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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残日的余晖洒在荒芜的戈壁滩上,映得这贫瘠土地满是灰黄。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有一颗似是枯死的胡杨,枝丫上挂着随风摆动的帆布,上书“喜乐酒馆”,胡杨旁便坐落着一间装潢看着还过得去的酒馆。那酒馆老板无所事事地蹲在酒馆门槛上,眺望着远方,期待能有一两位远行客人行至于此,喊上一句“掌柜的,好酒好肉伺候着”!

    望了一会儿,不抱希望的老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骂骂咧咧地嘀咕着:“这世道,生意真是越来越来难做咯。什么破地方,几个月难见人影,我这酒馆都得给鬼住了去”。

    酒馆老板大概有两个月未开张了。前些年,中州与西域的商业合作甚是密切,但商人却是苦于通商路上落脚点少,晚上睡得不踏实。这位满腹牢骚的酒馆老板嗅到其中商机,拿着全部身家跑来这戈壁上开了家不大的酒馆。刚开始的几年确是生意好,折返于中州与西域的商人络绎不绝,酒馆生意自是红火。但不知怎的,这一年来,这以往的商人像是绝迹般,依靠商人流量的酒馆生意便逐渐难做。

    落寞的酒馆老板转身就要关上门,兀地又停住,双眼确是亮了起来。那双倒映着灰黄残日的眸子里渐渐行出一匹马。

    马很纤瘦,但那雕塑般精壮的肌肉无不显示着它的不凡。相比于马的精瘦,骑马的人却是身型魁梧,身着一袭玄色风袍,头戴遮阳草帽,身后背了一竹筐。

    酒馆老板脸带笑容向着行人走去,不过一两步便停下了脚步,反而面露恐惧地转身向着屋内躲去。原来是在那行人身后不远处的低空,一只翅长约莫有三丈的巨鹰也是俯冲直下,撑开那巨大且锋利的鹰爪向行客与马匹抓去。马上行客却是不慌,在巨鹰的利爪将要靠近之际摆了摆手,啐了一口“去”,一阵罡风便袭向巨鹰。那巨鹰便是翻转两三周重重摔在地上,扑腾两下也就不再动弹了。行客依旧骑着马悠悠地向酒馆行去,也不回头,只是骂了句:“畜生就是畜生,即使成了精也这般不识好歹。”

    躲在门后偏着头的酒馆老板见那巨鹰被拍死,惊呼一声“真是神仙手段”,而后又踏出门,面带微笑地迎接着行客,只是相比之前身形不觉地又弯下去几分。酒馆老板一路小跑至行客前,双手自然地拉过缰绳,笑着说:“仙长是要住店啊?本店已有上好的房间为仙长备着,还有好酒好菜呢!”

    行客任由着酒馆老板牵着马往酒馆走,讥笑道:“我行着商道,却是杳无人烟,想来这酒店也应是许久未开,倒随时有好酒好菜备着。怎么,店家你这是要拿馊食欺我?”

    “嘿哟,仙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赵老四祖祖辈辈从来都是规矩的生意人,万万是不敢做那亏心买卖的。往来商旅对我这酒馆向来都是赞不绝口,酒馆布局典雅,做的菜那是色味俱佳,酿的酒那是味香醇厚,关键是价格……还公道”。酒馆老板极力地为自己辩解着,不时地挥舞着手臂,似乎这样便能抵消行客心中的疑虑。行客不也接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酒馆老板。被盯得心里发毛的老板缩了缩脖子,回想着刚刚那只被随手拍死的巨鹰,暗想:“算了耶。”

    行至酒馆门口那颗胡杨树下,酒馆老板麻利地将缰绳套在树丫上,“仙长,你这背篓看着甚是沉重,让我来拿吧”,说着便将手伸向背篓。行客却是快一步地抓住老板的手,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掌柜的,这背篓你还是不要碰了,你先去把酒菜和房间备好,如何?”

    老板悻悻地抽回手,回了句:“好嘞。”

    行客看着身型魁梧,食量却是不大,满桌的菜不过是吃了两三口便不再动,随后背起背篓,提起酒壶便要上楼。行至半途忽然停了下来,说道:“掌柜的,你这酒菜倒还确实如你所说。只是你着酒馆的位置不大好,没啥客人啊。”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酒馆老板愣了愣,又似打开了话匣子:“嘿哟,我的爷,你是不知道啊!这地儿不知咋的了,几个月不见人影,我这小酒馆都蒙了蛛网。前几年吧,这商道上人来人往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可这几个月里,那些商贩像是不做生意一样,人越来越少。本来我这馆子挺热闹的,自从没啥人后,生意越发难做。也没听说咱中州和西域有啥闹腾事儿啊......”

    “可我有听闻,这片地方有些邪乎,一些人会凭空消失,再也找不到。掌柜的未曾听过?”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在这儿经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啥人能凭空消失啊。嘶......要说起来,前几日还就见过两个怪人,偌大的风沙也不来我这酒店避一避,反而是直奔着风沙去,不一会儿就没影了。想来应该是被风沙给埋了。”

    行客听至此处,握住楼梯扶手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迫切问道:“可有看清长相?”

    “没有,只是远远地看到。但我还是瞧见其中一人背了把剑,另一人没看清,感觉像是个和尚。仙长,您是在找人吗?”

    “哦,没有,随口问问。”行客略显失望地回道,“掌柜的,劳烦你送碗粥到我房间来。”说罢便径直地上了楼。

    送完粥的酒店老板又回到了门口处蹲着,一手撑着下巴,心中想着:“怪人怪事儿!这地儿冷清,待久了不邪性也觉着邪性。等这几日,风沙过去了,还是早早收拾东西回中州去吧。”

    一阵夹杂着黄沙的风拍醒了酒馆老板的思虑。老板揉了揉眼睛,从指缝中瞥见那颗孤零零的胡杨以及一旁的马,这才想起还未将马牵到马棚中。

    楼上房间里,行客将背篓上的麻布掀开,从中抱起一个约莫三岁大的孩童。说是孩童,模样却是吓人至极,本应是粉嫩的皮肤却遍及凸起的红黑交杂的斑纹,那斑纹不时地涌动着。孩童不哭不闹,就静静地看着行客,如是汤勺递至嘴边,便也微微张嘴吃下米粥。待吃完米粥,行客将孩童抱到床上,安哄孩童入睡后,独自提着酒壶来到窗边,看着酒馆老板将马牵至马棚安置。远处的天空悄然泛起一片灰黄,而后挟带着巨啸之声向酒馆方向压来,先前被行客拍死在地的巨鹰被吹得翻腾两周便被吞没,失了踪影。

    这方天地,风沙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