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以文载歌 » 拆东墙

拆东墙

    一

    “庆功宴庆功宴!”兴奋的起哄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柯儒代和大学同学创业的小工作室,终于接到了第一笔合作,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燃到了高潮,“那个建了五年的酒楼终于落成,刚好今天开业第一天,估计有优惠,老大我们去那里吃庆功宴啊,第一笔合作诶!”

    柯儒代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伙伴,笑着点了点头:“待会六点下班,一起过去,我请客。”

    “好耶!”办公室里又响起一声欢呼。

    “但现在给我认真工作,这次我们第一场合作,一定要尽善尽美。”柯儒代脸上恢复了严肃,这的确是一块很重要的招牌,如果失手了,问题很大的。

    “好的老大!”本来聚在一起的年轻人顿时作鸟兽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前做着自己的事。

    柯儒代倒是拿起手机找了一下那家酒楼,顺手订了一个包间,对于花费什么的,他也的确不在乎,他是个富二代,出来创业一是因为父亲觉得自己的行业已经发展不了多远了,二是因为柯儒代的确喜欢设计,并且在这一方面颇有天赋。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六点,办公室里的人都收好了东西,蓄势待发。

    柯儒代看着大家这个样子,不禁笑了:“走吧,看把你们馋的,有点出息!”

    酒楼和他们的办公室离得很近,下楼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

    服务员将一行人引导到包间,大家便开始叽叽喳喳地点菜,很快便点了许多,柯儒代看着被标注得满满的菜单,心里想着是不是不应该答应请这堆吃货吃东西。

    下完单,服务员将一面墙上的帘子掀开,大厅舞台的全景便尽数落进了众人的眼里。

    “今天是我们酒楼第一天营业,我们老板特意找了一位说书先生给大家讲这座酒楼的来源,各位来得很巧,刚好要开始。”

    服务员的话刚落音,说书先生的声音就通过包厢里的音箱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这家酒楼的所在地啊,准确来讲,是我脚下站的这块地啊,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也是一个小酒馆,这个酒馆的主人,叫何儒代,儒家的儒,代替的代,乍一听还觉得是书香世家的子弟,他经历的事情还挺多的,也挺坎坷,且听我慢慢讲述。”

    “老大,这个名字,和你撞了耶。”

    “嗯。”柯儒代双手顶着下巴,盯着楼下的说书人,倒是对这个故事产生了兴趣。

    二

    一家简朴的小酒馆,散坐着些衣着粗糙的农民,他们喝着酒,就着小菜,扯着嗓门聊东聊西。

    何知理有些头晕,便靠在柜台上休息片刻,还不适地咳嗽了几句。

    坐在柜台前的酒客看到了,摇摇头,对着何知理喊话。

    “老何,身体撑不住了就别强撑吧,让儒代回来接手酒馆吧。”

    何知理休息了一下,支起身子,向酒客摆摆手,“不行,何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有希望了。”

    “可是儒代这次又落榜了吧?”另一位酒客接话。

    “我相信儒代的,他有那份能力。”何知理整理起柜台,将弄乱的东西一一归位,“他就是官运不好。”

    酒客都不说话了,大家都知道,何儒代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存在,但似乎便是没有官运,自一开始,何儒代便是最有希望衣锦还乡的人,却不曾想,何儒代却是一次次落榜。

    何知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柜台上。刚刚和何知理说话的几个酒客赶忙站起来,走向柜台。

    “老何老何!”酒客将何知理扶起来,转头向一个年轻的男子说,“快去叫大夫!我们扶老何上楼回房。”

    “爹!”一个声音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大家转头望去,只见何儒代站在酒馆门口,背着包袱,满脸倦容。

    大家自发给何儒代让出一条路,何儒代奔到何知理旁边,伸手欲扶过何知理,却差点被何知理压倒,不怪别的,只是何儒代一介书生,过于柔弱,再加上此程的确疲惫,现在也是一个很虚弱的状态。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何知理送上楼,安置到床上,何知理抓着何儒代的手,睁着眼睛看着他,艰难地呼吸着,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爹,你先休息,有什么想说的,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何儒代紧紧地握着何知理的手,连背上的包裹都不曾放下。

    “大夫来了。”原先去找大夫的青年带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回来了,大夫放下药箱,取出用具,开始为何知理把脉,而后有些气馁地摇摇头,取出银针给何知理扎了几针,何知理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有什么话早点说吧,时间不多了。”大夫收起药箱,退后几步,将空间让给何知理和何儒代。

    “儒代,过来。”何知理在床上艰难地朝何儒代招手,“我的身体我知道,穷途末路了,本还想再撑三年,给你争取时间,看你衣锦还乡,但现在......是爹对不起你啊。”

    “爹,你一定没事的。”

    何知理摇摇头,又拍着何儒代的手:“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何知理又将目光移开,看向这满屋子的街坊酒客,“儒代就拜托大家了,他什么都不懂,还希望大家,能够帮帮他,了却我心头这块重石。”

    言毕,何知理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了,他又怜爱地看了看何儒代,缓缓闭上眼,脸上尽是担忧。

    “爹!”何儒代记得,爹曾和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爹未曾说过,若是忍不住了,又该如何。

    这满房间的酒客,有感慨亦有悲戚,这些人都和何知理是老熟人了,平时来来往往,何知理也帮过他们许多,大家都知道何知理身体并不太好,却未曾想他的离开如此突然,让人毫无防备。

    最后,何儒代由于长途跋涉加上悲伤攻心,又病了不久。

    但很快,小酒馆又重新开张了,在何儒代病好后的第五天,他脱下满是书卷气息的长衣,换上了父亲放在衣柜里崭新的粗布衣,倒是有了几分何知理的模样,他按着父亲曾教过他的方子酿了五天的酒,倒也很快便上手了,幸好父亲虽然希望他考取功名,但也曾教他酿酒,为他想好退路。

    酒馆重新开张的第一天,许多熟客都来了,也有街坊偶尔过来帮帮忙,大家看着何儒代得心应手,看起来也是适应了新身份之后,也放心了不少。

    三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小镇发展了不少,成为了一条新起的交通枢纽,虽然来往的人并不能算多,但好歹给小镇带来了更多的流动。

    何儒代的小酒馆也发展得不错,一是小镇原本就没有什么酒馆,二是何儒代的天赋不仅在诗书上,亦在这佳酿上,何儒代这三年将何知理流传下来的酿酒法改进了许多回,回回精进。这一来二去,除了镇中原本的成员,还有途经小镇的人,也会在何儒代的小酒馆歇歇脚,小饮两杯。

    但何儒代依旧没有雇人,依旧一个人又酿酒又做小菜又当小二又当账房的,大家都说,何儒代这个样子,比何知理当年都要强许多。何儒代每次听到,也就笑笑,说,对自己的身份要有认知,然后又一头扎进酒馆,自己忙碌了起来。

    “你听说了没,那个何桂竹好像上京去做官了。”有酒客与身旁的酒客交谈,何儒代手中的酒突然掉到了地上,一时呆滞在柜台前。

    “别说!”另一个酒客赶忙拉住了前面说话的酒客,“喝酒,话别瞎说。”

    何儒代却似突然醒悟,连忙拾起地上的碎片,清扫了地上的酒渍,重新给刚才要了酒的酒客上了酒,但往日吵闹的酒馆此刻却显得有点安静,空气里的气氛有点低迷。

    “没事没事的,我的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喝酒,只要不犯法的事,都能聊的。”何儒代整理着柜台上的东西,笑呵呵地说,仿佛真的不在乎了一般。

    只是当酒馆打烊后,何儒代看着衣柜中整齐摆放的青衫,摸着架子上满满的书卷,悲凉感又涌上心头,有些回忆也随着涌现。

    “爹,我为什么要读书啊?”小小的何儒代拿着书卷,歪着头问何知理。

    “儒代,读书,一为飞黄鹏达,二为光宗耀祖,三为天下苍生。”何知理酿着酒,一边回答何儒代,“飞黄鹏达和光宗耀祖,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天下苍生,才是每一个读书人该有的觉悟,要心怀天下,心系苍生,无论是为官还是做人,都不应该事事为己。”

    何儒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上还呢喃着“心怀天下,心系苍生。”

    何知理看到何儒代的样子也被逗笑了,拍拍手将何儒代抱起来放到了房间里,“你现在还小,不懂,等你大些,爹再和你讲;在房里看书吧,天气还冷,在外面小心染了风寒。”

    四

    第二天,何儒代打开酒馆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是昨天喝得有些多然后口无遮拦的那个酒客。

    “儒代啊,昨天是成叔不对,喝完酒后这个人就不受控制,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酒客将手中的猪肘子提起来,“这不,成叔知道你自小喜欢村口的猪肘子,大老早去给你买了一个来。”

    “成叔客气了。”何儒代将对方让进了馆中,“这种小事,不必在意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该放下了。不过这家猪肘子的确好吃,成叔很早就过去排队了吧?”

    “那可不是,你说老白这个手艺,在京城那不得大富大贵,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从京城来我们这小镇。”

    “白叔肯定有自己的道理,猪肘子得配酒才爽,成叔来喝一口?”何儒代将包着的猪肘子打开,猪肘子色泽果然好看,光是看着就让人相当有食欲了,何儒代又走到柜台后掏出一瓶酒,取了两个酒碗,将酒满上。

    “我就喝一碗,待会还得去接你成婶。”成叔接过酒,喝了一口,脸上尽是陶醉,“儒代你又改酒方了?”

    “如何?”

    “又好喝了不少,行啊你小子。”

    何儒代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夹起了猪肘子,老白家的猪肘子果然方便,也入味。

    “儒代,你已经快三十了吧?”成叔放下酒碗,相当严肃地说。

    “二十又八而已。”

    “早该成家了。”

    “成叔,你都和成婶生活这么多年了,至少应该知道,我,如此相貌,如此身份,是一笔棘手的生意吧?”

    “别胡说,之前是想着你三年丧期未过,我和你成婶才没有操心这件事,现在也差不多该操心了,等你成婶的好消息吧,走了。”

    送走了成叔,何儒代才正式打开了酒馆的门,整理了一番,很快便有酒客进门了。

    酒馆逐渐热闹了起来,何儒代也穿梭在酒客中间,脸上挂着和何知理相似的笑。

    突然,何儒代站定在一桌散乱着不少酒坛的空桌前,表情凝重,附近几桌熟客发现了何儒代的不正常,都转过头过来询问何儒代发生了什么。

    “这桌,似乎没有付钱就跑了。”何儒代又看了几遍手里的账本,回忆了一下。

    “到这吃霸王餐来了?”有酒客听完便不满地发声,“看起来还吃了不少!”

    “刚刚那桌看着很眼生,估计只是路过小镇的人。”旁边一桌的人说话,“不是小镇的人,我应该多帮你注意一下的。”

    “罢了。”何儒代执笔在账本上写了几笔,“我日后多注意些便好了。”

    “这些外乡人你要多注意着点,有一些人,秉性坏得很。”

    “大抵他们也很困难吧。”何儒代将账本放回柜台,开始收拾那张桌子,虽然身处小镇,虽然每天操心酒馆的事就已经让何儒代很累了,但何儒代始终没忘记父亲当年说过的话,要心怀天下,心系苍生。

    所以,何儒代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北方闹了饥荒,南方又闹了洪灾,官兵多有勾结,压榨百姓,有些地方民不聊生,而作为本就不富裕更鲜为人知的小镇,因其价值不高,反而在这混乱的尘世中显得安定和舒适。

    五

    成婶居然真的给何儒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彼时酒馆已过了热闹的时段,虽然还是坐了几张桌子的酒客,但大多只是闲谈,偶尔要一坛酒。

    何儒代便站在柜台前,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着近日的帐。

    成婶便是这时候进的酒馆,酒客多是小镇里的人,大家和成婶这个远近闻名的红娘还是相当熟悉的,纷纷和成婶打起招呼。

    何儒代听到了,也抬起头,和成婶打了个招呼,想着也许是和谁家约好来酒馆见人,便也不甚在意,倒是酒客和成婶开起了玩笑。

    “成婶今天又是要给谁家公子谈婚配啊?”

    “你猜?”

    “这我哪猜得到啊,成婶你这红娘生意越做越大,我们哪能猜得到。”

    “不会是帮我牵线吧?”何儒代看大家都开着玩笑,气氛悠然,便插进一句话。

    “儒代不愧读书人,聪明!”成婶回头看着何儒代,何儒代也怔了,他也就开个玩笑,他觉得他应该是没什么希望的。

    “成婶可别诓人家小姑娘,我这小破酒馆和我这样,能有人愿意嫁给我?一定是成婶你没与人家说实话。”

    “可不是啊,是姑娘自己找上我,要我来说媒的。”成婶摇摇头,八卦地凑过来,“你以前不会做了什么顶好的善事吧?”

    “应该没罢,说不定是记错姓名了呢?”

    “没记错,我就是要嫁与你。”一个女子出现在酒馆门口,女子身材窈窕,虽身着布衣,但不掩其彩,如此女子,在小镇应该是极为抢手的对象。

    “她叫梅柳杨。”成婶将她拉过来,拉到何儒代面前,何儒代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父母双亡,三年前流浪来到这里,在老白家帮忙做肘子,老白说这姑娘手巧,肘子做得好,人品也没得说。”

    “梅姑娘,我这已经二十又八,只有这酒馆......”

    “我知道。”何儒代话还没说完,梅柳杨便打断了,她站在何儒代对面,眼神坚定地看着何儒代,“我不介意。”

    所以,在长辈们的期盼,和何儒代的自我怀疑中,这场婚礼还是在一个良辰吉日举办了。

    何儒代穿上了红色的婚服,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

    由于梅柳杨父母双亡,又刚好是在老白家打杂,便将老白认作梅柳杨的娘家,老白也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女儿”。

    小镇的人也大多受过何知理的帮助,这天也放下手头的活来帮忙或者是凑个热闹。

    “儒代啊,你就好了,娶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有喝醉的同龄人拉住陪酒的何儒代,醉醺醺地对何儒代说。

    “是啊,你一直不娶亲,我还以为,是一直说媒不成功,没想到刚才成婶说,你这一说媒,就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上你。”另一个也凑过来,呵了一口酒气,熏得何儒代直皱眉。

    “是啊,我说了儒代你别不高兴,你长得也不甚好看。”另一个已经醉得站不起来了,却还是抱着酒坛不肯撒手,“但你这酒馆还是能赚钱的,你手艺还好,我觉得,那梅柳杨可能看中了你的钱。”

    “说什么呢。”何儒代抢过他手里的酒,“酒量不好就少喝点。”

    何儒代其实自己心中也知,自己没一点配得上梅柳杨,可能能让梅柳杨觊觎的,便是这小酒馆,还算能来点钱,但那又如何呢,何儒代想起白日里梅柳杨一身红衣的装扮,心中不免又泛起涟漪,是不是喜欢,是不是只是贪他小财,她都肯屈尊下嫁,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只是,何儒代觉得心中有些温暖,他也有家了,这个酒馆,也要变成家了。

    六

    酒馆从此多了个帮手,何儒代看起来终于恢复到何知理去世前的鲜活,有了希望的味道。

    梅柳杨很勤劳,干活也很快上手,但何儒代不让她做太多事情,只是让她在酒馆内上上酒,收收钱;而像买菜做菜,酿酒取酒等比较辛苦的活,都被何儒代包揽了。

    有时如午后闲暇时,何儒代和梅柳杨一起站在柜台前清点账目,便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年轻又漂亮的梅柳杨,将年长又不甚好看的何儒代,衬得像一个父亲。

    虽然偶有过客感慨梅柳杨的可惜,但更多的是,对何儒代的羡慕,每当听到这些话,梅柳杨就抬头看向那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男子,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良,而若是何儒代听到这些,便会笑笑,然后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似乎有些害羞。

    但这美中不足的是,梅柳杨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自他们成婚那日起,便有人在赌,这梅柳杨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说得最多的一个猜测,便是不能生养。

    于是,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情。

    第一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第两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第三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第四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于是那个猜想,仿佛被证实了一般,在街坊间俞传俞烈,大家对何儒代的羡慕也少了几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香火的传承可是比赏心悦目的美娇娘要重要得多。

    梅柳杨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指指点点,情绪日渐低落,反倒是何儒代不甚在意,常常安慰梅柳杨,这件事讲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会来,不必着急,好在梅柳杨也好劝,渐渐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于是,第五年过去了,依旧毫无动静,

    第六年过去了,梅柳杨依旧窈窕。

    第七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第八年,他们等来了衙门的人。

    “出去出去。”为首的人将酒馆中的酒客都赶了出去,酒客不明所以,但又不敢反抗,只好提着酒坛,走出了小酒馆。

    “官爷,这是?”何儒代走上去,向那人发出了疑问。

    “你是这酒馆的掌柜?”那人睥睨着何儒代,何儒代抬头看着他,实在是何儒代站那人旁边,比那人矮了一个头。

    “是我。”何儒代点点头,对眼前的情况十分不解。

    “县太爷说这片地他要了,这间酒馆就按一平米八吊钱和你折算吧。”那人向一个库房模样的人招手,“你看这大约值多少银子,带他去取。”

    “官爷,这不行啊,这酒馆可是我祖祖辈辈流传下来,这突然就让出去......”

    “别废话,废话没有好处。”那人打断了何儒代的话,转身命令身后拿着铁器的人,“拆!”

    那十来个人得了命令,走向东墙便砸了起来,一时间,烟尘飞扬,响声四起,本来在楼上做着刺绣的梅柳杨也听到了声音,正要下楼。

    何儒代一抬头便看到了梅柳杨站在楼上害怕的眼神,那是何儒代从未见过的梅柳杨,梅柳杨虽平时有些害怕的东西,但从不至于如此。

    何儒代心下惊慌,连忙上楼将梅柳杨拉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开始着手收拾衣物,梅柳杨却像丢了魂一般,被何儒代按坐在床上后便一动不动。

    很快,何儒代便收拾好了梅柳杨需要的东西,将包裹打了两个严实的结,回头发现梅柳杨还呆坐在床上,便走了过去,将梅柳杨揽入了怀。

    “别害怕,我会解决的。”何儒代轻轻拍了拍梅柳杨的后背,“你先回老白家住几天,好不好?我这边解决了就接你回来。”

    “你和我一起走。”梅柳杨说出的话都带着点抖。

    “我不能走,这酒馆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我得守护它。”

    “那我也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何儒代将拍梅柳杨的手改为抱住梅柳杨,“我知道你很害怕,所以没有必要强撑,现在除了这家酒馆,我最在乎的人便是你了,酒馆是使命,得坚持,你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梅柳杨伸手紧紧抱住何儒代,没有说话,明显是不愿意离开的。

    “你若是留在这里,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你这是在给我添乱,你忍心吗?”

    梅柳杨依旧没有回答,仍旧倔强。

    但最后,在何儒代的好说歹说下,梅柳杨终于答应,暂时去老白家小住几日,要求何儒代早日接她回来。

    “放心吧,我很快就去接你。”何儒代将梅柳杨送出门,梅柳杨一步三回头,仿佛从此再也见不到何儒代了一般。

    七

    官占民地,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想要讨公道,也无处可讨,所以也就只能自认倒霉,拿着那所谓的赏赐金,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们以为,何儒代应该也会如此罢,便不甚在意,只是私底下为何儒代感到倒霉而已。不过凭着何儒代的手艺和积蓄,重新开始应该不是很难。

    但第二日,大家却发现酒馆只剩下一堆废墟,还有酒香随着风飘出来。

    何儒代不见了,有人当即跑到老白家,发现梅柳杨也不知道何儒代的去向。

    那些和何儒代相识的人,也被人问了一圈,都无人见过何儒代。

    只有几个打更的人说,似乎见到一个和众人描述有点相似的男子,在昨天的深夜。

    “我昨晚见到他从衙门的后门出来了。”一个打更的老人说,“似乎是被扔出来的,这样的事啊,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我哪会去在意是谁。”说完,老人便转身走开了,似乎是怕惹祸上身。

    “昨晚大约三更的时候,我看到他朝老白家走去了,一瘸一拐的。”另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男子说,“我认出他是酒馆的掌柜了,我来这里喝过酒,他酿的酒很香,我看他行动不便,还问了他是否需要帮忙,他摆摆手,自己走开了,我看他要去老白家,以为是去接他娘子,就没有在意了。”

    “我见到他时,已经接近五更了,我远远便瞧见一个人朝镇外走了,从身后看,的确如你们描述一般,也是一瘸一拐的。”另一个男子说,“如果是何儒代的话,倒也正常,他经历了太多了,无论他是去哪里,只希望,将来还能闻到这酒香。”

    八

    “老大,你怎么了?”耳边响起的声音将柯儒代从故事中拉回来,柯儒代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这故事,有点打动人。”

    “打动人吗?我觉得这个说书人不太行,说得不够生动,也不够吸引人心。”

    “感觉这个故事,我很熟悉,感触很深。”柯儒代抽出纸张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可能是起了个一样的名字,太有代入感了吧。”

    “老大,你会不会是故事里那个人的转世啊,说书人在开头也说了,这个故事似乎是真实的。”

    “你还信这种事情啊。”柯儒代笑着和人打趣,虽然心里对自己刚刚那么强烈的情绪有点困惑,但现在并不适合去思考这些问题,所以他举起面前的啤酒,“来,庆祝我们接到第一笔订单,以后也要继续加油!越做越大!”

    “干杯!”

    晚上的时候,柯儒代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压抑的梦,梦里,他穿着青色的长袍,在一片废墟中来回翻找,似乎想寻找什么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突然,他一脚踩空,踏入了虚无。

    柯儒代顿时便醒过来了,窗外是明亮的月光,开着空调但柯儒代却满头大汗,“是个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