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题 蝴蝶效应

    事后戚南朝回想起来，觉得那天简直是他十五年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天。

    在大庭广众下跟同学一起给长辈难堪，还推了长辈一把，后来还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拉着纪邈邈逃之夭夭，两个人一直跑出两站路才停下来。

    这一带都是还没完全开发的新城区，平时除了公交车之外都少有人经过。

    戚南朝紧紧抓着纪邈邈的手腕，两个人在长长的，空旷的马路上奔跑，夕阳落在他们身后，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一样。

    这种错觉只有一瞬，但也足已让戚南朝心荡神驰。

    他想，如果真的世界末日降临，他也一定会跟现在一样，紧紧的抓着身后的人的手不放。

    路再远也有尽头，过了两站路之后拐个弯，是一个花鸟市场，两个人飞快的窜进市场里，在客人和店铺的掩护下跑进一条小巷子，这才慢慢的停下脚步。

    纪邈邈扶着墙，一边喘一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行了，跑不动了。

    “我赶公交车都没这么跑过。”

    简单的一句话纪邈邈分了好几次才说完，说完后还在那儿喘的不行。相比之下戚南朝虽然显得到淡定许多，但因为跑动而变得凌乱的衣襟还有发红的脸颊，粗重的呼吸，都与他平时展现在人前那种斯文淡定的学霸形象完全不同。

    纪邈邈本来还半靠着墙顺着气呢，一抬眼看到戚南朝这幅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戚南朝看了她一眼，偏过头去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跟傻子一样笑了半晌，纪邈邈背靠着墙壁，慢慢的蹲了下去。

    笑声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而轻的啜泣声。

    纪邈邈原本并不想哭——至少不想在戚南朝面前。

    但短暂的笑容背后，是她从亲眼看到父亲出轨就一直苦苦压抑的愤怒和伤心。

    她双手抱着膝盖，把脸深深的埋在臂弯中，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戚南朝没说话，只是学着她一样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坐下来，然后安静的陪着她。

    纪邈邈其实哭的很小声，在这嘈杂的市场里几乎不可能听见。

    但戚南朝就是听见了。

    女孩子细碎的啜泣声，克制不住的哽咽，甚至是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这些声音在戚南朝的耳朵里都像被无限放大，听的一清二楚。

    他扭过头，插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邈邈才红着眼睛抬起头，声音闷闷的。

    “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像泼妇？”她像是很不开心一样的噘着嘴，小声嘟哝道：“老娘维持了三十年的淑女形象在今天毁于一旦。”

    她后半句声音太小，戚南朝没有听见，但他还是非常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有。”

    纪邈邈下巴垫在自己手背上，安静了一会之后突然说道：“班长，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知道。”戚南朝说：“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1963年在一篇提交纽约科学院的论文中曾经分析过这个效应，大意是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永远改变天气变化。在后来他把海鸥换成了更具有诗意的蝴蝶。一只蝴蝶在南半球煽动它的翅膀，它所带来的变化在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变化之后，可能会导致北半球下一场暴风雨。所以蝴蝶效应的意思初始条件十分微小的变化经过不断放大，对其未来状态会造成极其巨大的差别……你笑什么？”（注①）

    “没有没有。”纪邈邈连忙摆摆手，虽然眼睛还是通红，但唇边的笑意却真实许多。“我在想果然你果然是学霸。”

    戚南朝轻哼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书上说的。”

    纪邈邈咬咬唇，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班长，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有个人他的好朋友突然发生事故死亡了，然后他得到了一件宝物，可以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但是不管他怎么做，回去多少次，他的朋友还是一次又一次面临死亡。甚至因为他的干涉，死的人越来越多。”

    戚南朝皱着眉想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未来不可改变吗？”

    纪邈邈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沉沉开口道：“我不知道。但会不会在自己改变未来的时候，也同时影响，改变了某些其他事情和人。”

    就像纪满军出轨，上辈子明明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这辈子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是因为她的蝴蝶翅膀，才让这个家走向了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