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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沫宁青风岭

    “师妹,别来无恙。”离尘接过了话头,“师尊有令,令尔往乾源台,此次审判,由你来。”

    云荏苒闻言,“弟子遵命。”飞身前往乾源台,不曾见到离尘眸中的一丝不忍。

    众神齐聚,清莲锁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别说魔尊了,一丝魔气也无,众神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云荏苒如遭雷击,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瞒过自己逃出她用半身神力化出的清莲锁?

    紫色神雷朝云荏苒劈下,云荏苒判萧饴散九道神雷,剔除魔根,永镇古局,可如今,乾源台审判柱上空无一人,九道神雷反噬再朝她而去,剔除魔根乃是针对魔族,故而乾源台再降下九道神雷算是抵了刑罚,云荏苒拼尽一身神力也只扛下十三道神雷,后五道天雷劈在身上,云荏苒只觉神台震动,修为大跌,待最后一道神雷劈下,她双眼一阵模糊,入了幻阵,适应了一会儿,她睁眼,见到了萧饴散。

    云荏苒静静地盯着萧饴散,一脸蓬头垢面,眸中一片平静。她低估了萧饴散,是她轻敌。

    “剔除魔根,永镇古局。”萧饴散看着云荏苒就像看着个小丑,“云荏苒,知道为何本座不碎你神台么?”

    闻言,云荏苒出声:“为何?”他太强大,云茬苒若拼个魂归天地,也许能杀他,可她不能这么做。

    萧饴散邪恶地凑近云荏苒,“因为本座要你——求死”。他眸中的疯狂与仇恨交织并行。

    云荏苒微微的动了动唇,出声言道:“我不会求死。”

    萧饴散嗤笑一声,“六界中,除了魔界,神界,最凶狠的古局在人界,本座在那给你送了份礼。”见到云荏苒眸中的波动,他再添火:“三个月吧,三个月你再来渊上宫同本座对弈,你若胜,本座便饶这六界百年;败了……”萧饴散笑得意味深长,意味不明,一个响指,幻阵消散。

    云荏苒眼中又恢复了乾源台的模样,她身形晃动,盘腿而坐,吸纳天地灵气恢复些气力,她必须尽快恢复,去人界。

    用了一天一夜,她才稳固神台,而后便立刻只身入人界……

    人界:

    青风岭上狂风大作,天地形成时遗留了数不尽的凶地,每一处皆留下凶兽,后被封印殆尽,便成古局。封印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时常松动。人界最大的古局便在青风岭中,此时此刻,狂风掀起,乌云蔽日。

    “散学。”讲台上的人一声话落,便倏地起身步朝外而去,风吹动他身上靛青对襟广袖衫,将他那梳得齐整的长头吹得凌乱,他全顾不得,飞舟一现,他便跃上,一个灵活的少年紧随其后,手脚并用爬上离地的方舟,“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古局怎么又作祟了?”

    白祈知晓他懂分寸,便并未将他送回去,“你不可离开方舟一步,明白否?”

    少年见白祈神色凝重“是,学生明白。”白祈摸了摸他的脑袋,方舟速度加快,终于停在了青风岭上空,白祈纵身一跃,在少年眼里从一道青影变成一个点,融了群山之中,少年有些着急,双眼瞪成了铜铃也看不清白祈在哪!

    白祈落于一座山峰之前,闭上双眼细细感受,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魔气?”做手脚的人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白祈静默片刻,一挥手,琴桌出现,桌上静静躺着一七弦梨木古琴,琴尾上刻着朵梨花,普通至极,他在琴椅上落座,手放在了琴弦上,轻启薄唇:“赠予小雪,莫起风浪,困”。幽声清泉,空谷传响,泠泠琴音泻于指上,天地积阴,温则为雨,寒则为雪。时言小者,寒未深而雪末大也,琴弦蕴情,缓谓之渡,急谓之诛。介急缓者,弗渡弗诛,故谓之困也。

    白祈一曲终了,纷纷扬扬的小雪飘落多时,狂风停,乌云散,白祈起身,一挥手,琴桌消失,他四下转转,落雪白头,他叹了口气,“今年,冷了。”他施法,方舟降落,少年冻得双手、双颊通红,白祈皱了皱眉,“趴在这做什么,进舱。”

    “先生,怎…怎么下雪了?”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寻常……即使是除夕新年,这里也是见……不到一片儿雪的?”他四肢僵硬,说话也磕磕绊绊。

    白祈将他抱进了船舱,生了火,驱散了几分寒气,白祈估摸着他趴了一夜,也知晓他想拜己为师,可他不能收下这个少年,他在灯光下,对少年道:“下回可不带你了,这般没分寸。”

    少年若以人间年龄算,不过十一岁,闻此一言,少年有些委屈,“先生……白虎知错”。他垂首,认了这不知从何出来的错。

    白祈倏地就笑了,一言不发,将火生得更旺了些,将飞舟行得缓了些,才问:“错哪了?”

    “不知道。”

    三年前,白祈从群狼口中救下这只幼虎,本是将他送去了妖界,寻了个安身处,谁料他灵智早开,寻着他的气息,跌跌撞撞搁入沫宁青风岭,污泥满身的出现在他面前,百年前化了人形,以这个少年模样在他的学堂里上了半年学,他是资质尚佳,好生教导,渡劫成仙,必非难事,可是这教导也并非一朝一夕,数十载光阴于人,数百年光阴于妖……

    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微光,白祈也不为难他了:“莫耷拉这脑袋了,先生带你去集市上见个朋友?”

    少年懵懵懂懂抬起头,先生总是这样温柔,他克制地收回目光,重重点头应下。

    白祈施了法,改了飞舟方向,往集市而去,“正好腊八,买食材煮碗粥也是好的。”他心中思忖,盘算着晚些回去。

    云荏苒飞至沫宁边境时,周身的神力被一道青色纹路锁于体内,被迫落地,她退了几里地,神力便恢复。云荏苒指间出现一枚古老的铜币,问卦,指端抚过铜币纹路,便可问出结果。可今日,她什么也没问出,“不在五行,不存六界,是什么?”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六界之中除了萧饴散还有谁有这本事。“萧饴散么?”

    云荏苒一挥手换了装束,银冠束发变成了垂鬟分肖髻,上神银纹白裳变成寻常的浅藕色襦裙,抬步朝前路不知的沫宁青风岭而去,虽在三万年前敛了脾性,可她骨子里的无所畏惧此刻又起了作用。十几个小村庄,一个集市,这个地方很小,人也不多,就是山多。云荏苒走了半日,到了集市附近,她朝着喧闹的人海中看了一眼,决定绕路而行。

    然而就这一眼,让白祈变了脸色,手已然紧握成拳,草草给端坐在桌边品茗的仙友下一句:“宜殇,今日有事,改日再聚。”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雅间的门,玉宜殇见他焦急的连固魂灵芝也忘了拿,便付了银钱追了上去,最终在,宁心楼下的街道上看到了失了神的白祈,他不明所以,“白祈,发生何事?如此匆忙?”

    白祈微微摇了摇头,当初他许了愿,付出了代价,他白祈可以算尽天下生灵的前世今生,吉凶祸福,却唯独算不了一人,莫说吉凶,便是连气息方位都寻不到,他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转过头继续同玉宜殇交谈,送他离开沫宁,又去寻了小白虎,买了食材,他买了个背篓将东西置于篓内,将白虎送回学堂边上的小房子,替他熬了碗腊八粥,照顾他睡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他的梨霜小筑而去。

    夜幕早已降临,从集市回到村落用了一个时辰,梨霜小筑又在林中,离村落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可以召出方舟,可他心中是无尽疲累,就想走走,于是他提了盏灯,行尸走肉朝前走去,每一步脚印在白雪之上,沉重而无力,透出一股无力的悲凉,而他的失落与悲伤,除了寂寂黑夜、皑皑白雪与渺渺灯火无人可见,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窥见,许是大限将至,他越发期盼见那人一面……

    云荏苒走了一日,终于走到了离青风岭最近的村落,在这村落中发现了一丝结界的痕迹,行至村门口,已是夜幕初临,她入村,四下打量,沿着横道一路直行,快到村西头,刚拐个弯,便见一红色手指长的东西飞落在自己那边,她疑惑看向前便见三个稚童也瞪着大眼睛正在着她。

    “呯!!!”脚边突然响破耳膜的爆炸声让云荏苒猝不及防的丢了神,双眼紧闭,她十分狼狈地后退,双手急忙捂住双耳,侧头压向左肩,退得太急了,惊慌交错下身体更是失去平衡,向后跌去,狼狈又无措。

    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托住了她的双肩,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莫怕,莫怕。”两声安抚根本不起作用,云荏苒过了片刻方才恢复些理智,压在左肩的头缓缓抬起,双眼睁开,放下了捂住双耳的手,看了地上的红色碎屑片刻,才闻出周身的梨花香,淡淡的,她侧头便对上一双清澈如水,明亮如星的眼眸,她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一脸心神未定的自己,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三万年前恐惧混沌古局的自己,如今无所畏惧的光明神有片刻的怔愣。侧肩上的手略一使力,云荏苒站稳了,待云荏苒回神时,那人早已拱手作揖“姑娘,多有冒犯,情非得已,望你海涵。”

    云荏苒见他维持这个姿势不变,而她不懂人界男女行礼方式差异,便学着白祈的模样朝他作了一揖:“多谢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