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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年一场山洪(求收藏)

    许如山看着眼前的林书学老师,中分头,大高个,剑眉星目,一身英气。

    在这年代,放在人群中绝对会是最醒目那个,生来一副好皮囊,可惜内里装的全是腌臜事。

    这时,人们对老师的印象,还停留在“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可惜了......

    想到这里,许如山摇了摇头,下定决心,还是直接点,不浪费时间了,王见王吧。

    “林老师,我就说一句话,要是您听完觉得还能继续聊,咱接着谈,要是您觉得没必要,我掉头就走,怎么样?”

    “你说。”

    “五一,县招待所,202房,李菁华......”

    林书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震惊急切问到:“你怎么知道?从哪听说的,都是些扑风捉影的事,别瞎传。”

    “本来我也不相信,不过看林老师您这反应,看样子是确有其事啊”,许如山一脸淡定,“林老师,还能谈么?”

    “你想怎么样?”林书学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认命了。

    “我的档案应该还在您手上吧”,疑问的句式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按原本的流程,我的档案应该是挂在红石学区名下,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一切照正常程序走,只要你保证档案不被划走,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什么都没发生,您看如何?”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许如山吃亏就吃在这里。

    师专学校是中专师范,他们是中专生。

    在这个国家曾有过一个时间段,中专生是非常吃香的存在。尤其是在底下的一般工农阶层,考上中专的难度比后世考大学还难,所以一个中专生,于普通家庭而言,绝对是光宗耀祖的,那些选择去上高中的,反倒是被人看不起,是不被这个时代的人们所理解的。

    许如山所属的90年毕业这一批中专生,与很多后来人了解的不一样,大概正好是处于这种现象的末期。虽然离情势突变还有几年,但也开始时有‘不包分配’的风声传来,导致人心惶惶。

    记忆中,他们这届毕业生有两个去处。

    一部分表现优秀和走动了关系的学生,要么留校,要么就近安排学校下放,但编制关系(也就是档案)依然可以挂靠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学区。

    而占据大部分人数的多数人,则会全部带着学校盖章的推荐信派遣到偏远的山区去支教,人事关系也会随人同时迁移到工作所在地。

    上一次,许如山就是栽在这。本来就近分配的好去处,因林书学利益输送安排人顶替掉了不说,甚至为防止他后续报复,把其档案也一并一起划走了,美其名曰:山区支教有利于回来再分配,是加分项,现在的付出多少的苦,两年后回来组织就会照顾补上多少的甜。

    前世,因为名单已经在学校公布,成了既定事实,许如山只好面对无奈现实,真去了。

    后来,他就在那个接近原始社会的山旮旯呆了七年。

    南湘省,资沅市,南陵县,华兴乡,石银坳村。

    一个没通火车,需要坐完汽车、拖拉机再转牛车,还要徒步两个多小时的偏远山村。许如山去的那年,村里还没通上电,还是第二年靠着他打的扶贫申请报告,村里才用上了电灯。

    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结果还是留下了。且头一年,想跑回来的念头一直没断,可那边一直缺人,南陵当地主管领导看见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来,那必须留住啊,所以一直卡着不放人。他想办法,托关系也都没走成。

    后来,许如山慢慢把心定了下来,慢慢适应了,也慢慢建立了感情,是自己不愿意回去。偶尔也有离开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每当看着一帮孩子用天真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来离开。

    再后来,一个暴雨的夜晚,村子遭受了一场巨大的山洪。

    灾难过后,村子里多了五个孤儿,还有一部分落下了残疾。此后,那些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对外界无比渴望和向往的许许多多稚嫩的声音,慢慢的就变成了他生命中再也割舍不下的一部分,也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其实那个雨夜,那场山洪,许如山也差点丢掉了性命,是十几号村民不顾死亡用自己的命硬生生把他从阎王爷那拉了回来。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告诉自己,活着的不仅是自己,他得为很多人一起活着。

    为那些已经不在的人,还有那些还活着的人,他要与他们一起活着,还要活的更好......

    直至七年后,当初的小山村已经变了模样,他不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了,而家里爷爷身体又变得越来越不好,许如山才离开了那个既想逃脱又梦魂萦绕的小村子。

    去时九零,归来九七,七年光阴,一无所有。25岁的他终于回到家乡,有着东部沿海城市后花园之称的中部南湘省,里亭乡。

    七年,他错过的不单是时间和分配名额,更重要的,还是社会日新月异快速变迁的那个关键时段。

    回归后的许如山,发现外面的世界一切变化发生的太快了,自己像是部分脱离的时代的人,被世界孤立,格格不入。

    很多事情他知道,但是缺乏亲身体验和思维上的同步,完全跟不上世纪末社会发展的脚步,于是学习和适应就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至于之后的岁月,凭借着还算灵活的脑子,七年磨砺的坚韧性子,生活过得还行。只不过一直狂奔在拼命的路上,有些赶,也有些事来不及,错过了太多的机会,也留下了许多的遗憾。

    那些年,奔波劳累疲于拼命,有时静下心来,一个人时,他偶尔也会想:

    要是不错过那些年,我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完全不一样,还是就是命中注定,自己跟石银坳有缘。

    所以,从确定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许如山就决定这一世一定要换个活法。

    “这次回来,就当成是老天爷特意补偿给我的吧。那么,这一世,还去么?”

    许如山其实心里早有答案——还是要去的。

    那个地方,那些人,那份情,他得还。

    只不过,现在一切重头来,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真要换一种方式,就得抓紧时间提前准备,接下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会变得无比珍贵和重要了,得好好想想,做什么好呢?”

    从林书学家里出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许如山的回忆一直就像波涛般汹涌,一浪又一浪。

    档案的事情,当然已经解决,林书学答应不会再动手脚,并保证其人事关系会留在红石学区。许如山确定他不会食言,倒不是相信他言而有信,而是知道他不敢。此时,对于林书学这种理智型的人来说,平息怒火保住饭碗,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如今,许如山只是要确保之后不论是服从分配,还是去山区支教,人事关系不再成为自己的束缚即可。

    达成目的的许如山,心情愉快的回到宿舍。

    室友们都围坐在床上,床中间摆着一副字牌。

    这是南湘省特有的一种纸牌,也叫“跑胡子”,南湘省主流娱乐活动之一。

    分大字和小字。大字从壹到拾,各四张;小字,从一到十,也是各四张。

    两张可吃上家一张成顺,无胡子;对子可对碰三家,大字三胡,小字一胡;对子在自抓一张则叫‘偎’,大字三胡,小字一胡;手上抓同三张,叫‘坎’大字六胡,小字三胡;四张称‘提’......可自摸可点炮,和许多地方麻将的打法有很多相同相通之处。

    “去哪了?有事?”曾西青关心的问了一句,别看他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内心很敏感细腻。随后又赶紧补了一句,“努~,炒饭在那,赶紧吃,吃完打牌。”

    “没事,找老班问了点事”,还真是少年心性呐,关心是真,但估计就是顺带,拉人凑角玩,才是主业。

    许如山摇头笑了笑,虽然对打字牌无什兴趣,却也没扫大家的兴,说道:“来,开台,我边吃边玩。”

    “来来来,先说好哈,谁要是炸胡,抓到学狗叫啊。”

    “来就来,谁怕谁......”

    这个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夜间娱乐,不用去上课还能打牌绝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宿舍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大叁”,“碰”。

    “小二,偎,三胡到手”。

    “我去,老子就等小二开胡,偎了,我怎么办,你是不是故意的?”

    “......”

    “时间紧任务重,到底做什么好呢?对了,亚运会。”

    “让我想想,燕京亚运会,国家举办的第一届国际运动赛事,第一届,运动会......”

    许如山隐隐感觉自己就快想到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捅破就能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啪。”

    即将眼见的曙光被大腿的疼痛‘断送’,原来是曾西青给他一巴掌。

    室友们都在专心打牌,只有许如山端着饭,边吃边想,顺带打牌,时不时还神游天外。别说几个“跑胡子”的小伙伴看不下去,连好兄弟曾西青都终于不惯着他了。

    “哎,许如山,你手上那张大贰还打不打,都半天了?我还等着接炮呢”

    “就是,不会是想着怎么骗过我们,搞炸胡吧?”

    “可别说,这是你们老家的规矩,大贰必须上手十分钟才能打?”

    见思绪被打断,许如山用手指敲了敲床板,笑着道:“那不会,我怎么可能会炸胡,不需要好吧,大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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