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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织工杭阿三

    “我叫杭阿三,杭州本地人,是齐氏缫丝坊的缫丝工,年俸四两银子。

    我老婆叫苏阿妹,杭州城外村里的,是城北鸿源织造坊的织布工,年俸五两银子。

    我女儿叫杭小妹,也是鸿源织造坊的,她是绣工,年俸七两银子。

    我家还有个小儿子,今年才十六,可是童生呢,如今就在书院读书,说不定,明年就能成秀才老爷了。

    说起我这个儿子,那可是一顶一的聪明娃……”

    江晚月见林余已经皱起了眉头,忙轻咳一声,提醒道:

    “杭大叔,还是讲你们造反的事吧,你儿子的事儿,后面得空再讲!”

    “哎,哎,不过姑娘,我们可不敢造反,这是…是…请天尊下凡,给咱们织工做主哩!”杭阿三打掉女儿偷摸向盘子里带骨鲍螺的手,继续说道:

    “今年刚开春啊,我就觉得这城里不太平了。

    先是那什么改稻为桑,我不是反对啊,这都是朝廷为了咱百姓好不是。

    我老婆回去劝她爹,还种啥地呀,一年累死累活赚不了二两银子,他爹脾气倔啊,死活跟官府对着干。

    这不,田里的苗让官府给踩了吧。

    这可害苦了我哟,我那老丈人一气之下没争过那口气,去了,家里剩下一个老的,两个小的,没饭吃了,全来城里投靠我了。

    我能说啥,自从我那老婆进了城,腰杆子一天比一天硬气,连我邻居都说,我不是娶了个老婆,是娶了个祖宗哟。”

    “咳,”江晚月把装有带骨鲍螺的盘子整个推到那个女儿那里,问道:“所以你们就串通起来,打死了布政使衙门的左参政老爷?公子,左参政是干什么的?”

    “从三品朝廷大员,比杭州府的父母官知府老爷还大一级,协助布政使老爷管理民政、粮储、驿传、水利等等。”林余科普道。

    江晚月顿时吓了一跳,绕是她如今见过了大世面,但听到一位从三品老爷被活活打死的消息,仍是心惊肉跳。

    杭阿三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哭的涕泗横流,磕头求饶道:

    “这位老爷,我没动手啊,都是他们喊的,喊着打死他,打死他,这就是让我们丢掉了营生的官,我才上去踹了一脚的。”

    林余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喝下去,才又问道:

    “你详细说说,是怎么丢掉营生的?”

    杭阿三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了,可他看了看同样吓得颤抖的女儿,硬是撑住了身体,继续讲述道:

    “两个月前,我老婆在的鸿源织造坊里,掌柜的买了很多不一样的织机。

    这织机叫什么飞梭织布机,织布的速度可快了,十倍都不止呢。

    我老婆她们织造坊的人都以为掌柜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说不定还会给她们涨钱,哪知道,掌柜的把她们都辞退了。

    整个织造坊里,原本可是有六百多名织工啊,一下子辞退了四百多个人,我老婆也在里面。

    我想着,这不还有我跟我家大女儿么,熬得住。

    谁知没几天,我在的那个缫丝坊的掌柜也买了不少的多锭纺纱机。

    我们那可是缫丝坊啊,要这纺纱机有啥用,谁知掌柜的说今年田里的蚕都被织造坊的收购了,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私坊,没了蚕,还要缫丝坊干嘛。所以啊,他买了这些纺纱机,改织棉纱了,我们这些缫丝工哪懂这个棉纱啊,也被辞退了。”

    林余感觉脸上莫名地火辣辣的,他朝旁边江晚月说道:

    “晚月,从沈一石给咱们的银子里,挪五十两给杭大叔。”

    江晚月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的茄袋,却只掏出三四两碎银,她忙站起身说道:

    “公子,我回家去拿。”

    林余摇了摇头:

    “明天再给吧,现在外面乱糟糟的,官兵到处抓人,不安全。”

    江晚月应了一声,又把银子放回了茄袋了,杭阿三恋恋不舍地看着银子入了茄袋,忙拽落自己女儿,按下她的脑袋,说道:

    “给恩公磕头。”

    林余没来得及去拉,索性继续问道:

    “这么说来,你们聚众游行,是因为飞梭织布机和多锭纺纱机的缘故,却为何要打死布政使司衙门的左参政?”

    杭阿三忙又说道:

    “半月前,各个织造坊和缫丝坊都收到了官府的征税告示,说从此以后,每台织机征税银三钱,每匹丝绸征税银三分。

    我女儿在的鸿源织造坊交不起税银,关门了,我女儿也被辞退了。”

    杭阿三说到这里,突然激动起来,哭诉道:

    “他们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啊,反正都要饿死了,我们这些没了活路的织工一商量,就是得闹,闹大了,天尊就会像端午汛时候那样,给我们这些织工做主。

    正好,这几天不知道为啥,街面上突然就乱起来了。我们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到衙门去请愿,有的去了知府衙门,有的去了总督衙门,我们就去了布政使衙门。

    也不知道,另两个衙门的织工们怎么样了?”

    林余听得咋舌,忍不住问道:

    “你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杭阿三想了想,半晌后才又回答道:

    “没数过啊,旁边几个府县的,加上杭州城里的,除了在织造局做工的,大概都来了吧。”

    都来了吧…

    林余心里快速计算,若真是如此,这次来杭州城请愿游行的织工恐怕不下万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光靠杭州城里的几个衙门的官兵,根本镇压不住。

    但几个衙门里的官员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如今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去请在杭州城外屯田的杭州右卫和杭州前卫。卫所制里的一卫满员是5600人,可如今卫所军备废弛,根本不可能满员,能搬出一半人就不错了,能不能武力镇压先不说,卫所兵可都是本地人,难保跟那些织工们没有亲戚关系。

    况且,依照如今卫所官吏普遍贪赃欠薪的状况,等卫所兵进了城,帮谁还不一定呢。

    另一条是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宁波府,请戚继光。

    戚继光的军兵长年对付倭寇,战斗力和纪律性都不必多说,还大多数是义乌兵,跟杭州城里的这些织工没有任何牵连。

    若有戚继光来援,当能保证几所衙门的安全。

    林余猜测,衙门的官吏们定然是两条路都要试试的,也就是说,最迟明天,两大卫所兵就要入城镇压平乱了。

    到时候,争斗一触即发,流血不可避免。

    他得想个办法,赶在今晚之前,平息掉这场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