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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1)

    进入初秋时节,天气已经凉快多了。天阳是一个北方城市,熬过中午最炎热的三个小时,气温下降得很快,然而天阳大学音乐学院却是气氛热烈。

    音乐学院报告厅正在举办一场音乐会,是音乐学院院长白之琴教授发起,邀请青年钢琴家齐慕举办的音乐会,集观赏性、艺术性和教育性于一体。白之琴教授是齐慕的启蒙老师,白之琴教授邀请自己昔日的弟子给音乐学院的学生作一次表演和展示,希望学生们能够开拓视野,有更大的收获。作为白教授的弟子和一个天阳人,抱着感恩的心,齐慕同意了,否则他很难抽时间来一个北方地级城市的普通大学表演。

    音乐会的高潮部分是齐慕与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李如曼合奏经典曲目《梁祝》,这一安排也是白教授促成的。李如曼是白教授的研究生,专攻小提琴。新老弟子合奏预示着白教授桃李芳菲的人生。黄一为是齐慕的高中同学,受齐慕邀请,也坐在观众席里。黄一为不禁感叹,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珠联璧合,真是人间绝唱!齐慕不负青年钢琴家的盛名,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如曼也极富艺术水准,在齐慕面前完全不落下风。他清晰地感觉到,演奏过程的编排似乎更像是以李如曼为主角,齐慕更像是帮她伴奏。现场也到了国内外很多媒体,这样一来李如曼势必被推向了更大的舞台。他知道如果不是白教授的安排,一向孤傲的齐慕肯定不会与李如曼合奏,不会让一个新人靠自己上位。表演时,两人频频注视着对方,时不时微笑点头致意。黄一为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表演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赏心悦目却又不同寻常。

    在黄一为浮想联翩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齐慕和李如曼携手在台上致谢。各路媒体纷纷抢到台前,忙乱地问着各种问题。直到一小时后,黄一为才有了和齐慕说话的机会。他向齐慕表示了祝贺:“祝贺你,老同学!演出非常精彩,我很享受,很喜欢!”

    齐慕说:“谢谢你,老同学!”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他说:“一为,现在这么会说话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黄一为说:“我能不来吗?听你这位艺术家演奏,我求之不得。”

    齐慕说:“能不能别说这些了,神探!咱们相互恭维,有意思吗?”

    黄一为说:“高中时期,咱们都很另类,都很孤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后来你学了音乐,我学了计算机。已经好多年不见了。”

    齐慕笑着说:“你还记得这些。怎么样,神探?最近没有案子吗?”

    黄一为说:“不管有没有案子,你的面子我都得给。”

    齐慕说:“那就谢谢了。”

    黄一为好奇地问:“那女孩是谁?你还挺给她面子的。”

    齐慕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台边休息的李如曼:“她是白之琴教授的学生,你知道我小时候也是跟着白老师学习的,我算是她师哥。白老师想让我们合作一下,我们见过几次面。”

    黄一为更疑惑了,问:“她不是你女朋友或者爱人吗?”

    齐慕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婆叫汤颖雯,她是一个音乐老师。”

    黄一为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配合默契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齐慕大笑起来:“你想哪儿去了。如果说是,那也是在我们共同演奏的作品里,那时我们可能真是梁山泊与祝英台。投入了自己情感体验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也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黄一为赞叹地说:“我看到了。的确很棒!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齐慕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一为。我——”

    黄一为明白了:“没关系。你先忙,咱们有机会再约。”

    齐慕说:“过了今天,我给你打电话。”说着,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黄一为说:“好的。我等你电话,我先走了,你忙。”两人握手道别。

    第二天,黄一为没有等到齐慕的电话。晚上,黄一为给齐慕打了一个电话,可惜没人接。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又打了几次,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黄一为觉得当艺术家还挺不自由的,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就在他暗自感慨的时候,又来案子了。

    案发现场在天阳华府,那是一个高档别墅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案发现场在一幢两层别墅里,受害人死在了一楼卧室。阎刚带着刑侦的人早已经到了,正在走访邻居,李建强正在和物业经理说话。

    阎队正在听报案的小伙说明情况:“我是齐慕老师的助理田国栋。前天,齐慕老师在天阳大学举办了一场音乐会。活动结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六点。晚上六点多,齐慕老师和音乐学院院长白之琴教授一起吃饭。当时在场的还有与齐慕老师一起表演的李如曼,李如曼的男朋友和我,一共五个人。吃饭吃到大概晚上八点,齐慕老师和我打的回到了天阳华府别墅。”

    阎队问:“为什么把时间记这么清楚?”

    田国栋说:“我是助理,必须清楚地掌握时间,否则会耽误齐慕老师的事情。他特别守时,从不希望任何人打破他的日程或浪费他的时间。”

    “好的,我明白了。”阎队说,“然后呢?”

    田国栋说:“齐慕老师回家以后,我独自打车回到了宾馆。”

    阎队问:“齐慕没有专职司机吗?”

    田国栋说:“没有。别看齐慕老师名气大,可他不讲排场,不仅没有专职司机,连我这个助理也只是帮他做一些联络方面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架子,对我很好。他很自律,连找助理,都找了我这样一个彪形大汉。他和他爱人关系不好,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可他还是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找男的当助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就这样死了。”他满脸都是沮丧和悲伤。

    阎队说:“你是怎么发现他已经死亡的?”

    田国栋说:“那晚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说第二天要休息,不要打搅他。他说我可以自己安排行程,他有私事要办。他还向我推荐了天阳市的一些旅游景点。”

    “他有没有说过他自己要干什么?”阎队问。

    田国栋想了想说:“他没有说,但在活动结束的时候,他遇见了老同学。我猜第二天他应该是和老同学吃饭,不希望被人打扰。齐慕老师特别喜欢安静。”

    阎队问:“你怎么知道齐慕出事了?”

    田国栋说:“昨天一天我没有打扰他,按照约定,今天早上8:30,我给他打了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关机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没起床。早上10:00左右,我又打了一次,发现还是关机状态。我就着急了,因为他一天24小时都不关机。我就找到了天阳华府他的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于是,我叫了物业,强行破门,才发现他躺在床上,地上有很多血。我就报案了。”

    阎队留下了田国栋的联系方式,还让人采集了他的DNA、指纹和足迹。阎队让李建强马上联系齐慕的老婆了解情况,他自己走进了别墅。

    成丽雅和戴家兴已经完成了验尸。尸体仰卧在床上,脖子有两道伤口,一道细长,一道粗短。细长的伤口割断了食道、气管和动脉,伤口主要分布在喉头下面,延长至脖颈两侧。粗短的伤口位于颈部左侧,伤口约长5厘米,前深后浅,凶手应该是右手持刀。造成两个伤口的凶器厚度不一致,应该不是同一种凶器。尸体的手臂部并未发现抵抗伤、威逼伤和约束伤。

    戴家兴说:“这两个伤口很奇怪,不是同一种凶器。这个凶手为什么用两种凶器来作案呢?他不嫌麻烦吗?”

    成丽雅说:“从尸体本身来看,伤口是由两种凶器造成的。是不是同一个凶手,很难说。”

    戴家兴说:“细长伤口像是一条细细的钢丝勒颈后形成的割伤,粗短伤口像是一把锋利的单刃刀具形成的。”成丽雅点点头。

    从血液喷溅的痕迹来看,主要有两处。一处在卫生间门外,呈弧形喷溅状,由此可以推断出死者被害的位置。喷溅出来的血迹有被拖擦过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拖动尸体的痕迹。血迹被人踩踏过,足迹比较清晰。按鞋号推断,为42码男鞋。另一处在床上,血顺着脖子右侧向下流向脖子左侧,有少量的血喷溅在了被子上,枕头上也有大量血迹。现场所有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成丽雅认真观察了尸体:“大关节和下颌尸僵已经开始缓解,尸斑完全固定,指压不褪色,角膜完全浑浊,看不到瞳孔,出现腐败绿斑,死亡时间30-40小时。”

    刚过进到房间的阎队问:“死亡时间范围太大了吧?这可不像你,橙子。”

    成丽雅看了他一眼:“具体地说,35小时左右。具体时间还要等尸检以后才能确定。”

    戴家兴用探针测了一下两个伤口的深度,对阎队说:“伤口共有两处,细长伤口最深处约3厘米,粗短伤口最深处只有1厘米。”

    皮鹏说:“现场发现了四个人的足迹,三男一女,女性的足迹是高跟鞋的。女性的足迹主要分布在一楼客厅、二楼、楼梯和二楼卧室。死者的足迹主要分布在一楼客厅和一楼卧室。另外,在卫生间外的墙上发现了汗液留下的痕迹。一楼和二楼卧室的床上都发现了一男一女的头发和皮屑,至于是不是同一对男女,还需要进一步化验。门锁是指纹锁,上面有一个完整的指纹。英特尔已经拆下了门锁的芯片,拿回去检验一下,看能不能发现其它线索。”

    这时,彭鹰已经破解了死者的手机,突然大吃一惊。他把阎队叫了过来,指着死者的手机说:“阎队,你看。”

    阎队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也愣住了。屏幕上有一个电话号码,赫然写着三个字:黄一为。大家围拢过来,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都愣在了原地。

    这时,查看完其它地方的黄一为走了进来:“按照房间的陈设风格来看,常住在这里的是一名女性。从很多地方能够看出来,比如沙发上有两个毛绒玩偶,楼上主卧的窗帘颜色是粉色,楼上主卧的卫生间里有很多女性化妆品。一楼的卫生间里有一套洗漱用品,应该是男性的,他不经常在这儿住,因为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牙刷的包装,应该刚拆下来不久。还可以推断出来,这一男一女如果是夫妻或情侣,感情可能不太好。一来整个房间没有两人的合影,二来没有共同居住的痕迹。”说到这儿,他才发现大家的表情很奇怪。

    他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尸体上,他惊呆了。死者居然是他的同学齐慕,两天没见,齐慕竟然死了。他半天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了大家的表情。他对阎队说:“死者是我的高中同学齐慕,前天我参加了他的音乐会。阎队,这个案子我必须得回避了。第一,死者是我青少年时代的同学,我可能在办案过程中夹杂个人感情,会影响判断。第二,死者与我有联系,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也是嫌疑人之一。”

    戴家兴很激动:“不可能!头儿怎么会——”说到这儿,他说不下去了。从情感上讲他不相信黄一为会干这种违法的事,从理智上讲他很清楚黄一为的确有嫌疑。大家都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与戴家兴想得一样。

    彭鹰心情很复杂,他甚至在怪自己发现了关于黄一为的线索。他不像戴家兴那样情感容易外露,但他一样爱戴自己的组长,觉得黄一为是一个好领导。如果不是黄一为的支持和鼓励,他不可能得心应手地工作,也不可能在工作中屡屡立功。最后,他甚至差点忘了把别墅周围的监控录像拷贝走,在成丽雅的提示下才完成的。

    黄一为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就连姜局都知道了。询问室里,阎队和李建强负责询问,姜局和技侦组的所有队员都在隔壁观察室透过玻璃看着询问情况。

    黄一为说:“我和死者齐慕是高中同学,我们都有一点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可以说我们彼此高中时代唯一的朋友。高中毕业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联系很少。直到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在天阳大学举办音乐会,希望我能参加。所以我请了假,参加了音乐会。音乐会结束后,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我们还约了昨天吃饭,说好了他打电话告诉我时间和地点,但我没接到他的电话。昨天晚上,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打通了,但他没接,从通话记录里应该能查到。今天上午,我又打了三次,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也就是说,从音乐会结束到现在,我并没有见过他。”

    “案发时间是音乐会结束的当晚23:00-24:00之间。”阎队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案发时间段你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还没等到黄一为回答,隔壁观察室的戴家兴就炸了锅:“阎队这是什么意思!他真把我们组长当嫌疑人了!”

    谭海龙维护起了阎队:“阎队这是按照惯例询问,他有什么错?”

    戴家兴怒不可遏:“你就是阎王的跟屁虫!你们就是针对我们头儿,他怎么惹你们了?”

    龙龙也火了:“说谁跟屁虫呢?你信不信我抽你!”两人吵了起来。

    姜局生气了,喝道:“干什么!懂不懂规矩?吵死了,里面人说的是什么,我都没听清楚。你们都给我闭嘴!”两人气呼呼的,但没有再说话。

    黄一为慢慢地说:“从上次与他见面到现在,我白天在局里上班,有同事和监控证明。晚上在家陪我妈看电视,我妈每天晚上11点以前一定会睡觉。我一般晚上11:00以后睡觉,这段时间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没有出去过。我家小区是个老小区,物业摄像头很少,已经用了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们可以让英特尔去我们家小区查一下。按照规定,应该采集一下我的DNA、足迹和指纹。让生化武器来一下。”他带着微笑,故意叫了皮鹏的外号以减轻大家的心理负担。

    观察室里,皮鹏果断拒绝:“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姜局有些生气了:“你们还像一个刑警吗?懂不懂什么叫服从命令听指挥?没人说他有罪,例行调查不行吗?你们以为我想把他当嫌疑人吗?”皮鹏还是一动不动。

    成丽雅赶紧打圆场,她很冷静:“让我来!”

    其实姜志东和阎刚也认为成丽雅是最合适的。姜局点点头,成丽雅走到了隔壁的询问室。

    姜局对其余的众人说:“不要恨阎队,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难过,但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为刚来警队时,我是刑侦支队长,阎刚是支队一大队队长。一为当时的职责和彭鹰一样,当时就在一大队,阎刚是他的直接上级。由于一为负责网络侦查,很少去一线,所以经常跟我接触交流,他才管我叫师父。一为涉嫌了本案,我相信阎刚和我一样担心他。但我们都是警察,他既然涉及了本案,就要按照流程接受调查。一为作为你们的领导,他能够坦然接受。你们作为他的队员,也要像他一样坦诚,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尊敬和爱戴。”大家都不说话了,姜局显然说服了大家。

    完成采集后,黄一为走出了询问室。楼道里,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黄一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