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一
我站在34层的天台边缘，闭上眼，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不想低头看地面，我知道那是我平时都会踏过的路，现在也许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吧——那些每天面无表情发上一个视频，并配以几句不懂事或虚伪的唏嘘的人——那就遂了他们愿吧。
我张开手，倾身，听到身后似乎有些嘈杂，不管了，我解脱了，我来拥抱我的天堂了。如果坠入地狱该如何？不怕，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只要能忘了这些事情，那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我落下了，却并不痛。诧异地睁开眼，这里却很陌生，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幽幽的灯，前面的人在排着队，队前面有一块牌子，写着：孟婆汤，让你忘掉一切事情。
我欣喜若狂，原来我已经到了冥府，只要喝了这孟婆汤，我就可以和这辈子发生的事情说再见了。
队伍行进得很快，都是一个人走过来，孟婆给他一碗汤，喝完，人便消失了。
但轮到我时，孟婆却皱起眉头，不给我递孟婆汤。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一个阳寿不应尽的人？”孟婆打量了我好几下，“牛头马面你们两没活干的话，过来给我看着这些人，我先解决一下这小姑娘。”
我被孟婆拉到了一个黑暗的小屋，心下有些害怕，“阳寿未尽，难道我还要回去继续受那折磨吗？”我心里想着，都是抗拒。
“乖，过来。”孟婆拉开了一盏小灯，竟有些慈祥，“说说你怎么死的？”
“跳楼。”
“傻孩子，那多痛啊。”孟婆摸着我的头，我竟有些放松，“你来救你自己吧。”
二
周围的场景渐渐明亮，变成了一间斑驳的教室，教室里的桌椅也已经破旧，一看就是已经使用了许久，但没有钱更换桌椅的农村学校。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视野里，穿着有几个补丁的衣服，穿着自家制作的裤子，穿着两只颜色不统一的鞋子，书包也很旧，但好在洗得很干净。
她低着头，径直走到位置上，拿出自己的书本认真学习。
“那不是我吗？”我震惊地望向旁边的孟婆，孟婆点点头，示意我往下看，我不愿，但，孟婆以温柔的眼神告诉我，必须得看。
教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起身准备去组长那里交作业。但是好像一路的人都以嘲笑的眼神看着她，组长那里更甚，一个男生直接指着她说，“你的衣服上都是补的。”
她站在那里，窘迫得不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不要看了！”我觉得自己要窒息，那时埋下的自卑感，扑面而来。
“你帮帮她吧。”孟婆话刚落音，周围的场景都退去，只剩灰蒙蒙的墙壁，和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你安慰一下她吧。”
我朝她走去，她抬起头，眼里都是泪水，看起来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那天回家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因为，得不到新衣服。
我抱住她，告诉她，没事的，以后你会有很多好看的衣服的。
“我不想被嘲笑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落下，“我能理解你的那种痛苦，要买衣服不是你矫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没有错，不必一直活在自责里，我会给你买很多衣服的。”
三
场景慢慢消失，怀里的小女孩慢慢消散。
但是又换上了一幅新的场景。
这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而是拼接的画面。
左边，是第一次拿奖状的妹妹在接受家人的祝贺，奶奶掏出的零钱，作为给妹妹的奖励。
右边，是每学期都捧回来好几张奖状和一叠本子的小时候的我，无人问津，只是敷衍的几句祝贺。
“看了这个，心会很痛。”我哀求着孟婆，“可不可以，让我走？”
“你看得出，她很想要被爱吗？”孟婆不让我走，她告诉我，这是对曾经的我的救赎，“去告诉她吧，你爱她。”
我强忍着泪水，走向右边的小女孩，郑重地接过她的奖状，仔细地查看，认真地表扬，然后将奖状一张一张整齐地贴在干净的墙上。
她笑了，告诉我，“姐姐，你知道吗？很久都没人这样对待我的奖状了。我学习成绩很好，所以他们都习惯了，再多奖状都不会让她们高兴了。”她抹掉了自己的泪水，然后渐渐消散了，我知道，她心愿达成了。
四
这次的场景切换得很快，但是压抑的气息也十分浓郁。
这次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我定睛看了看，是我在家时住的那个房间。
没有开灯，窗户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我听到啜泣的声音，回忆顿时狂风暴雨，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这是我最害怕的一件事。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要再看了。”我眼泪如瀑布，哀求着孟婆。
但孟婆不以为然，并对我说：“如果你没有原谅你自己，你将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我躲在床帘后面，不愿意去看那时的我。
但，事情的发生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折磨人？”是奶奶的声音，我最亲近但又最恐惧的奶奶，“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不要天天在房间里窝着，没病也要窝成有病。你现在这个样子，知不知道别人看到会说什么。就当我求求你，出来见见阳光，说说你的心事，好吗？”
我在帘子后面颤抖，我知道床上的人也是一样，心里有许多委屈，但是脑子一片混乱，嘴巴想张开，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整个人不可控制地颤抖，蜷缩，失去知觉。
“奶奶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在咆哮，但是现在的我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奶奶也离开了，眼里都是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的，从小我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在左邻右舍眼里，我简直优秀得不能再优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是失去表达能力了，突然就失去沟通能力了，突然就害怕阳光了，突然就在早上醒来就没有了力气，突然就害怕看到任何熟人和陌生人，突然就在深夜辗转反侧记忆涌来泪湿枕巾，突然就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窝着，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就变成一个“病人”了啊。
突然，床上的小台灯开了。
其实床上的人，即使陷入如此黑暗，也在寻求光明，我得拉她一把。
于是，我看到了，那个和我一样，布满泪痕，形容憔悴，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但略显青雉的脸。
她有多久没有吃饭了？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那时我情绪起伏很大，不吃饭是常有的事，食不知味，寐不知足，欢不知乐，大概就是那时候的我吧。
我跪在床上，向着疲倦的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根本止不住，于是我任它流出，“让你受这份痛苦，对不起。”
她看着我，眼里是痛苦，我知道她不需要道歉，但我必须对她道歉，对那时痛苦到极致的我道歉。
我坐到她旁边，告诉她，她可以不用说话，听我说，我知道那种说不出话的痛苦感觉，我也知道那种被情绪支配的痛苦，我知道自己对于生活的无力感，甚至对自己的无力感，我知道你明白所有的事理，但是又丧失了行动起来的力量，我知道你一直在和自己斗争，我知道你很努力了，所以，所以你并没有错，你只是有你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诉求，不必再对自己那么自责了，不要让自己再陷入更多痛苦了。
我轻抚她的后背，感受到她发泄的哭泣，哭吧哭吧，哭完就会饿了。
五
已经熟悉了孟婆的套路，所以我已经料到了下一个场景是哪里了。
但是，知道不表示我愿意去接受，反而更加恐惧。
果不其然，一间小小的房间出来了，她躺在临时打的地铺上，蒙着头在哭。
房间外断断续续传来父亲和母亲的斥责，说她吃不了苦，说她不懂事，说她就是矫情。
她努力想止住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一传来，她就又决了堤。
我也决堤了。
我是个玻璃心，从小就是，说不得，奶奶知道的，一说就哭。
所以，她也是个玻璃心，我知道的，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作为一个学生，暑假兼职总是容易受欺负，本想着，拿钱办事，总得学会忍气吞声，一天一天地也就忍忍就过去了。
暑假也好不容易和父母同住，便想和父母说说这些受欺负的事，以常人的想法，父母总该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儿，说一些类似于辛苦了、受了太多欺负便辞职的话，即便她不会真的辞职。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饭桌上，父母亲将她数落了一遍，那些在工作时没有落下的泪，在饭桌上顺着脸庞滑下，饭还没吃完就已经吃不下去了，然后就躲进了房间。
但是父母依旧不依不饶，大有一副说到她接受现实为止。
于是她一直在哭。
然后哭累了，昏昏睡去。
我在旁边陪着她哭，陪着她睡，陪着她在黑暗中醒来。
她在捶头，我知道，是因为哭太久了，所以头很疼。
更加无助了啊，那种头疼，真的很想把头敲开，可是她不能，只能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我帮她找到了止痛药，帮她接了温水，让她吃下止痛药。
“好点了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
“我了解你的心情，很难受。”
她噙着泪，又点了点头。
“受了委屈但不被理解，得不到一点安慰，以为家人会是一个港湾，结果被伤得更深。”我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压抑那种难受，“你没有错的，不是矫情，只是真的受到了委屈。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强迫自己，人活这一辈子这么短，如果一直强迫自己活在这种生活里，会更痛苦的。”我看似在安慰她，其实在安慰我自己吧，“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快乐，日子才能更好过，不是吗？遵从你的内心去做吧。”
六
顿时所有东西都散去，我又和孟婆回到了那个只有一盏小灯的黑暗的小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孟婆一边拉开了另一盏灯，一边问我。
似乎觉得释放了一些压抑？但我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孟婆，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
“再给你看一个场景。”孟婆笑得很慈祥。
眼前出现了站在天台的我，闭着眼，脸上一副解脱了的表情。
我诧异地看着孟婆。
“看她身后。”孟婆指着天台上的我的身后。
是我的猫，正要扑向我。
还有我的柴犬，正扯着一个少年的裤脚，少年显然也看到我了，想要阻止我。
“不，我不想死了。”我对孟婆说，眼前却陷入一片黑暗。
七
我感受到风在我身边吹过。
身后是猫的叫声，和狗的叫声，那么急切，它们也不想失去我啊。
还有少年的一句“我爱你。”
我终于被爱了。
我睁开眼，回头，笑了。
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是前几日在地铁上遇到的。
那时，地铁人多，已经没有扶手的地方，高高的横杆让我的身高有些尴尬，身边的少年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对我说，“你抓着我的手吧。”我迟疑地抓住，少年笑了，很是璀璨，“抓稳哦，不然在地铁上摔倒很尴尬的。”
天堂想必也是空荡荡的，因为，天使也在人间。
我站在34层的天台边缘，闭上眼，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不想低头看地面，我知道那是我平时都会踏过的路，现在也许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吧——那些每天面无表情发上一个视频，并配以几句不懂事或虚伪的唏嘘的人——那就遂了他们愿吧。
我张开手，倾身，听到身后似乎有些嘈杂，不管了，我解脱了，我来拥抱我的天堂了。如果坠入地狱该如何？不怕，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只要能忘了这些事情，那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我落下了，却并不痛。诧异地睁开眼，这里却很陌生，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幽幽的灯，前面的人在排着队，队前面有一块牌子，写着：孟婆汤，让你忘掉一切事情。
我欣喜若狂，原来我已经到了冥府，只要喝了这孟婆汤，我就可以和这辈子发生的事情说再见了。
队伍行进得很快，都是一个人走过来，孟婆给他一碗汤，喝完，人便消失了。
但轮到我时，孟婆却皱起眉头，不给我递孟婆汤。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一个阳寿不应尽的人？”孟婆打量了我好几下，“牛头马面你们两没活干的话，过来给我看着这些人，我先解决一下这小姑娘。”
我被孟婆拉到了一个黑暗的小屋，心下有些害怕，“阳寿未尽，难道我还要回去继续受那折磨吗？”我心里想着，都是抗拒。
“乖，过来。”孟婆拉开了一盏小灯，竟有些慈祥，“说说你怎么死的？”
“跳楼。”
“傻孩子，那多痛啊。”孟婆摸着我的头，我竟有些放松，“你来救你自己吧。”
二
周围的场景渐渐明亮，变成了一间斑驳的教室，教室里的桌椅也已经破旧，一看就是已经使用了许久，但没有钱更换桌椅的农村学校。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视野里，穿着有几个补丁的衣服，穿着自家制作的裤子，穿着两只颜色不统一的鞋子，书包也很旧，但好在洗得很干净。
她低着头，径直走到位置上，拿出自己的书本认真学习。
“那不是我吗？”我震惊地望向旁边的孟婆，孟婆点点头，示意我往下看，我不愿，但，孟婆以温柔的眼神告诉我，必须得看。
教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起身准备去组长那里交作业。但是好像一路的人都以嘲笑的眼神看着她，组长那里更甚，一个男生直接指着她说，“你的衣服上都是补的。”
她站在那里，窘迫得不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不要看了！”我觉得自己要窒息，那时埋下的自卑感，扑面而来。
“你帮帮她吧。”孟婆话刚落音，周围的场景都退去，只剩灰蒙蒙的墙壁，和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你安慰一下她吧。”
我朝她走去，她抬起头，眼里都是泪水，看起来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那天回家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因为，得不到新衣服。
我抱住她，告诉她，没事的，以后你会有很多好看的衣服的。
“我不想被嘲笑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落下，“我能理解你的那种痛苦，要买衣服不是你矫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没有错，不必一直活在自责里，我会给你买很多衣服的。”
三
场景慢慢消失，怀里的小女孩慢慢消散。
但是又换上了一幅新的场景。
这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而是拼接的画面。
左边，是第一次拿奖状的妹妹在接受家人的祝贺，奶奶掏出的零钱，作为给妹妹的奖励。
右边，是每学期都捧回来好几张奖状和一叠本子的小时候的我，无人问津，只是敷衍的几句祝贺。
“看了这个，心会很痛。”我哀求着孟婆，“可不可以，让我走？”
“你看得出，她很想要被爱吗？”孟婆不让我走，她告诉我，这是对曾经的我的救赎，“去告诉她吧，你爱她。”
我强忍着泪水，走向右边的小女孩，郑重地接过她的奖状，仔细地查看，认真地表扬，然后将奖状一张一张整齐地贴在干净的墙上。
她笑了，告诉我，“姐姐，你知道吗？很久都没人这样对待我的奖状了。我学习成绩很好，所以他们都习惯了，再多奖状都不会让她们高兴了。”她抹掉了自己的泪水，然后渐渐消散了，我知道，她心愿达成了。
四
这次的场景切换得很快，但是压抑的气息也十分浓郁。
这次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我定睛看了看，是我在家时住的那个房间。
没有开灯，窗户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我听到啜泣的声音，回忆顿时狂风暴雨，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这是我最害怕的一件事。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要再看了。”我眼泪如瀑布，哀求着孟婆。
但孟婆不以为然，并对我说：“如果你没有原谅你自己，你将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我躲在床帘后面，不愿意去看那时的我。
但，事情的发生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折磨人？”是奶奶的声音，我最亲近但又最恐惧的奶奶，“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不要天天在房间里窝着，没病也要窝成有病。你现在这个样子，知不知道别人看到会说什么。就当我求求你，出来见见阳光，说说你的心事，好吗？”
我在帘子后面颤抖，我知道床上的人也是一样，心里有许多委屈，但是脑子一片混乱，嘴巴想张开，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整个人不可控制地颤抖，蜷缩，失去知觉。
“奶奶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在咆哮，但是现在的我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奶奶也离开了，眼里都是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的，从小我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在左邻右舍眼里，我简直优秀得不能再优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是失去表达能力了，突然就失去沟通能力了，突然就害怕阳光了，突然就在早上醒来就没有了力气，突然就害怕看到任何熟人和陌生人，突然就在深夜辗转反侧记忆涌来泪湿枕巾，突然就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窝着，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就变成一个“病人”了啊。
突然，床上的小台灯开了。
其实床上的人，即使陷入如此黑暗，也在寻求光明，我得拉她一把。
于是，我看到了，那个和我一样，布满泪痕，形容憔悴，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但略显青雉的脸。
她有多久没有吃饭了？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那时我情绪起伏很大，不吃饭是常有的事，食不知味，寐不知足，欢不知乐，大概就是那时候的我吧。
我跪在床上，向着疲倦的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根本止不住，于是我任它流出，“让你受这份痛苦，对不起。”
她看着我，眼里是痛苦，我知道她不需要道歉，但我必须对她道歉，对那时痛苦到极致的我道歉。
我坐到她旁边，告诉她，她可以不用说话，听我说，我知道那种说不出话的痛苦感觉，我也知道那种被情绪支配的痛苦，我知道自己对于生活的无力感，甚至对自己的无力感，我知道你明白所有的事理，但是又丧失了行动起来的力量，我知道你一直在和自己斗争，我知道你很努力了，所以，所以你并没有错，你只是有你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诉求，不必再对自己那么自责了，不要让自己再陷入更多痛苦了。
我轻抚她的后背，感受到她发泄的哭泣，哭吧哭吧，哭完就会饿了。
五
已经熟悉了孟婆的套路，所以我已经料到了下一个场景是哪里了。
但是，知道不表示我愿意去接受，反而更加恐惧。
果不其然，一间小小的房间出来了，她躺在临时打的地铺上，蒙着头在哭。
房间外断断续续传来父亲和母亲的斥责，说她吃不了苦，说她不懂事，说她就是矫情。
她努力想止住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一传来，她就又决了堤。
我也决堤了。
我是个玻璃心，从小就是，说不得，奶奶知道的，一说就哭。
所以，她也是个玻璃心，我知道的，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作为一个学生，暑假兼职总是容易受欺负，本想着，拿钱办事，总得学会忍气吞声，一天一天地也就忍忍就过去了。
暑假也好不容易和父母同住，便想和父母说说这些受欺负的事，以常人的想法，父母总该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儿，说一些类似于辛苦了、受了太多欺负便辞职的话，即便她不会真的辞职。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饭桌上，父母亲将她数落了一遍，那些在工作时没有落下的泪，在饭桌上顺着脸庞滑下，饭还没吃完就已经吃不下去了，然后就躲进了房间。
但是父母依旧不依不饶，大有一副说到她接受现实为止。
于是她一直在哭。
然后哭累了，昏昏睡去。
我在旁边陪着她哭，陪着她睡，陪着她在黑暗中醒来。
她在捶头，我知道，是因为哭太久了，所以头很疼。
更加无助了啊，那种头疼，真的很想把头敲开，可是她不能，只能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我帮她找到了止痛药，帮她接了温水，让她吃下止痛药。
“好点了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
“我了解你的心情，很难受。”
她噙着泪，又点了点头。
“受了委屈但不被理解，得不到一点安慰，以为家人会是一个港湾，结果被伤得更深。”我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压抑那种难受，“你没有错的，不是矫情，只是真的受到了委屈。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强迫自己，人活这一辈子这么短，如果一直强迫自己活在这种生活里，会更痛苦的。”我看似在安慰她，其实在安慰我自己吧，“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快乐，日子才能更好过，不是吗？遵从你的内心去做吧。”
六
顿时所有东西都散去，我又和孟婆回到了那个只有一盏小灯的黑暗的小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孟婆一边拉开了另一盏灯，一边问我。
似乎觉得释放了一些压抑？但我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孟婆，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
“再给你看一个场景。”孟婆笑得很慈祥。
眼前出现了站在天台的我，闭着眼，脸上一副解脱了的表情。
我诧异地看着孟婆。
“看她身后。”孟婆指着天台上的我的身后。
是我的猫，正要扑向我。
还有我的柴犬，正扯着一个少年的裤脚，少年显然也看到我了，想要阻止我。
“不，我不想死了。”我对孟婆说，眼前却陷入一片黑暗。
七
我感受到风在我身边吹过。
身后是猫的叫声，和狗的叫声，那么急切，它们也不想失去我啊。
还有少年的一句“我爱你。”
我终于被爱了。
我睁开眼，回头，笑了。
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是前几日在地铁上遇到的。
那时，地铁人多，已经没有扶手的地方，高高的横杆让我的身高有些尴尬，身边的少年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对我说，“你抓着我的手吧。”我迟疑地抓住，少年笑了，很是璀璨，“抓稳哦，不然在地铁上摔倒很尴尬的。”
天堂想必也是空荡荡的，因为，天使也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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