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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人的理由

    石砚山附近村庄里的绝大部分村民其祖上都有着一手制砚的绝妙本领,各村庄通往石砚山的道路修建出来本是用以运输砚石。然而马蹄踩碎了车轮印,如今的道路不是给村民们带来财富,而是成了通向地府的黄泉路。

    昨晚,唤金帮的马棚爆炸,丧失了大量马匹。秦景豹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成果一瞬间就没了大半,怒发冲冠,誓要杀掉昨夜从牢里逃出去的宁开甲,哪怕按照秦景虎的说法他极可能是天澜宗的弟子。

    于是一早,秦景豹便瞒着其二哥带着十多名本领高强的兄弟出了山寨捉拿宁开甲。按照秦景豹的设想,宁开甲在此地是人生地不熟,逃出山寨后最有可能在附近的村庄躲藏。唤金帮众人的口粮大多是从附近村庄抢来的,对于这些村庄,秦景豹明确下令不能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稍加震慑便可。然而此时秦景豹却想着若是发现哪个村庄帮助宁开甲躲藏或者逃跑,他便屠杀掉整个村庄。

    秦景豹能在拥有众多人手的唤金帮中站稳脚跟,除去秦景龙和秦景虎的支撑,更多的是靠自身手段狠辣、强硬。虽然唤金帮内众人皆是惧怕他,然而若让众人择主跟随,只怕是大多数人依旧会选择秦景豹。不外乎一个原因,秦景豹能给众人想要的,哪怕待在他身边很危险。

    “大当家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他为咱们做过什么。二爷优柔寡断,不适合做马匪,心肠太好,却苦了我们。只有跟着三爷您,我们才能活得好。”这话是吴老憨说的。

    老憨头脑并不憨,只是长得比较憨才得了这么个外号。秦景豹尤其喜欢吴老憨,可吴老憨却死了!

    吴老憨的尸体就横在道路上,他的身上还穿着秦景豹送他的那件虎皮裙。

    “三爷,是吴老憨!还有三位兄弟,他们都死了。”跟在秦景豹身后的一位马匪快马来到尸体旁,下马查看一番后发现是吴老憨,急忙回头喊道。

    众马匪哗然!

    两日前,秦景豹带人兵分四路抓捕宁开甲,除去吴老憨这一路,其余人皆是回了山寨。众人都是疑惑为何吴老憨没有回寨,原来已经被杀了。

    秦景豹本来远远见着尸体上的虎皮裙时便有所怀疑,此时得知正是吴老憨时心中还是一阵惊怒,急忙骑马过去。翻身下马,查看起吴老憨等人的伤口,只见众人脖子上皆有一道切断气管的刀伤。秦景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这他娘的是哪个家伙干得!”

    那曾随仵作学过一两手的马匪又细细看着吴老憨的尸体,见其仰面平卧,下肢僵直,上肢略呈弯曲状,两手拇指弯曲,正是僵而未化。此时天气依冷,尸僵形成较晚,想来应是死后不久。那马匪将自己判断说与秦景豹,又道,“三爷,会不会是我们之前抓的那个小孩干的?他当时就是用符化成刀,杀伤了我们几个兄弟。”

    秦景豹自从昨晚心中便是积攒着愤怒,此刻早已怒不可遏,对于凶手是否真是宁开甲自然不会细想,况且他还是最有可能行此毒手之人,于是就理所应当地将吴老憨之死怪在宁开甲头上。

    秦景豹跃上马,将马鞭在空中抽得噼啪作响。胯下马儿似感受到主人的心境,长鸣一声,极速向前方村庄奔去。

    至于宁开甲则是根本没有想到一同逃跑的司爻山会为自己招来如此仇恨。此时的他还在与司爻山一同寻找出群英山密林的路。昨晚,司爻山肩扛老马,凭借着神行符之威夜行百里。当神行符上雷印法力耗尽时,两人已经深入群英山深处,四顾茫然,不知该往何方。

    一夜未歇,两人在这密林深处游荡了几个时辰。最后司爻山建议跟着老马走,毕竟“老马识途”,至于两人便轮流骑在老马背上休息。宁开甲学着先前司爻山的姿势躺着,一起一伏之间马鬃弄得宁开甲脖间一阵刺挠,虽然觉得身体累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是徒感些许无聊,便同司爻山聊了起来。

    “司大哥,你是怎么到那个土匪窝的?”

    司爻山偏过头来看了眼宁开甲,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像马匪吗?如今这般还没能打消宁开甲的疑虑。可宁开甲却并非如同司爻山所想的那般,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此前不是说过吗?我前天下午救了名农家女子,在她家借宿时她的爷爷告诉我附近有个欺压百姓的唤金帮。我这人生下来就爱管闲事,所以我就想着好好收拾下这帮马匪。于是我一早就去山顶趴着,然后就看到你被绑进了牢里。”

    “所以你早早就准备好要炸掉他们的马棚,断了他们的‘脚’?”

    “其实我也没能想到那马棚里会有火药。算是误打误撞吧。”

    “那你用铁丝开锁的那一手不错啊。跟谁学的?还有这个包起来的像短棍的是啥。”宁开甲坐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司爻山。

    司爻山挠了挠头,打着马虎眼,说:“自己琢磨的。这个很多人都会吧。像天澜宗那些天工堂的弟子都会这个吧。咦,你不是说你是天澜宗弟子吗?”

    宁开甲瘪着嘴,略微烦闷地说到:“他们才不会教这个,虽然大部人确实会开一些简单的锁。不过天澜宗那些重要的地方都有阵法保护,就算能开门也没用。”似乎是想到曾经偷偷打开宗门藏宝阁的门却深陷迷阵的事,又不甘地冷哼一声。

    “大宗门向来如此。那你怎么不好好在宗门里待着,反而被这些马匪抓住?”这次司爻山率先发问了。

    宁开甲哀叹一声,发起了牢骚,“天意啊。我就说该好好查查,他们不让。现在呢?你不去找人家麻烦,人家反而来找你的麻烦了。哎!”

    “他们?”

    “同我一起行走江湖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师侄。本来吧,我们是要去群英府的。傍晚在一家道观里借宿,结果这家道观里的道士是假的。更可恶的是,半夜三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要杀我们。我们三人逃了出来,在山里分散了,然后我就被那群马匪抓了。哼!如果不是没有防备的话,我怎么会被抓。”

    司爻山托着下巴,分析道:“昨晚我们在屋顶上偷听。按照那什么三爷的说法,这家道观里的假道士不会就是游尸门的人吧。”

    “司大哥,你还真是聪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无缘无故地要杀我们?”

    司爻山长舒一口气,感叹着:“杀人有很多理由的。一个恶人要是想杀人,可以有任何理由。不过,更可怕的是那些嗜杀成性的人,他们杀人从不需要理由,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杀人怎么会让人开心呢?”

    “是啊,杀人怎么会让人开心呢?宁兄弟,你杀过人吗?”

    “杀过。”

    “什么感受?”

    宁开甲仔细回忆着当时用符刀杀死两个马匪的情形,然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好像......没什么感觉。”

    司爻山猛地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宁开甲。在那么一瞬间,司爻山觉着眼前这个孩子好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在杀过人后同样用着平静的语气说“也不过如此”的白发少年。

    “司大哥?”宁开甲被司爻山怪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弱弱地喊了一句。

    回过神来的司爻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别过头来笑着说:“你这回答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你第一次杀人什么感受。”

    “我第一次杀人,最多的是害怕。”

    “害怕?”

    “就是害怕。我记得我拿刀的手一直在颤抖,可是愤怒驱使着我一刀又一刀刺进他的身体,他的哀嚎一直在我耳边想着。等我再也听不到哀嚎声时,他已经死去了。看着我手上满是他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颓然地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等我回过神来后,就急忙逃离了那里,连头也不敢回。”

    宁开甲闭着眼试图感受司爻山当时的心境,愤怒、恐惧、后悔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直至自己的手也抖了抖才睁开眼来。宁开甲疑惑地看着司爻山,他想象不到一个人竟会在同一时刻承受着如此多不同的情绪。

    “可为何我当时没有那种感觉呢?”宁开甲不知道的是,当时他杀掉那两个马匪实乃情急之下身体所做的应激反应,如同风吹秋叶落般自然。在这之后又被抓住,一心只想着脱困,便也无心思细想当时之事。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像司爻山那般深刻的记忆与感受。

    司爻山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星空说道:“我们每个人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所以即便对同一件事,感受也会不同。只要你以后不成为一个嗜杀成性的人,第一次感受怎样倒也不重要。”

    宁开甲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司大哥,你放心吧。以我这性格断不会成为那种人的。我现在只想赶紧走出这片林子找到我哥。”

    “如此甚好!”

    经过此番谈话,宁开甲竟升起了一股困意,便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司爻山牵着马,稳稳地向前走去。秋日清晨的凉风倒是格外的冷,让人自心中席卷起凉意。司爻山重重地叹了口气,面色惆怅,又想起了那个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白发少年。

    “如果你没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