉着，一动不如一静，便将来人悉数轰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瑶姑娘回来了。一别数日，再次见到瑶姑娘，我竟然心生欢喜，不由多问了她几句：“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还好吧？”诸如此类的话语。
瑶姑娘见我如此，有些不习惯，但仍耐着性子回答了部分问题。
我将前几天来府的那些人的事告知了她。她说都知道了，是自己人。
我心中纳罕，问她那些人口中所称大王是谁？她说我跟她一起去看了便知。
我想了想，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并没想要弄个究竟，便婉拒了她的邀请，不想却貌似惹恼了她。
“我此次来是受命带你走的，并不是来与你商量的。”她如此这般对我言道。
我心中不由升起些许趣味来，噙笑与她言道：“我觉着此处甚好，暂时还没有要换地方的打算。”
“迟早都是要走的，何必故作矜持？”她对我冷笑道。
我不大明白她这话的含义，不好与她对答，便笑了笑，回后院去看小虎练箭了。
也不知道街上太平些了没，二丫的果子蜜饯都吃完了，每天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想着府里也没什么事，便带了小虎和二丫一起出门去买。
街上还是像上次出门时见到的那样冷清。也没个车马可以坐。那铺子离府甚远，二丫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小虎背了她一段也有些累。我们只好走走歇歇，正午过后才好不容易来到铺子门前。
铺子没有开张，大门紧闭。二丫失望地快要哭出来了。小虎也为难地望着我。
我拍拍胸脯，对他们说：“我会仙术嘛！这点儿小事难不住我的。”
我扒着门缝儿瞧了瞧，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便对他兄妹两个吩咐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俩乖乖待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跑啊，有事就叫我。”
二丫乖乖点点头。小虎撇了撇嘴，说：“知道了，你快点儿。”
我使了个变身术，从门缝里钻进去，拿了颗夜明珠照了照，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到处翻了翻，总算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些蜜饯，品种不够多，只能挑了几样包好，放下些银钱便出来了。
二丫看到蜜饯很是开心，拿着就开始吃起来。小虎有些担心地问我：“这算不算偷？”
我自觉给了银钱便不算。小虎沉吟了一下，问我：“那能不能再买些来？”
我跟他讲这果子蜜饯新鲜的才好吃，过几天吃完了我们再来买。他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他要吃。
原来，小虎觉着既然到了这里了，想去见见他之前的那些朋友。
自从小虎跟着我住到了那府里，便跟他的朋友们没了来往。他们应该也很担心他的安危吧。
我来到这个地方没什么朋友。我很高兴小虎能有这些真心待他的好朋友。
我将铺子里仅剩的余货全部装了带出来，跟着小虎去见他的朋友们。
我们拐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座破庙前。小虎指指里面，告诉我们他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碰头。
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两个小叫花子，看见我们就跑，喊都来不及。
小虎寻遍了整座庙也没再见到一个人，有些着急，说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每次来都会有人的，他们不会也出了事吧？
我想了想最近兵荒马乱的，也许这里也不太平，大家都躲起来了呢，便提议道：“我们不妨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也许有人看见我们了就会去通风报信呢。”
小虎只好依言找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将我和二丫先安顿下来，自己仍是要四处去寻找。
我不放心他，叫他不可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小虎喜滋滋地带了两个人回来给我们介绍：“这是狗子，这是大头。”又回头跟他们介绍我们：“这是我阿姐和妹妹。”
狗子和大头有些害羞地叫了我阿姐。二丫由小虎教着喊了“大头哥”和“狗子哥”。二人也都红着脸答应了。
原来，刚才跑走的两个小叫花子的确是去通风报信的，说是庙里来了生人。狗子和大头便先过来探查。没想到是小虎回来了。二人与我们相见毕又一溜烟儿地跑了，说是去叫人。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热热闹闹得将破庙挤满了。小虎将蜜饯分给大家，说是阿姐特意带给大家的，惹得大家纷纷跟我道谢。我一概笑眯眯地答道：“不用谢！喜欢吃下次再给你们带哈！”
两个个头高些，看起来有些威严的少年走了进来，见到小虎，瞬间红了眼圈，双双叫了一声：“大哥”。小虎回头叫了一声：“二弟！三弟！”。三人便抱在了一起，激动非常，好半天才分开。小虎拉着少年们来到我面前给我介绍：“阿姐，这两位是我的结拜好兄弟。这是二弟，名叫无尾豹。这是三弟，名叫窜天猴。”
我拉着他们的手，将怀里的蜜饯一人一把塞给了他们，亲切地言道：“这就是小豹和小猴啊。常听我们家小虎提到你们。原来是这样两个帅气的小少年哪！”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少年们一瞬间齐齐红了脸。小虎十分歉疚地看了眼他的二弟和三弟，向我抱怨道：“阿姐！”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后来小虎才跟我讲，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我不要当着人这样叫，会很没面子的，我才恍然大悟，于是问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他死活不肯跟我说。我猜了半天，上山虎？下山虎？花斑虎？啸天虎？直到将他问恼了也没问出来。
小豹和小猴十分关心小虎失踪后的遭遇。小虎看了看我，只说，不便多言，二人也就不再多问。小虎又拉了二丫给他们看，介绍说，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又让二丫拜谢了二位哥哥，讲了他们在帮助寻找二丫时出了很多力。
一群人聚在一起，十分高兴，直到太阳落山，谁也不舍分离，我们便点起了火堆，几个小孩子自告奋勇表演起了节目。大家唱唱跳跳直到深夜才围着火堆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刚将趴在我身上还在熟睡的二丫挪了挪，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便见几个小乞丐慌慌张张从庙门口跑回来，急匆匆叫醒了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
小虎和小豹小猴一起出去探查了一下便回来了，神色凝重地跟我说，外面有很多披甲士兵，将这座庙团团围住了。
我听了，便让小虎吩咐大家都待在庙里，不要轻举妄动，顺手先设了个结界。
虽然不知围住我们的是谁，但是来人必有使命，我们不去问他们，他们也会来问我们。庙里都是些小乞丐，闯出去无异以卵击石，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
小猴跟我们说，最近街上很不太平，时常有兵士在各处打仗，见人就杀。这座本来无人的空庙也不时会有人来。如果只是逃难的就还好，如果带了兵器，就会杀人。大家这些天都是四处躲避，不敢轻易露面的。昨天见到我们实在太高兴了，再加上也安宁了两天了，便放松了警惕。谁知竟招惹来这么一大批兵士，怕不是来抓人的吧？
庙里的小孩子们都十分害怕，有些胆小的竟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我忙安慰大家道：“这庙我刚设了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很安全的。大家不要害怕。”
呜呜声渐止住了，大家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设了个结界将小虎框起来，叫大家试着去靠近他。离得近的一个小孩子试了下，发现只要小虎不动，他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大家逐一试过后，才相信了我说的话，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慌了。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人又都用异样的眼光不住观察我。我只好抱紧二丫，靠在柱子上假装休息，躲避着这些目光。
庙里寂静一片，大家只用眼神交流。庙外却响起叫喊声，叫庙里的人出去答话。众人看看小虎，小虎又看看我。我想了一想，让小虎去跟庙外的人说，让他们表明身份和来此目的。
小虎去了一会儿回来，脸色凝重，告诉我：“外面的人只将庙团团围住，并不肯答话。”
既如此，那就再等等。
这样的僵持直到傍晚。二丫摇摇我的胳膊，小声说道：“阿姐，我饿了。”我扫视一圈，庙里众人或坐或站，有不少人流露出与二丫相同神色。我盘算了下，如今敌情不明，我若贸然出去找吃的，留下这些人恐有危险，便从兜里掏出些点心来，叫小虎分给大家吃。当然，这些点心是我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只是幻像，并不能真正充饥，只不过有点儿心里安慰的作用罢了。我觉得多忍耐些时间，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
天色渐黑，大家燃起篝火，都静静地围坐着，全然不似昨夜欢愉。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传来噩耗。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原来是有个小乞丐，想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去，被围守的兵士斩杀。
庙内重燃起一片恐慌。我细细看了一遍这具衣衫褴褛的尸体，依稀记得他脸上羞涩的笑容，围着篝火起舞时活泼的身影，红了眼圈。
我深吸一口气，用了狮吼功将声音直接传了出去：“将杀人者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全体陪葬。”
方才激动地要带众人杀出去报仇的小虎这时弯弓搭箭立于我身旁，眼睛牢牢盯死在门口。不多时，大门口立了一个被捆绑的士兵。旁边人指着他对我们说道：“杀人者在此，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倏忽之间，小虎的箭已射出，门外士兵立时毙命。
我看了看身旁的小虎，已经又搭上了一支箭，眼睛依旧死盯着门口不放。
门外传来换防的声音。不多时，围着我们的士兵被换了下来，在门口集结起来。为首一人向我们喊话：“奉主人令，昨日围守部集结完毕。”
庙内方才恐慌的众人此时群青激昂，皆怒目而视。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看他们意欲何为。不到半柱香时辰，又来了个信使，捧着一封书信，言说是他主人写给我的。
我接过信，打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若杀一人不能平你怒气，杀一队何妨？”
原来竟是熟人！想我这些日子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此刻只觉讽刺，我问信使：“你家主人最近除了杀人，可还有空做些别的？”
不一会儿，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就与我对立于院中。他身旁护卫的兵士企图将我与其他人隔开，被我一拂衣袖，尽数扫开。
他进来时一直冷着的脸这时略微有些变化，嘴角似浮起些许笑意，开口问道：“这么紧张吗？难怪你一直呆在庙中，连出去查探一下究竟也不肯呢。”
“敌情未明，怎可贸然行动？”我回答他。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带兵来包围这个破庙吗？”
“这个问题对我不重要，故而并没打算要问。若是对你很重要，你又非要说与我听，我洗耳恭听便是。”
我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他撇撇嘴，继续道：“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提醒一下？”
“你若想要离开，难道向我告知一声都不愿，竟然不辞而别吗？”他语中含怒。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这事的始末，再看看眼前这个因为莫名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刚刚无辜丧命的两个人，不知要去找他，还是该来找我，讨个因果？
想来想去，觉得甚是无聊，便故意拿话堵他：“原来告知你一声便可离开，是我失了礼数，抱歉。”
他一时语塞，顿了顿，冷笑道：“你可以尽弃前言，一走了之，但是，这些你十分在意的人，不知你可能带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保他们世世平安呢？”
我思考了一下，无奈答道：“不能”。
他哼了一声，继续冷笑道：“既然如此，如何抉择，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我望着他，平静答道：“你可知，我平生未曾有过后悔之事，如今却有了一件。此事是个教训，不该轻易授人以可威胁我之力。”
他沉着脸，我继续道：“既然事已至此，我若保护不了他们，便只能尽我所能，替他们报仇，讨个因果罢了。”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语气冷冽，道：“报仇？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我看他这样，笑了笑，道：“杀人者偿命，你与旁人，并无不同。”
他听完我说的话，狠狠盯视我良久，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不过你想与我以命相博，一了百了，怕是不能如愿。且不说你我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论这一干人的性命，在你我二人谁的心中更为重要？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但我却十分了解你。不如先来听听我的条件吧。”
我没吭声，听他说。
他继续道：“你在意的这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死，也可以活，但是，从今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我。这一点我十分在意。不知为我的这一点执念，你能做些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骄傲，自信，冷酷，执着……这些品质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而是他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之前，被我忽略了。我沉思良久，与他言道：“如你所愿”。
他心满意足，转身而去。
我与小虎商量，再让他们跟着我只会被我牵累，有害无益，不如就此分离，他和二丫想要去哪儿，便趁此刻赶紧离开吧。
小虎看了看我，又摸了摸他的弓箭，对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妹妹，也能保护阿姐。”
二丫也抱着我的胳膊表示不要跟我分开，要一直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我又何尝不想跟他们一直在一起呢，可是因了那人的执念，我身边的人会有危险。终有一天，我怕保护不了他们。
小虎搂了搂身旁的二丫，对我说：“阿爹阿娘死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分离。”
我忍不住鼻头泛酸，几乎落泪，觉察到即便做了神仙，我胸膛里跳动着的还是一颗凡人的心。
想找瑶姑娘来问问，却找不到人。一连几天，都是哑仆服侍我们吃饭，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直到一天午后，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我明知这里设了结界，一般人轻易进不来，仍心里紧张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顾着这里一大家子的安危，最终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吧。
喊杀声接连不断地持续了几天，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日，一队人马来到府中，言称奉大王之命来接我进宫。
我问他：“大王是谁？”
他们不肯回答。
我觉着，一动不如一静，便将来人悉数轰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瑶姑娘回来了。一别数日，再次见到瑶姑娘，我竟然心生欢喜，不由多问了她几句：“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还好吧？”诸如此类的话语。
瑶姑娘见我如此，有些不习惯，但仍耐着性子回答了部分问题。
我将前几天来府的那些人的事告知了她。她说都知道了，是自己人。
我心中纳罕，问她那些人口中所称大王是谁？她说我跟她一起去看了便知。
我想了想，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并没想要弄个究竟，便婉拒了她的邀请，不想却貌似惹恼了她。
“我此次来是受命带你走的，并不是来与你商量的。”她如此这般对我言道。
我心中不由升起些许趣味来，噙笑与她言道：“我觉着此处甚好，暂时还没有要换地方的打算。”
“迟早都是要走的，何必故作矜持？”她对我冷笑道。
我不大明白她这话的含义，不好与她对答，便笑了笑，回后院去看小虎练箭了。
也不知道街上太平些了没，二丫的果子蜜饯都吃完了，每天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想着府里也没什么事，便带了小虎和二丫一起出门去买。
街上还是像上次出门时见到的那样冷清。也没个车马可以坐。那铺子离府甚远，二丫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小虎背了她一段也有些累。我们只好走走歇歇，正午过后才好不容易来到铺子门前。
铺子没有开张，大门紧闭。二丫失望地快要哭出来了。小虎也为难地望着我。
我拍拍胸脯，对他们说：“我会仙术嘛！这点儿小事难不住我的。”
我扒着门缝儿瞧了瞧，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便对他兄妹两个吩咐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俩乖乖待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跑啊，有事就叫我。”
二丫乖乖点点头。小虎撇了撇嘴，说：“知道了，你快点儿。”
我使了个变身术，从门缝里钻进去，拿了颗夜明珠照了照，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到处翻了翻，总算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些蜜饯，品种不够多，只能挑了几样包好，放下些银钱便出来了。
二丫看到蜜饯很是开心，拿着就开始吃起来。小虎有些担心地问我：“这算不算偷？”
我自觉给了银钱便不算。小虎沉吟了一下，问我：“那能不能再买些来？”
我跟他讲这果子蜜饯新鲜的才好吃，过几天吃完了我们再来买。他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他要吃。
原来，小虎觉着既然到了这里了，想去见见他之前的那些朋友。
自从小虎跟着我住到了那府里，便跟他的朋友们没了来往。他们应该也很担心他的安危吧。
我来到这个地方没什么朋友。我很高兴小虎能有这些真心待他的好朋友。
我将铺子里仅剩的余货全部装了带出来，跟着小虎去见他的朋友们。
我们拐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座破庙前。小虎指指里面，告诉我们他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碰头。
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两个小叫花子，看见我们就跑，喊都来不及。
小虎寻遍了整座庙也没再见到一个人，有些着急，说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每次来都会有人的，他们不会也出了事吧？
我想了想最近兵荒马乱的，也许这里也不太平，大家都躲起来了呢，便提议道：“我们不妨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也许有人看见我们了就会去通风报信呢。”
小虎只好依言找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将我和二丫先安顿下来，自己仍是要四处去寻找。
我不放心他，叫他不可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小虎喜滋滋地带了两个人回来给我们介绍：“这是狗子，这是大头。”又回头跟他们介绍我们：“这是我阿姐和妹妹。”
狗子和大头有些害羞地叫了我阿姐。二丫由小虎教着喊了“大头哥”和“狗子哥”。二人也都红着脸答应了。
原来，刚才跑走的两个小叫花子的确是去通风报信的，说是庙里来了生人。狗子和大头便先过来探查。没想到是小虎回来了。二人与我们相见毕又一溜烟儿地跑了，说是去叫人。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热热闹闹得将破庙挤满了。小虎将蜜饯分给大家，说是阿姐特意带给大家的，惹得大家纷纷跟我道谢。我一概笑眯眯地答道：“不用谢！喜欢吃下次再给你们带哈！”
两个个头高些，看起来有些威严的少年走了进来，见到小虎，瞬间红了眼圈，双双叫了一声：“大哥”。小虎回头叫了一声：“二弟！三弟！”。三人便抱在了一起，激动非常，好半天才分开。小虎拉着少年们来到我面前给我介绍：“阿姐，这两位是我的结拜好兄弟。这是二弟，名叫无尾豹。这是三弟，名叫窜天猴。”
我拉着他们的手，将怀里的蜜饯一人一把塞给了他们，亲切地言道：“这就是小豹和小猴啊。常听我们家小虎提到你们。原来是这样两个帅气的小少年哪！”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少年们一瞬间齐齐红了脸。小虎十分歉疚地看了眼他的二弟和三弟，向我抱怨道：“阿姐！”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后来小虎才跟我讲，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我不要当着人这样叫，会很没面子的，我才恍然大悟，于是问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他死活不肯跟我说。我猜了半天，上山虎？下山虎？花斑虎？啸天虎？直到将他问恼了也没问出来。
小豹和小猴十分关心小虎失踪后的遭遇。小虎看了看我，只说，不便多言，二人也就不再多问。小虎又拉了二丫给他们看，介绍说，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又让二丫拜谢了二位哥哥，讲了他们在帮助寻找二丫时出了很多力。
一群人聚在一起，十分高兴，直到太阳落山，谁也不舍分离，我们便点起了火堆，几个小孩子自告奋勇表演起了节目。大家唱唱跳跳直到深夜才围着火堆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刚将趴在我身上还在熟睡的二丫挪了挪，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便见几个小乞丐慌慌张张从庙门口跑回来，急匆匆叫醒了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
小虎和小豹小猴一起出去探查了一下便回来了，神色凝重地跟我说，外面有很多披甲士兵，将这座庙团团围住了。
我听了，便让小虎吩咐大家都待在庙里，不要轻举妄动，顺手先设了个结界。
虽然不知围住我们的是谁，但是来人必有使命，我们不去问他们，他们也会来问我们。庙里都是些小乞丐，闯出去无异以卵击石，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
小猴跟我们说，最近街上很不太平，时常有兵士在各处打仗，见人就杀。这座本来无人的空庙也不时会有人来。如果只是逃难的就还好，如果带了兵器，就会杀人。大家这些天都是四处躲避，不敢轻易露面的。昨天见到我们实在太高兴了，再加上也安宁了两天了，便放松了警惕。谁知竟招惹来这么一大批兵士，怕不是来抓人的吧？
庙里的小孩子们都十分害怕，有些胆小的竟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我忙安慰大家道：“这庙我刚设了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很安全的。大家不要害怕。”
呜呜声渐止住了，大家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设了个结界将小虎框起来，叫大家试着去靠近他。离得近的一个小孩子试了下，发现只要小虎不动，他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大家逐一试过后，才相信了我说的话，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慌了。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人又都用异样的眼光不住观察我。我只好抱紧二丫，靠在柱子上假装休息，躲避着这些目光。
庙里寂静一片，大家只用眼神交流。庙外却响起叫喊声，叫庙里的人出去答话。众人看看小虎，小虎又看看我。我想了一想，让小虎去跟庙外的人说，让他们表明身份和来此目的。
小虎去了一会儿回来，脸色凝重，告诉我：“外面的人只将庙团团围住，并不肯答话。”
既如此，那就再等等。
这样的僵持直到傍晚。二丫摇摇我的胳膊，小声说道：“阿姐，我饿了。”我扫视一圈，庙里众人或坐或站，有不少人流露出与二丫相同神色。我盘算了下，如今敌情不明，我若贸然出去找吃的，留下这些人恐有危险，便从兜里掏出些点心来，叫小虎分给大家吃。当然，这些点心是我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只是幻像，并不能真正充饥，只不过有点儿心里安慰的作用罢了。我觉得多忍耐些时间，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
天色渐黑，大家燃起篝火，都静静地围坐着，全然不似昨夜欢愉。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传来噩耗。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原来是有个小乞丐，想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去，被围守的兵士斩杀。
庙内重燃起一片恐慌。我细细看了一遍这具衣衫褴褛的尸体，依稀记得他脸上羞涩的笑容，围着篝火起舞时活泼的身影，红了眼圈。
我深吸一口气，用了狮吼功将声音直接传了出去：“将杀人者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全体陪葬。”
方才激动地要带众人杀出去报仇的小虎这时弯弓搭箭立于我身旁，眼睛牢牢盯死在门口。不多时，大门口立了一个被捆绑的士兵。旁边人指着他对我们说道：“杀人者在此，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倏忽之间，小虎的箭已射出，门外士兵立时毙命。
我看了看身旁的小虎，已经又搭上了一支箭，眼睛依旧死盯着门口不放。
门外传来换防的声音。不多时，围着我们的士兵被换了下来，在门口集结起来。为首一人向我们喊话：“奉主人令，昨日围守部集结完毕。”
庙内方才恐慌的众人此时群青激昂，皆怒目而视。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看他们意欲何为。不到半柱香时辰，又来了个信使，捧着一封书信，言说是他主人写给我的。
我接过信，打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若杀一人不能平你怒气，杀一队何妨？”
原来竟是熟人！想我这些日子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此刻只觉讽刺，我问信使：“你家主人最近除了杀人，可还有空做些别的？”
不一会儿，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就与我对立于院中。他身旁护卫的兵士企图将我与其他人隔开，被我一拂衣袖，尽数扫开。
他进来时一直冷着的脸这时略微有些变化，嘴角似浮起些许笑意，开口问道：“这么紧张吗？难怪你一直呆在庙中，连出去查探一下究竟也不肯呢。”
“敌情未明，怎可贸然行动？”我回答他。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带兵来包围这个破庙吗？”
“这个问题对我不重要，故而并没打算要问。若是对你很重要，你又非要说与我听，我洗耳恭听便是。”
我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他撇撇嘴，继续道：“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提醒一下？”
“你若想要离开，难道向我告知一声都不愿，竟然不辞而别吗？”他语中含怒。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这事的始末，再看看眼前这个因为莫名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刚刚无辜丧命的两个人，不知要去找他，还是该来找我，讨个因果？
想来想去，觉得甚是无聊，便故意拿话堵他：“原来告知你一声便可离开，是我失了礼数，抱歉。”
他一时语塞，顿了顿，冷笑道：“你可以尽弃前言，一走了之，但是，这些你十分在意的人，不知你可能带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保他们世世平安呢？”
我思考了一下，无奈答道：“不能”。
他哼了一声，继续冷笑道：“既然如此，如何抉择，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我望着他，平静答道：“你可知，我平生未曾有过后悔之事，如今却有了一件。此事是个教训，不该轻易授人以可威胁我之力。”
他沉着脸，我继续道：“既然事已至此，我若保护不了他们，便只能尽我所能，替他们报仇，讨个因果罢了。”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语气冷冽，道：“报仇？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我看他这样，笑了笑，道：“杀人者偿命，你与旁人，并无不同。”
他听完我说的话，狠狠盯视我良久，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不过你想与我以命相博，一了百了，怕是不能如愿。且不说你我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论这一干人的性命，在你我二人谁的心中更为重要？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但我却十分了解你。不如先来听听我的条件吧。”
我没吭声，听他说。
他继续道：“你在意的这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死，也可以活，但是，从今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我。这一点我十分在意。不知为我的这一点执念，你能做些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骄傲，自信，冷酷，执着……这些品质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而是他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之前，被我忽略了。我沉思良久，与他言道：“如你所愿”。
他心满意足，转身而去。
我与小虎商量，再让他们跟着我只会被我牵累，有害无益，不如就此分离，他和二丫想要去哪儿，便趁此刻赶紧离开吧。
小虎看了看我，又摸了摸他的弓箭，对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妹妹，也能保护阿姐。”
二丫也抱着我的胳膊表示不要跟我分开，要一直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我又何尝不想跟他们一直在一起呢，可是因了那人的执念，我身边的人会有危险。终有一天，我怕保护不了他们。
小虎搂了搂身旁的二丫，对我说：“阿爹阿娘死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分离。”
我忍不住鼻头泛酸，几乎落泪，觉察到即便做了神仙，我胸膛里跳动着的还是一颗凡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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