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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鱼

    “我不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这张纸陷入了沉思,这几个字笔迹也是十分奇怪,歪歪扭扭的,一个刚学写字的孩子可能写的比这个好。我注意到这张皱巴巴的纸张边缘有些脏,颜色不深,这并不是墨水造成的,而是浅棕色的水渍。我把放在桌上的信封拿起来,想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东西,但是却已是空空如也。

    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顾海会寄这么一封信给我。难道是他喜欢上了拙劣的恶作剧了吗?我下意识想要给他打个电话求证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先不说他在岛上有没有信号,我连他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我拿起这封信对着太阳,太阳在纸上被折成一个光点,我想看看还能发现什么。但除了明显可以看到水渍这块比其他地方更薄,更容易散射阳光之外,其他仍然是一概不知。

    距离我上一次出门已经两个多礼拜了,我走在村里一条石子路上,低着头,生怕被别人认出来,好在前两天一直在下雨,这条路坑洼比较多,容易积水,所以没什么人走。今天太阳一出来,蒸发了前两天的雨水,明显感觉到今天湿度特别高,水气弥漫在周围,还夹杂着一股泥土的味道,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想现在明明是十月,明明应该是秋高气爽但却阴雨连绵,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后天却又要开始下雨。而且真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出门前我还想穿着短袖,知道我要出门母亲好说歹说才让我披上外套,现在我确实打心底里感谢她。

    我顺着这条路走到一个篱笆围成自留地前,向右转去,这是一条比我先前走的路更窄的水泥道路,在这条路上三人勉强可以并行,路的两边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两排房子,房子的屋檐要盖过了路的一半,房檐下面还有人正在把衣服晾出来,我下意识的把头低下来不去看他们。但我一靠近,他们就立马停下来看着我,好几次我不小心和其中某些人的眼神对上,都是我赶紧挪开了视线。这条路走的人少,所以对他们来说我是个新奇的事物。我只能加快脚步,尽快让自己从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走到路的尽头,是一幢两层楼高,水泥外立面的房子。它的门并不在这边,这里只是他的侧面,往左有一条小路沿着房子通向深处,我左转走到小路上,一个巨大的水缸出现在左手边,水缸上杂乱的堆着发黄的竹竿和木头,还有很多枯败的爬藤的植物缠绕在上面,看上去应该很久没人打理。走到水缸这个的位置右转,这房子的真面目就出现在我眼前,而小路就在房前继续向左延伸,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这里就是顾海家。

    我走到他家门口,外面铁门牢牢的紧闭着,里面的木头门却开着,这扇铁门夏天时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最近才装的。我透过栏杆往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于是伸手敲了敲,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又来回试了几次,里面才传来了椅子挪动的声音。出现的是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皮肤黝黑,剃着干练的平头,原本乌黑的头发中夹杂着几抹花白,这映照出他的年纪大概五十好几。

    男人走近门口,我就叫了一声:“良叔。”男人的表情立马从疑惑变成开心,他应和了一声“哎呦”,就抓紧脚步朝门口走来,但是明显可以看到他走路一瘸一拐,他先迈左腿,然后右腿再跟上,每一步都迈的恰到好处,不会太远让右腿跟不上,也不会太近而显得十分滑稽。

    “你怎么来了?”良叔一边开门一边问,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好久不见,来看看你。”我对着他笑了笑。

    “怎么就好久不见了,上个月不还见过,是不是我们家顾海打电话给你,让你捎话,来,赶紧进来。”

    我退了一步,为了让他方便把那门推开。这个门虽然不旧,但是好像安装的有问题,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可能挤的太紧了,开门的时候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推开来。我看着他一只手放在肚子前,应该是正转动门把,另一只手从上面握住铁栏杆摇晃了两下,铁门发出刺耳的“旷旷”声,这才打开。我进到房子里面转身准备关上门,良叔说道:“我来,你先去坐。”

    “没事,顺手的事情。”

    “这门你关不来,要抬一下才关的上。你去坐,我来。”

    我还是试了试,确实关不上,锁的位置和锁口位置是错开的。我又照他说的抬了抬,还是找不到那个能关上门的最恰当的位置。

    良叔撑起左脚一蹦就到我面前,抓起门把手,我往旁边让了让,问:“良叔,什么时候装的这个门,也太不方便了。”

    “半个月前刚装的,这不安全嘛,上次村里出了那件事大家都害怕。”他压低着声音边说就边听到“卡塔”一声,是门正确关上的声音。他转过身指了指这个门,“就这门还是我自己装的,之前装这个防盗门的人太多了都排不上队,我就和那老板说你给我做好,不需要你装。”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自己装的嘛,确实差点意思。但是安全最重要,对不对?我这个,比谁的都安全。”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怎么?晚上没事情吧,在这吃完再回去啊,陪陪你叔。顾海走了,都没人陪你叔喝酒了,反正你也没啥事……”

    他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赶忙停下来,换了个话题,“对了,昨天顾海同学来了,一个女孩,长的漂亮,大眼睛,高高瘦瘦的。没想到那小子这事情上没让我们担心,看来我得准备起来了。”

    “同学?”

    “对啊,前天我本来准备去给他奶奶上香的,刚出门脚踏车都没上呢,隔壁老张说有电话打到他那里去了。接了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女孩。她说是顾海的同学,现在一个单位,她家住在镇上,这两天她要回家处理点事情,就顺便帮顾海捎点东西回来。我想顾海这小子也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帮忙带东西回来,我说我自己去镇上拿,让她别特意走一次了,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我看良叔越说越起劲,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她说我一直想要拜访一下顾海家,只是先前顾海不让,而且他还听这小子说我脚不好,也算是照顾我。那我想奇怪了,一个同学顾海又不在怎么就会想到我家来?”

    我点头表示附和。

    “然后我也留了个心眼,万一她是坏人呢,我问她,你和顾海什么关系啊,我说顾海没有和我提到过她这个同学,她开始也不承认,我就说陌生人来我不开门的,最后她才承认了,是他女朋友,两年了。”他捂着嘴捎带害羞的笑了笑。

    良叔这样一说,我才想到顾海之前的反常举动,他家没有电话,他自己也没有手机,他的妈妈常年在外面工作,一般每周都会打电话来慰问家里情况,有时会打到他隔壁人家,有时就打到我家开的小卖部。有好几次我从楼上看到他在下面抱着电话,聊的十分起劲,有时甚至会不自觉笑起来,发现自己太大声不妥后才捂着嘴低下声来。刚开始他来我家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要打电话。起初我还以为是给他的母亲打电话,之后我也窥探到了其中的玄妙,这神色绝对不是和自己的母亲打电话。有好几次他打电话我也趴在窗前想听听看我这老友的感情故事,但是奈何距离太远,声音断断续续,基本什么也听不到,不过从这只言片语中我也猜了个大概。

    但自从他的工作安排下来之后,他就好像只是单纯来找我消磨时光,电话也不曾拿起来过了。我也没好意思问他,不然就暴露了我偷听他电话这件事。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问他,但想想反正他还是原来那样没什么变化,我也怕戳中他的痛处,所以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昨天这个小姑年乘了最早的火车,她一到我们A省,就直接乘公交到了我这里。”

    “那么着急?”我很惊讶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那么着急送来。

    “对嘛,七点多我还在刷牙,就听到敲门了,我还以为她下午才来。我赶紧下楼开门,楼梯上还摔了一跤,你看这里皮都蹭破了,还好骨头架子没什么别的事情。”

    说着他撩起左手袖子,翻过手臂,把手肘对着我,我看到手肘上是一块紫色的痕迹,应该是涂的药水,虽然房子里昏暗但是仍然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皮被蹭破了,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组织液从没有愈合的伤口里面慢慢渗出。良叔抬起手,弯起手肘握着拳,对着自己。然后弯下腰看了看伤口,感叹道:“看起来还没好,年轻那会儿,几分钟就结痂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咯。”

    “良叔,然后呢?”

    良叔放下袖子,不再去管那个伤口,“然后我去开门了,一看是个小姑娘,二十来岁,长的真漂亮,高高瘦瘦的,一看就是城里姑娘,我一猜就是电话里的女孩。这时候我真后悔啊,早知道说啥也不能让她来啊,我们家那么破,让人看到了,该看不起我们顾海了。”

    我安慰道:“叔,如果她真的那么物质的话,顾海还会和她在一起吗?”但实际上我心想的却是难道顾海一直不愿意人家来拜访他家是因为怕人家看不起他吗?难道我的朋友实际上也逃不过被这物质的世界所浸染的命运吗?

    “不过你别说,这小姑娘真的没有嫌弃我们家,这姑娘进来之后看我受了伤,就帮我帮我处理伤口,给我擦了点他带的红药水,还一个劲的道歉说来的太唐突了。之后又帮我烧了水,活干的麻利得很,一点也没有娇生惯养的感觉。下次顾海再打电话来,我可得让他对人家好点。”

    良叔说着就给我拿了把椅子,示意让我坐,自己一个小跳,落在了一个长凳前,左脚往前伸直,右脚弯曲,侧身缓缓地坐了下去,一气呵成。接着继续对着我说道:“我说她怎么那么早呢,原来前天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从岛上是带了些海鲜,都冻着,就怕化了。”

    “前天冻的,到今天,这天气这温度怎么样都化了吧?”

    “她前天下的岛,在宾馆住了一天,这鱼就冰在宾馆冰箱里。”

    “什么海鲜?要特意从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

    “叫猪鱼”

    “猪鱼?”

    “对呀,就叫这名字,我活这么久也头一次听。那小姑娘说这鱼是他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肉质鲜美,准备大量养殖,这次特地带了点给我尝尝。我这才注意到她进来时拎一个大袋子。我一拎这包挺重的,心想这么重的东西一个女孩子老远的路特地送过来,真的太辛苦了,但别说我这心里是真高兴。”

    “叔,你是说她一个女孩子带着好多鱼从岛上一路带到咱们这儿?真就她一个人?路上也没人帮忙?火车站到公交站这段路程可不近?下了公交走到你家也不近啊。”

    “你别说你不信,开始我也不信,我问过她,她就说她力气大,我看看她手上都没有几两肉,哪像是能提重物的人呀。不过不由我不信,确实人和东西就在我面前,人家姑娘手腕上都被袋子勒出了血印子了,我是真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良叔说完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冰箱前,一边开冰箱门一边说,“那鱼我还没吃呢,等下你别走了,留下来吃饭,跟我一起尝尝啊。”

    只见他弯下腰打开下面冷冻的第一层,拉开抽屉,拿出一条冻鱼,“来,你看看这鱼,这就是那个猪鱼。”

    我站起来伸手准备接过来,良叔马上把手往后收了收,提醒道:“你两只手拿,托出咯,别握着,这鱼尾巴上身上有小刺。”我这才注意到这条鱼尾巴往上两三公分的地方,有一块鱼鳍,被冻过后这些刺朝向外面,由于太小不被人所注意,如果不小心握住,可能就是在手上留下几个洞。

    “这地方长刺的鱼不多见啊。”我边说着边从他手上接过这条鱼,这条鱼三十公分左右长,十公分左右宽,和一般海鱼一样窄长,并不厚实。鱼被冻的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白霜,但依稀可以看到它原本鲜艳的颜色,鱼头直到鱼鳍这部分是绿色,然后这绿色渐渐到鱼鳔附近开始混杂着一点红鲷才有的朱红色,到尾巴附近又变成深蓝色,最后到尾巴是黑色,鱼的肚子也不像一般鱼是白色的,而是奇怪的墨黑色。如果让我亲自钓上一条这样的鱼,我肯定是不敢吃的。这条鱼除了尾巴附近有锋利的鱼鳍,其他正常位置上长的的鱼鳍

    也特别长特别锋利,鱼鳍上几根尖骨像针一样从身体里戳了出来。鱼头上有一道裂口,看起来是被人砸的,血液从里面流出来,流到了鱼眼睛里,然后再一起被冻上了,看上去这鱼就像横死的厉鬼一样。我再把鱼头抬起来朝着自己看了看,这鱼的嘴就像平常的黄鱼,一口锋利的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以我对于鱼的了解确实没有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品种。于是便说:“叔,这鱼我实在看不出,不过长得挺怪的,真的能吃吗?”

    良叔撑着左脚直起腰来,顺手关上了冰箱门,对着我挤了挤眼睛,说道,“不好看没关系,好吃就行了,我等下给这鱼腌一腌,再一炸,做个酱往上一浇,来个松鼠猪鱼,包你好吃,你先等我把这鱼解冻了。”说完便从我手里接过鱼来,往里面厨房走去。

    我跟着他往里面走着,光亮慢慢消失,但还是可以看到墙上都是一个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水泥和红砖,这些都是由于潮湿而墙皮掉落造成的。顾海家平常都是他爸在家,但是因为残疾收入不稳定,条件不好,实在没有办法很好得修缮这个家,去年年初他的奶奶过世了,让这个家更少了一份人气。估计现在他们全家人都指望着顾海能出人头地吧,一想到这里我就想到了我自己,不禁叹了口气。

    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我问了句:“良叔,你这里顾海最近还有消息来吗?”

    “没有,就那个女孩。我昨天还问她顾海了,她说挺好的,吃嘛嘛香,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你们好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虽然现在他背对着我,但我还是感觉到他肯定在笑,因为这是他对儿子欣慰的笑容。

    我本来还想问点什么,想想毕竟是小两口的事,是人家的家事,说多了也有点奇怪所以就没追问下去。

    之后来到厨房,房子北面有扇木头的开窗,有些许光从窗外照进来。我就看到他父亲娴熟地烧了一壶水,倒进脸盆又搀上了凉水放了点盐就把鱼扔了进去,我本想帮点忙,但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良叔在厨房就像一个舞者,在一方天地翩翩起舞,一会儿就把配菜都切完了,我只能在旁边站立不安地看着。不一会儿,鱼也融化地差不多了,我看到它尾巴上的鱼鳍不再向外面戳出来,而是收了起来,但是可以看到鱼鳍上的刺确实比一般的鱼长很多。融化之后,我发现这条鱼的颜色确实很鲜艳,不像养殖的,倒像是南洋海里的热带鱼。鱼身像孔雀一样蓝绿渐变,还有一抹红色嵌在两边。

    但良叔不管这条鱼有多漂亮,他先熟练拿起一把剥子,刮起了鱼鳞,鱼鳞在他眼前飞舞起来,然后他换了把剪刀,剪开了鱼肚子,再伸进鱼肚子一扭就把内脏扯了出来,但奇怪的是鱼肚子里连带着出来一个淡红色的圆团。由于良叔扯的力气太大,圆团掉在了地上,他往下看了眼,昏暗的灯光让他没有办法看仔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弯下腰,把东西捡了起来。嘀咕道:“这什么呀?”我听到动静赶忙走过去,只见他拿着手里的圆团,蛮不好意思的对着我说:“看来这高科技鱼吃的东西也不干净。”说完就想把圆团扔进垃圾桶,我一看这圆团颇为熟悉,虽然被水泡过,但是这两纸见宽的长度,没有什么变化。我一摸口袋,什么也没有,一想自己确实没有把那封信没有带过来。我赶忙阻止良叔,他见我奇怪还以为这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在手里反复看起来,嘀咕道,“难道鱼也有鱼宝?这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自己看看,但是用力一扯这个团子就变成了两半,然后顺手就把左手的纸团用力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赶忙说:“叔,你先别仍,给我研究研究,万一是啥好东西呢。”

    他笑了笑,“这还能是啥好东西,行,还剩一半,你看,不过你小心啊,这东西都是血脏的很。”

    我从良叔手里接过一半的纸团,可以看到明显有黑色的线条,应该是字。虽然被水泡过,字肯定也晕开了。我把手摊平,把纸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把折叠在一起的纸打开,我发现纸团摊开后,上面应该是一个“不”字,下面是“我”字的右半边。

    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个阳光暂时照不到的厨房变得更冷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垃圾桶里那半边纸团应该是完整的“我”,“是”两个字还有剩下的半个“我”字,我努力让自己冷静,我弯下腰,把这半张纸移到身后的椅子上。然后转身一个箭步走到良叔身后。翻起他身旁的垃圾桶。

    “哎,你干嘛,这个那么脏,你翻什么的呢,别翻了,都是血。”

    突然我感觉手被刺了一下,我下意识把收回来,捂着手。良叔看到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弯下腰说,“哎呀,都和你说了别翻,这刺我刚剪下来的,你赶紧起来拿水冲一冲,我去给你拿点红药水。”

    我站起身来,眼神还在不停地从垃圾桶里搜索着。良叔给我打开水龙头,自己先把手上的鱼血冲了冲,一瘸一拐的得从厨房里走了出去,一边还说道:“还好昨天那个女孩把红药水留给我了,现在倒正好用到了。”

    刚刚我的手从垃圾桶里抽出来的时候,把剪下来的鱼鳍也翻了出来,突然我就看到一个不起眼淡红色物质沾在黑色的鱼鳍上,我还没来得及冲手就赶紧把它拿了出来,但是我发现这半个纸团已经吸满了血水,完全找不到可以撕开的角或者边,每撕一次他都会变得更碎一点,上面黑色的线条也完全晕开了,想要分辨基本上却没有可能。我把这纸团放在另半张打开了的纸旁边,然后冲了冲手,我看了看伤口,左手食指指尖留下了一个洞。都说十指连心,刚没有注意到,回过头来确实越来越痛,心想这鱼不会有毒吧。这时良叔回来了,满头汗,看的出来他已经尽力加速了。我站在椅子旁,伸出手,良叔一边说我太粗心,一边给我涂上了红药水。

    起初这药水涂在伤口上,伤口立马更剧痛,但也就那么一下,一会儿就感觉没那么严重了,越来越疼的感觉也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粗心了,都快和顾海一样了。”良叔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刀,给鱼打上了花刀。

    我站在一旁看着椅子上的纸,问道,“良叔,除了鱼,那女孩还带点什么?比如信有吗?”

    “这小子能记得给我写信,那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良叔吐槽道。“这小子现在就像脱缰的马,哪有什么消息,说好一周打一次电话,这都三周了都没有消息。他妈那里也不打电话过去。”

    “对了,那他们单位的接待电话你们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他报道之后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单位办公室实际上在陆地上,办公室什么都有,电话啊,网络啊什么的,不过一周只能回大陆一次,补给物资,联络联络家人,其余时间只能呆在岛上养鱼,用他的话讲岛上就像坐牢。”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良叔语气变得有些忧伤,“都怪我,没啥本事,没办法让他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

    “叔,没有的事,顾海和我说过,实际上他很满意他的工作”,我随口安慰道,但我也知道实际上没什么信服力。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困意慢慢向我袭来。在这种氛围里,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也不愿意说点莫须有的怀疑来再让他的父母为他担心,就一直听着良叔说顾海小时候有多不听话,长大又有多懂事。

    不一会,良叔就把饭做完了,都是很家常的炒菜,当然最亮眼的就是这个松鼠猪鱼。我尝了一口,可能做法的问题,没有尝出它有多鲜美,但是肉质很紧实,确实是比大多数市面上卖的鱼好。

    回到家我就直接上楼在床上躺着,我想到小时候有一次我问顾海为什么他爸爸走路和大家不一样,他说他爸爸是英雄,救人把脚弄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看他爸都充满了崇拜。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爸是纺织厂的工人,有一次他爸在取原料的过程中,几百捆毛巾一下子压下来,看似柔软的毛巾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后命保住了,却落了个残疾。之后由于工伤就一直买断在家,为了糊口在村口修自行车补贴家用。

    不一会儿我睡着了。我梦到顾海站在一座岛上,海岸不是沙滩而是许多岩石,我听不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只有风不停刮过的声音,海边都是猪鱼,它们撑起锋利的鱼鳍快速地游动,时而跃出水面再掉入水中,我翻过一块大石头靠近他,他对着我说:“我不是我。”

    我为了让他听到,扯着嗓子喊道:“那你是谁?”

    然后他好像仍旧没有听到一样就跳进了海中,变成了一条猪鱼,我根本认不出哪条是他,但是就一直站在岸边莫名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