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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茫无端绪

    风雨欲来,天空中厚厚云层堆叠密布,风也如刀,割破行人单薄的春衫,钻入其中划过身体上每一寸皮肤,似要带走仅存的温度。

    因为阴冷的厉害,范旭跑了两条街,专程来到老城根下的铁家汤饼店。

    汤饼店老板娘的模样很漂亮,听人说姓王,是个寡妇,只因家乡遭了灾,丈夫为救人时,不幸溺死,不得已这才背井离乡,带着孩子逃难到这里。

    好在,靠着一手做汤饼的好手艺,独力操持,王氏也算将孩子养得白白胖胖。

    在阴天里吃汤饼,绝对要算是种享受。

    熬的浓郁的汤汁,上面还浮着亮色的猪油脂,伴着面食特有的香气,呼噜噜一大口喝下去,面汤化作热流,进入到身体,四肢百骸都能感到有热量不断涌入。

    吃过了饭,范旭也没忘了外带上几碗。

    提着从店家那借来的食盒,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范旭晃悠悠来到县衙公署。

    在跟看门的打过招呼后,范旭进门左拐过了马房,刚拐了个弯,抬眼便看见北牢房院中,那位王姓的年长老捕役,正手拿根长长的烟锅,跟几个年轻的捕役坐在檐下烤火、聊天。

    “唉哟!

    这不是小范先生吗!

    今日这是看青哥儿来了?

    放心吧,我老王再怎么说,也不能青哥儿这个熟人在我这受苦,

    那个谁,赶紧起来,让个地给小范先生坐。”

    老捕快今日大概是喝了点酒,说话时脸红红的,还有些大舌头,起身后脚步有些踉跄,走过来拉着范旭坐到了檐下火盆旁。

    “见过王捕。”

    范旭能明显感觉得到老捕役对他释放出的善意,于是靠过来亲近道:

    “昨日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

    因此今日专程前来,看望王捕,顺便也跟您道一声谢,

    感谢您对青哥儿的照应。”

    王捕役拍了拍范旭的手,示意他放下:

    “说什么谢不谢的,

    要说起来,你还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

    也是多亏了你,这几年来,一直帮青哥儿在后面收拾那些捅下的篓子,不然就他那火爆性子,早被咱们县那群青皮,给拉去胡混了。

    这次的事,对他是个教训,也好叫他收收性子,省的以后走上歧路。”

    范旭忙点头称是:“青哥儿这既然有王叔照应,那小子自然也是放心的。”

    随后,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范旭将食盒取了上来。

    “今日天寒地冻,小子贸然前来,也不知该带些什么过来,

    刚好方才路经铁家汤饼铺子时,瞧见她家汤饼煮的不错,便顺手买了些来,想着带过来让王叔尝尝,也能驱驱这漫天寒意,还望王叔不要嫌弃太寒酸。”

    望着食盒里,那一碗碗正冒着热气的汤饼时,老捕役本能的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他家是世代的吏员,从老捕役十四岁进县衙起,到得今天,他已经做了这行快四十年。

    在这四十年里,王捕役见过各种各样送礼行贿的,有些聪明些的,甚至会将礼悄悄送到他乡下的祖屋里,可像范旭这样的,却是一个也没见过。

    “先生……有心了。”

    老捕役喊了两声,让几个年轻的捕役将汤饼拿去分了,随后又遣退了几人,让他们端着汤饼去到旁处吃食。

    见人均被遣退之后,王捕役这才靠了过来:

    “既然先生肯屈尊喊老汉我一声叔,那我这做叔的,就不卖关子了,先给你交个实底。

    姓黄的那边已经给递了话,说是只等武都头回到府衙,就要把青哥儿送去黄坡那去砸石头。

    小范先生,你要是有路子,就赶快想办法去捞人,

    不然,等县老爷一回来,金印朝青哥儿脸上一刺,那他这辈子,就真的没指望了!”

    范旭起身,把两个拳头抱过头顶作了一揖:

    “大恩不言谢,

    王叔今日开诚之举,十三定当铭记心内。”

    老捕役摁下范旭的手,亲近的拉过拍了几下,随后又抽了口烟,就着弥漫的烟雾,神情也变得有些黯然:

    “感谢的话先不必说了。

    实话跟你讲,青哥儿这事,很棘手!

    我已经问过县里的几个资历老的捕役,都说青哥儿这遭最好的结果,就是遣返回原籍。

    或者,小范先生也可以去试试,走走刘主簿的门路,

    只要他老人家开口,武都头那边绝对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毕竟,高县尉那……

    嘿嘿……”

    老捕役说的刘主簿范旭知道,去年他考童子试时,也没少跟这位刘主簿有过接触,双方也算有些交情。

    老实说,主簿之职,虽明面上只掌一县文书,但权力之大却丝毫不在孙县丞之下。

    而武都头,也只不过是孙县尉一手扶持起的傀儡角色,若范旭真能求得刘主簿这样一位人物出面说和,救下朱青确实不难。

    只是这其中的难度……

    这种事情,就好比某个小公务员,异想天开想去啪出所捞人,于是去找县w书记,让他帮忙去跟副县长说情,最后啪出所长亲自去到看守所放人一样,不说是难如登天,但能办成的几率,也几乎约等于零。

    更何况,官署之中,最忌权利倾扎。

    别说范旭只跟刘主簿有过几面之缘,便是两人真有些亲近关系,怕是刘主簿也不会肯为他这点小事,去贸然触碰孙县丞的晦气。

    不过……

    老捕役的话,倒是给了范旭另一个灵感方向。

    “或许,除了黄东家那边之外,也可以去试着接触一下那位,总是会被人习惯性遗忘的高县尉……”范旭暗暗想着。

    据说高县尉在走姐夫孙县丞门路当上县尉之前,是洛辅县内数一数二的风流浪荡子。

    虽然在当上县尉之后,仗势欺人的事情仍没少干,但顶多也就只是吃几顿霸王餐不给钱,或者带手下又夜闯了谁家寡妇门之类的琐碎事,倒也没听说他真干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案。

    想来,如果能请动他出面,武都头应该也只能乖乖放人。

    “如此,倒是多谢王叔提醒了。”

    范旭起身,告别老捕役:

    “时间还早,小子想去牢房里看看青哥儿,就先跟王叔告退了。”