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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樵夫樵娘

    常衡听父亲再赞柳惜见,不敢多言。常泽本想让常衡和卫仪卿前去夺取白水银珠,但又想试试两人胆气,不想这两个弟子均生了惧退之意,反是明千霜和柳惜见站出来。他教养柳惜见十三年,柳惜见的性情才能他也知晓,心知柳惜见才盖常衡和卫仪卿,在她主动请缨之外,常泽便生了“加试”之意,多问她夺珠的法子。考校之下,远超他所望,心中喜极,连对常衡、卫仪卿的失望都抛却了。

    常泽道:“惜见,此次你周太师叔、洪师叔、邓师叔领头,你随他们去要听他们吩咐,遇有不明多向太师叔他们请教。”

    柳惜见道:“是,师父。”

    常衡道:“爹,周太师叔他们也去?”

    常泽提了嗓道:“难道这么大的事只派一个人去?”他忍下气去,道:“另外陶辰、朱静、班煌炳也去。”常泽看向常衡,道:“衡儿,你也同去。”

    常衡道:“是,爹。”

    常泽本只想派四个年轻弟子去“做军师”,但方才试验之下心选的常衡和卫仪卿退避不前,只好让柳惜见去了。终还是为父替子多虑,此行不仅是个历练的大好时机,若拿回白水银珠那前去之人都算有功,此事一成常衡也算是对万古山庄有功了,于他后日立身处世多有益处。常泽想到此节变了心意,再增派儿子常衡这一年轻弟子同去。

    明千霜看出常泽筹谋,心中不快,道:“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也不等常泽说话,他便一脚踏出门。

    常衡喝道:“明千霜懂不懂礼数?”

    明千霜只是一味走路,常衡话音一落,他回道:“不及你懂。”竟没回头瞧上常衡一眼。常衡大恼,想要追出去,常泽道:“回来,霜儿想怎样便怎样,你只管好你自己便是。”

    常衡转过头来,道:“爹,干嘛老纵着这小子?”

    常泽道:“干嘛纵着他?莫非你真不知道?”

    柳惜见和卫仪卿看他父子二人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均看瞧常亦,常亦见势头要坏,拉了父亲坐下,道:“爹,白水银珠的事儿还没说完呢。”说罢又同弟弟常衡道:“二弟,明师弟不践此行,他要早退回去料理他的事也无妨,倒是你要去对付赵贤安那些人,好好听爹爹的嘱咐。”

    常泽、常衡两人这时都已静下来,隔不多时,常泽道:“惜见,你方才所说对付赵贤安、古镇康他们的法子都不错,为师去和你周太师叔和洪师叔、邓师叔他们商议商议,若是你太师叔和师叔他们有更稳妥的法子便用他们的法子,若是他们也觉你想的法子可行便依你法子行事。”

    柳惜见道:“是,弟子一切听师父、师叔吩咐。”

    常泽道:“你们明日便走,你和衡儿先回去收拾东西,今晚为师会召集前去拿取白水银珠的所有弟子到练武场去,详情今夜再说,你们先回去。”

    柳惜见和常衡齐声道:“是。”

    常泽同卫仪卿道:“仪卿,惜见出去的这段时日,你来管账房和各处生意上的事。”

    卫仪卿算学一直没学好,又从没理过账房和生意上的事,只怕自己干不来这差事,正想推辞,瞥眼见常亦对她又是点头又是使眼色,明白常亦是要她应下此事,只得回道:“是,师父。”

    常泽思量一时,又道:“惜见,你找个熟识账目的帮你师姐,还有矿上和茶行那两处,也要找人帮你师姐。”

    柳惜见应“是”。

    他师徒几人事已计定,常泽另有要务,便先让几个徒儿退下。柳惜见记着常泽吩咐,领了卫仪卿到账房,交托各事,两人活没过半,常亦也跟了来,再旁细细询问各项账目算法。三人理了半个时辰,方将账房各事交接妥当,柳惜见又请了账房的花师爷相助卫仪卿。那花师爷也管茶行等处的生意,柳惜见也省了再请别人,让她一并教卫仪卿打理各处生意。

    诸事俱毕,柳惜见回房收拾包袱,她心中烦乱,想起当日和徐珠定约是在九月初九,又没曾想万古山庄出了夺取白水银珠这样一件事,从晋安往陵城没有一个月是到不了的,中间还有众多大事要办,她只怕初九那日回不来无法前去神鹤碑那里履约。此际思绪纷纭,过了小半个时辰竟还没能将行李收拾好,想起儿时的事,只把身子倚在床头,隔衣摸着胸前那一个平安符出神。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女子的笑声,这才把她惊回神来,柳惜见坐直了身子抚额,想道:“若下月哥哥真的到神鹤碑去,我是定要跟他走的了,师父养育我十三年,始终对我有恩,我这一去怕是今生无缘再为他尽孝出力了,便要趁还没离开山庄这段时日多为他老人家分忧,这才能报答他的恩情。如今也已知道哥哥他们是在西域虞老前辈那里,若是九月初九那日不能去赴会,大不了我今后往西域去找他们。”念及此处,当下提起精神,找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没装进包袱,门外便有人叫道:“柳师姐,你在么?”

    柳惜见听说话声音是李允然,在房内答道:“我在呢,李师妹。”起身去开房门,房门一开,李允然便笑着走进门来,道:“柳师姐,你在便又多一个人手了。”

    柳惜见道:“多什么人手?你们要做什么去?”

    李允然道:“咱们离庄那段日子里后山的松林有一片让火烧了,好多树死了。厨房的师叔说,要把那些烧死的松木砍回来当柴烧,要咱们住得近的弟子到后山去帮他呢。”

    柳惜见道:“我师父知道这事么?取后山的木材还是要师父允准才行。”

    李允然道:“庄主知道的,厨房管事的师叔已禀明庄主了。”

    柳惜见看时日尚早,是有功夫去帮这一事,便道:“好,师妹,你先过去,我有些东西要收拾,等我收拾好了便去后山找你们。诶,卫师姐也在,把她一起叫上,这样的事可不能只累咱们。”

    李允然道:“已有人叫她去了,那你收拾完东西再过去,我这可要走了。”

    柳惜见道:“是了。”李允然转身而去,到中庭时卫仪卿和另一女弟子也和李允然汇到一处,均是要去后山伐木的。柳惜见向卫仪卿和那女弟子颔首一笑,便回屋收拾包袱。只一会功夫,所需之物已备置齐全,她将包袱置于床头枕边,出门往后山去。

    到了后山翻过一个山坡,只听到右前方人声喧嚷,柳惜见知同门在前,加紧迈步过去,行了三十余步,果见一众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拾柴的拾柴,劈柴的劈柴。李允然离柳惜见本远,却不知怎样她一来便看到,一面在远处高呼“柳师姐”,一面同柳惜见招手。

    众弟子同柳惜见招呼,柳惜见一一还应后方去到李允然处,同她一起拾柴。那些松木先被火烧过,树皮上敷着一层黑灰,各人一砍一抱,黑灰沾衣,就连脸上也沾了尘渍,弄得人人黑面。柳惜见碰了几段柴木,便成了个黑女。她本性爱洁,若不是见人人如此当真要撒手走了。天又炎热,柳惜见来了不多久便已汗流浃背,她偶直起身子来时,见李允然也正直身用手捶腰,两相对望,见对方面沾黑迹,均忍不住大笑。

    柳惜见看到山脚的一条小河,低声道:“你说,今日咱们万古山庄弟子的洗澡水要是放到山脚那条小河里,可不得把河都染黑了。”

    李允然笑道:“那河从明日起便有了个新名,叫‘黑河’。”

    柳惜见道:“太俗,我看叫‘火烧松’河的好。”

    李允然道:“要是真这样,不管叫什么,我看这晋安城的人哪都要骂咱们万古山庄啦。”

    柳惜见道:“那也没法子,唉,再沾一会这木灰,只怕河里的鱼虾也不能幸免,都要成黑炭一样的。要是渔民捕了那河里的鱼,定要大奇道‘咦,这鱼我都没煎呢,怎么就焦了。’”

    李允然哈哈大笑,近旁几个听见他二人说笑的弟子跟着笑起来。

    再过一阵,已装满两车木柴,柳惜见、李允然被指派送木柴到柴房,两人随几个男弟子扶着马车回庄。

    柴房便建在厨房之后,两辆马车停住,柳惜见等几个弟子从马车上抱木柴堆放在柴房中,柳惜见抱到第三趟时,李允然在后扯了扯她衣袖,柳惜见回头道:“怎么了?”

    李允然朝厨房后门努努嘴,柳惜见一看,见明千霜立在厨房后门前。柳惜见道:“四师兄。”明千霜轻轻点头,李允然也招呼了一声。

    明千霜也是凑巧来此,他房中没了茶叶,到厨房来取,便碰上了柳惜见等人送木柴回来。柳、李两人尽了礼数,仍旧俯首做事,明千霜则立在原处看众人忙活。待得清空一辆马车的松柴,厨房中一人探头叫道:“你们谁抱几根柴进来。”

    此时柳惜见离干柴堆最近,便捡拾干柴抱往厨房中。她见明千霜没事人般旁观,而一众师兄弟姐妹忙得不可开交,不觉有气。

    她抱了八九块干柴,来到明千霜跟前时强塞入他怀中,明千霜手挽抱干柴,眼瞧柳惜见。柳惜见道:“四师兄,我身上灰多得很,进去怕饭食沾上灰,你抱进去吧。”

    李允然见柳惜见使唤明千霜,只怕明千霜反脸生出事来,心怦怦快跳,不料明千霜无怒无怨,将柳惜见塞给他的干柴抱进厨房去。

    明千霜出得厨房门来,柳惜见又道:“四师兄,后山还有好些柴没劈完,咱们人手不够了,你若得空,便也前去帮一帮忙吧。”

    明千霜道:“万古山庄做饭的柴火都是弟子们自己去砍的?”

    柳惜见道:“这倒不是,只是说前阵子后山遇到山火烧死了些松木,放着不管也是费材,不如砍了做柴火,倒省得一笔买柴的开销。咱们也是头次做这‘樵娘’。”

    明千霜被她最后两字难住,道:“你说什么……什么娘?”

    柳惜见道:“樵娘啊,世有樵夫砍樵,今是咱们万古山庄的女弟子上阵劈柴,总不能也称‘樵夫’吧,可不得叫‘樵娘’。”

    明千霜心觉好笑,道:“你胡诌这么难听的怪词,你那些师姐师妹听了,她们可依你?”

    柳惜见干咳两声,道:“你也快来帮把手,少个人咱们干不完这活。”

    明千霜立地不动,柳惜见不住催道:“快呀!你也是万古山庄的弟子,要靠这些柴火吃饭的,别闲杵着。”她连催几次,明千霜方随她到马车前抱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